《莫待春深负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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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待春深负流光-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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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轩容诛杀功臣,一定会众叛亲离。这一次,我定要他葬身涧水崖。”韩晔看到了哥舒洛一眼神中的笃定和那一抹狠决,他想成的事,就绝不容有失。
  乔谦云冲着哥舒洛一点了点头,“韩晔已准备好了,就等着主上的命令。”
  哥舒洛一点了点头,他仰头看着城楼上,白轩容扬声道:“哥舒数度来犯,是欺我姜国无人吗?”
  哥舒洛一嘴角一扬,笑意不可捉摸,“你也曾令南彧漓带兵攻打陈国,出师无名,不过是你想开疆扩土罢了,我们都是一样。”
  白轩容眼神变得凌厉,“你在孤身边安插了那么多眼线,是早有觊觎之心了。不过,无论是荆慕楚还是韩晔,他们的下场都只能是一个。”话音刚落,他转头吩咐道:“带他上来!”
  两个侍卫押着一个穿着囚服,披散着头发的人自内行出,待到白轩容身边,白轩容便颇为挑衅道:“你可认得出他?”说着白轩容轻轻撩开覆盖那人左面的长发,露出了左脸颊处拿到长长的伤疤。突然,白轩容的手顿在半空,他一下猛地抓过那人的长发,迫得他头狠狠向后一仰,“你不是韩晔!”
  哥舒洛一的脸上漾开一个笑容,“你到底想让我看什么?”
  白轩容长剑出鞘,冰冷的剑尖贴上那人的脖子,“你是谁?韩晔呢?”
  那人随意地撩开颈间的头发,抬手轻轻撕去自己左脸颊的那张假面,“陛下眼力卓绝。”一把清凉的女声响起,白轩容震惊之余,当然想不起她便是当年伺候在韩晔左右的那个哑女。
  哥舒洛一像是看够了一场早有预料的好戏,亮出了他的枪尖,“你到底是应战还是请我看戏呢?”
  白轩容颜面尽失,他本想让哥舒洛一亲眼看着韩晔死在自己的剑下,令他遥想当年荆慕楚的下场,但这一切竟都无声息地毁于一旦,他怎能罢休!
  没有一丝预兆地白轩容的剑疯了般地快削而下,霎时斩断了呼延宛的一条左臂。城楼上凄厉的叫声回荡在风沙漫天的战场之上,听得所有人一阵心悸。而后,没有片刻停歇,白轩容又一次手起剑落,斩断了她另一条手臂!
  用尽呼延宛毕生的力气,她高呼道:“哥舒洛一!你欠我的,还给姐姐吧!”然后她借着白轩容又一次呼啸的剑势,跃上城楼,她已感觉不到身后的剑划向何处,从城头纵身一跃,仿若断翅的角百灵,乘过最后一段秋风,在空中绚尽她最后的骄傲和美丽。

  ☆、番外

  黄尘足今古,白骨乱蓬蒿。多年之后,韩晔回忆往昔,依然不愿想起堆埋在沙场之中的白骨。战场,是个亡魂怨念太深的地方。南家军将士共抗哥舒陈国联军之时,落月河谷之战的惨烈堪比旗安城一役,相同的是,这一场战争也是韩晔的设计,而南彧漓却全然未觉。
  韩晔衣袂飘飘,站在远处的山丘之上,俯瞰落月河谷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耳听刀剑相撞,厮杀声漫天。万军丛中,南彧漓策马驰骋在疆场之上,一身银甲翻着寒光,手中的剑狠辣决绝地刺入敌人的胸膛,鲜血沥湿长剑,血珠若雨水般自剑尖淌落,他面色严峻,冷若寒蝉,一双深邃的眸子如匕首般冷厉,刻尽萧煞。贺勐山一战,南彧漓本已做好了全盘部署,自认算无遗策,本想率小部奇袭敌军,却未想到哥陈联军竟似洞悉南家军所有兵力部署,加上本已归降的吴方季临阵倒戈,与哥舒大将萨吉儿连成一线,将南彧漓所率的五千精兵围困于月牙河谷。南彧漓只觉处处掣肘,战况惨烈可见一斑。但这看似令人始料未及的一切,全部来自韩晔的精心谋划,而如今,他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看着万军从中,南彧漓披荆斩棘,努力破开混沌,心中竟是乱作一团。
  南彧漓以养伤为由勒令韩晔在军营休整。其实,韩晔受伤是假,受命于哥舒洛一在落月河谷了结南彧漓性命是真。山丘之上,韩晔张弓搭箭,冰凉的箭端直指南彧漓。韩晔从小受训于哥舒洛一,骑射枪法皆由他亲自所受,他知道,这一箭如若射出,决计无法回头,这一场鏖战便可告终结,但韩晔的手竟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南彧漓率兵出发偷袭的前一晚,他在韩晔的帐中,为他受伤的右肩换药。
  韩晔笑着问他,“堂堂大将军,也会为兵士做这样的事吗?”
  南彧漓换药的时候很温柔,小心翼翼的模样格外认真,“不是。”
  韩晔没有明白,挑眉看他。
  南彧漓终于抬眼,看着他的眼睛,神情严肃,“我只为你做这样的事。”
  韩晔在心底重重叹出一口气,眼神却刻意回避开了,“明天会很危险。”
  南彧漓以为他想跟自己一起去,斩钉截铁地告诉他:“我会命人看守住你,如果敢踏出军营半步,军法处置!”若不是因为自己,韩晔或许永远不会涉足战事,他开始有些后悔了,若不是他,或许韩晔现在还过着闲云野鹤半的日子吧。
  韩晔蹙眉看着他,“你觉得胜算有多少?”
  南彧漓深知成败关键就在于明日的偷袭能否成功,一旦失败,不止他所率领的五千精兵将无一生还,就连整个南家军也将全军覆没,所以他不愿意韩晔跟着自己去冒险。他没有回答韩晔的问题,只是突然看着他,神情有些哀伤,“是不是当初执意要你入军帮我是个错误?”
  韩晔的手指一僵,“为什么这么说?”
  “我想保护身边的人,可是到头来,我可能连自己也保护不了。”那是第一次,韩晔看到南彧漓难得的脆弱。人人只道南家军的第三任首领,年轻有为,所向披靡,但他肩上的担子是在太重,他在努力背负家族的荣辱,可他却心甘情愿地被束缚,被捆绑,不问结果,只是因为,他姓南。
  韩晔忍不住想抱一抱他,告诉他,没有人需要的你的保护,你不需要将这么多责任担负在自己身上,可是他没有这么做,也没有这么说,只是轻声道:“不会的。”
  南彧漓看着他,神情依旧严肃,“如果,我没有从落月河谷回来,不要留在这儿了,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韩晔睁大了眼睛看他,想说什么却终究低下头,声音闷闷的,“我没有想去的地方。”他本能地想脱口而出,你一定会回来的,却突然觉得讽刺,或许明日,杀了你的便是我。
  南彧漓低眉看着他身上深黑的袍子,突然笑了,“我觉得你还是穿白色的衣服好看。”
  韩晔看着他的眼睛,依然明亮,灿若星辰,他习惯隐藏自己的哀伤,在外人看来,他总是那样坚强,带着不可一世的傲然,他是南家军最年轻的大将军,他是姜国无可匹敌的战神。但他的悲伤又有谁可以明白?韩晔终于伸手抱住了南彧漓,或许是最后一次了。
  在他怀中的韩晔,没有看见南彧漓先是错愕,然后惊喜,最后哀伤的神情,他的眼角闪过点点晶莹,喉间也是一阵酸涩。韩晔在他怀里,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音很轻,有些飘渺,“我也喜欢穿白色的衣服。”
  韩晔持弓的手抖得厉害,带着右肩的伤处开始作痛。
  落月河谷,南彧漓本欲突袭的军队遭到伏击,敌军越聚越多,他知道自己或许再无力招架了,此刻,他全部的出手,进攻或自卫都是出自本能,他害怕如果自己再也没有力气执剑,南字大旗是否会就此倒下,而自己被人剁成肉酱?但他又觉得很高兴,执意不让韩晔跟随自己是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了。韩晔像只闲云野鹤,他值得更自由的生活,更美好的日子。战场对他来说,太残酷了。分神间,萨吉儿一刀砍在他右臂上,吴方季瞅准时机,夺命的一剑直刺他胸口而去。南彧漓持剑的右手缓缓坠落,唇边似乎含着浅笑,对他而言,战死沙场,才是他该有的荣光。
  就在这时,吴方季突然觉得眼前划过一阵凉意,雪白的箭翎自他眼前闪过,还未回神时,银白的箭端已没入他的胸口,他刺向南彧漓的一剑生生顿在了半空中,再无力更进一步,他整个人便仰躺着向后倒去。南彧漓震惊地回头看向箭射出的地方,一袭白衣的韩晔傲立山头,神色冷峻。
  萨吉儿趁着南彧漓晃神的刹那本想直取他性命,但这时,另一支箭呼啸而至,深深扎入他右臂之中。南彧漓回过神来,举剑横抹,又与萨吉儿缠斗起来,两人的右臂都受了伤,此刻也算是势均力敌。
  韩晔持弓的手依旧颤抖个不停,他到底顺从了自己的心意,却做了对不起哥舒的选择。他自山坡上缓缓步下,两方缠斗,南家军与哥舒一部他都不愿伤害,置身战场而无所作为的下场就是被人捅成筛子。他虽然受教于哥舒洛一,为哥舒做事,但哥舒军营中识得他的人却是少之又少,哥陈联军见他方才一箭射死了吴方季,一箭射伤了萨吉儿,只当他也是南家军,拼了命地朝他疯砍而去。韩晔不想伤他们,只架了弓格挡,不愿出手,掣肘之下,背部已被人狠狠砍了一刀。韩晔只觉得背上钝痛,心中却舒坦了一些,到底是他对不起哥舒了。
  突然,一把利剑为韩晔格开身边的刀光剑影,将他护在身后,南彧漓的眼中是盛然的杀意,浑身浴血,却无丝毫退怯,神魔无阻,他是姜国的战神!韩晔眺望远端,萨吉儿已倒在血泊之中,再也动弹不得,心中难过,那是哥舒最出色的将军之一,却是间接死在了自己的手上。
  “小心!”耳边是南彧漓的惊呼,回神之际,南彧漓已护在他身侧,为他挡了一刀。
  南彧漓恼他不听军令,看到他背后渗血的伤口更是气愤,交战的空隙,冲他吼道:“给我滚回去!”
  韩晔第一次被他吼,也是吓了一跳,随即用弓格开身旁的几名士兵,冲他道:“要不是我,你早死了!”
  南彧漓将他猛地往战圈外一推,足尖轻点,身子在半空划了一个漂亮的圈,银剑闪过,周围一圈的敌军全部倒了下去,颈上皆是一道血痕。韩晔心中微痛,下一刻,却被南彧漓猛地拽起。看见他脸上的血污,韩晔情不自禁地想为他拭去,却不料被他狠狠打掉了手。
  吴方季和萨吉儿一死,哥陈联军军心开始溃散,但人数占尽上风,还在拼死顽抗。又撑了一刻钟,左将军于韬和副将林锦率众赶到支援,战局突遭扭转。
  这里名叫落月河谷,因为这儿的河水格外清澈,每每月上中天之时,月亮都会清晰地倒映在河面,仿佛可以水中捞月。但这场战后,河水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猩红,被鲜血荡涤,再不复往昔。这一场战役,南彧漓领的五千精兵只余下残部不足一千人。
  南彧漓终于体力不支,昏昏沉沉地倒了下去,被林锦一把搀扶住。南彧漓声音哑然,“回营。”
  落月河谷一战,南家军胜得惨烈,但是断送了偷袭哥陈联军的绝佳时机,南家军营内伤病累累。南彧漓伤重,但只养伤两日便又重新开始主持大局。
  校场之上,南彧漓迎风而立,风声猎猎,扬起他雪白的战袍,他目光炯然,神色清明,一点看不出重伤的样子。
  “从军为将者,当明军令如山!出征落月河谷之前,我曾下令,留守军营者不得踏出军营半步!但是,有人违抗军令,私自出营,该当如何?”南彧漓的目光冷冷地扫过韩晔。
  韩晔蹙眉不语,当初他本是要与南彧漓同去偷袭的,但在数日前右肩重伤,南彧漓强留了他在军营,又遣了两名军医照顾,南彧漓如今这话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韩晔素知他带兵极严,此刻违反军纪,怕是不得善果了。可是自己好歹对他有救命之恩吧?他怎么能翻脸无情呢?说起来,南彧漓在养伤的这两日竟不许韩晔探视,看来是真的生了大气了。
  林锦皱了皱眉,大着胆子为韩晔求情道:“将军,韩晔也曾在落月河谷救南家军于危难之中,将功抵过,便饶了他这一次吧。”
  “军法严明,功不能抵过。”南彧漓的眼睛一直看着韩晔。
  韩晔低下头,声音不大但是很坚定,“听凭将军处置。”
  “违抗军令,私自出营!”南彧漓很想责备他不顾惜自己的性命,当时他右肩重伤,连提枪的力气都没有,却毅然开弓射箭,救自己于危难,在落月河谷,只拿着一把弓的他几乎没有力气招架敌人的攻击,若不是自己将他护住,今日他也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吧。
  南彧漓的眉心不由自主地蹙紧,眉间一派萧索,“杖责五十!”
  未待众人反应,更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南彧漓走下高台,默默站到韩晔身前,声音依旧冷然,“但,韩晔所作全为弥补将之过错。为将者,不能运筹帷幄,断送四千兵士性命,其罪无可恕,五十军棍,由我来受!”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韩晔下意识地拽住了他的衣角,慌道:“不是你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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