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待春深负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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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待春深负流光-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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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里,南彧漓一直在军营里和右将军杨云硕商量退敌之策,不过他们远在京都,一切计划策略不过纸上谈兵罢了。
  “将军似有心事。”连一向粗枝大叶的杨云硕都看出南彧漓这几日的心不在焉。
  南彧漓摇了摇头,他最近休息得不好,脸色有些差,“没什么,只是哥舒洛一的心思猜不透。”
  杨云硕点了点头。他与左将军于韬自南老将军起便在南家军中效力,跟着两任南家军主将征战沙场,不得不说,哥舒洛一是他们遇到过最强的对手,“如果陛下让将军上前线,或许问题会简单很多。”
  南彧漓看了一眼杨云硕,“圣意莫测,这是为臣之道,更是为将之道。”
  到了晚上,他夜夜醉宿在不醉不归阁。这不醉不归阁本没有客房,但老板龚戍见他几乎夜夜在这儿买醉,不便多问,却命人将二楼的一间房子改造成了客房,待他喝得烂醉时,好歹有个去处。
  当南彧漓再次拿起酒壶时,突然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南彧漓酒意微醺,抬头看到来人竟是秦钰。
  他的声音依旧很像他,“颜暖说你一直在这儿买醉,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怎么都不会信的。”
  南彧漓为他倒了一杯酒,头有些发胀,“你酒量怎么样,不会也很差吧?”
  秦钰知道他在想那个跟他声音很像的人,就着他倒的酒一饮而尽,“你不是找到他了吗?”
  南彧漓的眼睛有些发红,“找到又能怎么样?”
  秦钰望尽他眼中的悲哀,心中意外一酸,语气却凉凉的,“我道姜国的战神有多了不起,原来也不过是个懦夫。”
  南彧漓用手支着头看他,他说话的语气也像极了韩晔。 
  秦钰的眼神意外地很认真,深深地望着南彧漓,语气却不自觉地软了下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犹豫,不要太难为自己。”
  南彧漓的笑意很苦,醇酒入口,在舌尖蔓延开辛辣,一直灌入胃里。姜国的战神其实是个笑话,在韩晔面前,自己输得一败涂地。
  两人一直喝酒到深夜,喝到南彧漓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秦钰将他扶到房间歇息,又拧了毛巾给他擦脸。睡意朦胧间,南彧漓突然抓住了秦钰的手,微微睁开眼,迷离的双眼好像望着他,眼神却像从他身上穿过,然后他轻轻叫着:“流光。”

  ☆、第三十一章

  白轩容祭天回来是在一个月以后,与此同时,他还带回了一个好消息——皇后有喜了!这可是姜国的大喜事,皇嗣可能后继有人了,白轩容昭告天下,举国欢庆了三日。
  待他前往华莹殿来找韩晔时已是三日之后的事了。韩晔先同他道了喜,而后又招呼他用了晚膳,撤走残羹、侍婢之后,房内只有他们两人。
  白轩容喝了些酒,兴致颇高,一连为他抚了好几支曲子,才缓缓地停下来。意料之外地,一时陷入沉默。
  “怎么了?”韩晔问他。
  白轩容认真地看了韩晔几眼才缓缓道:“哥舒已经步步逼近了。”
  韩晔心头一颤,果然,以胡鹤的能力怎么可能拦得住哥舒洛一率领的虎狼之师?他心下闪过一丝喜悦,面上却是隐隐的忧色,“哥舒的动作倒是快。”
  白轩容点头,“他们已突破了浔夜城。”
  韩晔沉默了一会儿,试探着开口问他:“陛下可有打算?”
  白轩容的表情很微妙,韩晔一时难以捕捉。
  默然半晌,白轩容看着韩晔问:“你觉得孤应该怎么做?”
  韩晔看着白轩容的神情很坦然,“陛下很清楚,论带兵能力,南彧漓绝对在胡鹤之上。”但他很清楚,若让南彧漓在此时带兵,无疑会助长他军中威势,白轩容已封他为兵马大元帅,怎么可能让他重兵在握,将行在外呢?韩晔这么说,倒像是将了他一军,看看他的反应。
  白轩容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出乎意料地点了点头,望着韩晔的眼神带着一丝笑意,“当时退兵、攻陈,还有你从旁辅助。”
  “我出身草野,只一身功夫还算入眼,行军打仗之事,还是南家军的左右将军更能助力。”韩晔回答得很从容,淡定地看着白轩容。
  白轩容低下头抚了抚琴弦,“明日来勤政殿伺候吧。”
  韩晔心下一惊,指尖微颤,“陛下的意思是?”
  白轩容复又抬头看他,“你既已无法在前线出力,便坐镇后方,与孤共商退敌之策吧。”
  韩晔颔首道:“是。”
  一直以来,韩晔都在为如何进入勤政殿发愁,如今白轩容相邀,又时值哥舒与姜国再度开战之际,他便可像荆慕楚一样,有机会将消息传递出去。只是,他未曾料到,白轩容为他和南彧漓先做了个局。
  白轩容的贴身内侍周禄来请韩晔去勤政殿的时候,韩晔刚用了早膳。周禄本以为请这位难伺候的新宠会是件费力不讨好的事,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韩晔只在听说了他的来意后,点了点头,换了一身衣服便随他出门去了。
  韩晔只在夜探勤政殿时出过门,如今跟着周禄走在偌大的皇宫之内,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散发着陌生的气息。
  周禄心里高兴,一路上不免聒噪了一些,“真没想到公子愿随老奴来呢。”
  韩晔则一直沉默地听着,偶尔搭腔两句。
  “能在勤政殿伺候可是公子的福气呢。”周禄眼角的笑纹藏不住。他自小伺候白轩容,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他知道荆慕楚伤他极深,却也高兴眼下有韩晔在他身旁伺候。
  韩晔心中却另有打算,他猜测在勤政殿伺候不过是些研磨、铺纸的活儿,但好歹自己曾与南彧漓在沙场征战过,颇通军事兵法,若能让白轩容接受自己的计策,或许可以帮哥舒早日破城。
  勤政殿外,韩晔安静地站着,等着周禄进去禀报。殿内传来隐隐的人声,韩晔听不清楚。周禄出来的时候,面上还是带着笑容,躬身对韩晔道:“陛下请公子快些进去呢。”
  韩晔将手搭在门上,殿内传来的声音让他的手狠狠一抖,心跳陡然快了许多,下一刻,他如触电般将手缩了回来。
  周禄见他反常的样子,忙催促道:“公子快些进去吧。”话音刚落,他已为韩晔打开了殿门。
  阳光洋洋洒洒地一下铺染进沉黯的殿室之内,光影中,一个人影缓缓转过身来,阳光耀得他脸颊散着暖暖的光,整个人置身于茸茸的光影之中,他的眼神是错愕、惊诧,眉间萧索之气愈盛。
  韩晔呆立门外,进退两难,脸上的血色一点点退去,宛如曝尸一般,所有的伤口霎时全然坦露,那样的狼狈并落魄。他双眸一疼,只觉下一瞬便要溢出泪来,然后缓缓望向高坐堂上的白轩容。韩晔眼神中的拂郁与悲恸白轩容从未见过,哪怕是那被呼延宛下药,与他一夜云雨的疯狂之后。
  白轩容遥对韩晔招了招手,面上淡定却无比宠溺,“进来吧。”
  韩晔如同一只牵线木偶,手脚僵硬地随着本能摆动,步伐虚浮地向前走着,经过南彧漓身旁的时候,感觉到他身上带着温暖而令他熟悉的气息,让他忍不住想贴近,却终究只能静静地错过吗?
  “韩……晔”南彧漓最终还是开了口,他的声音带着意料之外的喑哑,苍凉仿若远古之音。
  韩晔顿时停下了步子,站在他身侧却始终不敢抬头看他。
  “没想到,我们会这样见面。”南彧漓的声音很轻,轻到仿佛只有韩晔一个人可以听到。南彧漓微转过头,看着身旁的人微垂的眼睑,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嘴唇习惯性得抿成一线,无端地让他觉得,韩晔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微微瑟缩着肩膀,好像想将自己蜷成一团。
  勤政殿内还站着赵璘睿,他的嘴角忽然挂上了不可捉摸的笑意,冲着陛下拱手道:“恭喜陛下得觅新欢。”
  韩晔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他抬了抬眼睑,目光冷冷地瞥过赵璘睿,却终究无法辩驳什么。
  白轩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韩晔,看着堂下热闹了一阵,才开口着韩晔为他研墨。
  韩晔的眉心一直紧紧地蹙在一起,听到白轩容叫他,狠狠地闭了闭眼,然而缓缓步向白轩容,手中的墨锭似有千斤重,怎么也研化不开。
  白轩容似是不舍地将目光自韩晔身上移开,看向了南彧漓,后者已敛去了眼中所有的情愫,眼神不复波澜,甚至有了刻骨的淡漠。半晌之后,白轩容才开口道:“哥舒自破浔夜城之后便大有一往无前之势,白鹭城与旗安城皆可屯兵,兵马大元帅意下如何?”
  南彧漓的目光平静地看着白轩容, “臣以为,白鹭城与旗安城地势都极为险要,易守难攻,但若要屯兵,当还在旗安城境内。”
  “为何?”
  南彧漓回答得很从容。“白鹭城虽有天险,但城中水源皆来自沂水山,哥舒若翻山越岭,拿住水源一脉,城中守兵便形同虚设。”
  韩晔研墨的手一顿,随即立刻继续研化,却忍不住想偷眼打量他,仿佛当年置身于军营中,军帐之内,听他分析战局,调兵遣将,意气风发。
  白轩容从高位上站起来,往堂下走去,“孤以为,胡将军统领一整个南家军,或许力有不逮,两位爱卿可有人选?”
  赵璘睿先开口道:“如今大军在外,都城不可无将,臣以为,可让右将军杨云硕率兵支援,南元帅驻守都城。”
  韩晔不自觉地牵了牵嘴角,心道,这赵璘睿倒是将白轩容的脾气、想法摸得透彻。
  白轩容饶有兴味地看了一眼南彧漓,“你意下如何?”
  南彧漓一直微低着头,目光并未直视白轩容,“听凭陛下安排。”
  白轩容重新走回高位坐下,傲视堂下,朗声道:“既如此,孤便令兵马大元帅南彧漓领兵支援,率众抗敌!”
  “啪!”韩晔手中的墨锭一滑,重重磕在砚台上发出一声闷响,他的右手被墨迹染污,一片斑驳。
  白轩容好整以暇地看了一眼韩晔,然后对着南彧漓道:“只是,韩晔如今怕是不能与你共赴战场了。”
  韩晔轻轻闭了眼,一切都是白轩容为他们二人所设之局,他放权由南彧漓手握重兵出征在外,只因为他拿住了自己在宫中。他转过头,深深地望向南彧漓。
  出乎他意料,南彧漓对一切所闻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声音中没有一丝波澜,冷静得可怕,“臣遵旨。”至始至终,南彧漓的目光都未再流转过韩晔,仿佛大殿之中并无此人。
  韩晔不自主地一阵心伤,南彧漓竟还是误会了吗?他会以为自己到底缘何入宫呢?
  后面的话韩晔都未曾用心听过,脑海中都是南彧漓冷漠的侧脸,印象中,他从未对自己冷淡至此。回神的时候,南彧漓已领命退下了。他的身影逆光而去,潇洒而淡漠地消失在光影之中,殿门被重重关上,又是一片混沌黑暗。
  白轩容掏出手帕,拉过他的右手,“怎么弄得这么脏。”
  韩晔轻轻把手抽了出来,放在袍子上擦了擦,“手滑了。”
  白轩容的嘴角挂上了一丝笑意,“孤让南彧漓出征,你不开心吗?”
  “我早就与陛下说过,南元帅是出征的不二人选。”韩晔的声音很淡,静静地看着白轩容,“我只是不喜欢被利用。”
  白轩容没有多说,只是与他随意聊了一会儿,也没有多留他。
  当晚华莹中,霓裳备好了陛下爱喝的大红袍,最近陛下一直喜欢往华莹殿跑,宫人都为自家主子感到高兴。但这夜,皇后胎动,白轩容的轿撵在半途上转路去了皇后宫中。韩晔看着桌上的大红袍一阵烦闷。
  “拿去倒了!”韩晔的语气很不好。
  霓裳看自己的主子自勤政殿回来便面色不善,也不敢问什么,只得照做了。这晚,华莹殿的烛火熄得很早,屋子里漆黑一片。韩晔坐在床沿上,他已经开始习惯沉浸在暗夜中,让自己与黑夜融为一体。
  突然,屋顶上有瓦片轻微碎裂的声音,让韩晔一个激灵,从沉湎的思绪中回过神,警惕地站在了门前,听着外面的动静。窗棂一震,韩晔猛地回过头,惊叫道:“什么人?”
  一双带着温度的手盖上了他的嘴,覆着薄薄的剑茧,身后的人带着暖如春阳的气息,和令他熟悉的温暖。韩晔的心脏蓦得停了一下,而后急剧加快。看着韩晔慢慢安定下来,身后的人缓缓松开了手。韩晔却不敢转过身,怕自己的感觉只是错觉。身后的人将他的身子一点点地扳向自己。黑夜中,韩晔慢慢将眼睛睁得很开,那张熟悉的脸即便笼在沉夜之中也依然轮廓分明。
  “黎昕。”韩晔轻轻地叫他,手指慢慢抓住了他的衣襟。
  南彧漓总是喜欢望着他笑,“你瘦了。”
  韩晔狭长的眼眸中湿润的水汽慢慢氤氲,手指更用力地攥了攥,“你也瘦了。”
  南彧漓一把将他往怀中搂住,骨头硌得他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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