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先走了,我们风零渡口再见。
好,明日见。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于过去遇到的人,他没有任何压力和阴沉的成熟,就像一个真正的孩子,没有世俗的纷扰。
桃花汛就要来了。
滔滔江水带着惊天动地的气势奔腾而下,即使站在河岸也会为这样的气势震的惊心动魄。
河面上水气重重,远处的风景若隐若现。
这就是无数人争抢的河山?
我坐拥江山十年,也是第一次看见这壮丽场面。
堤上除了我就是雍崖一行人,雍崖正在发脾气。
那些人呢,怎么不来?
大人,各州县大人都用别的要务,现在离桃花汛还有几天,并且,今年的雨水不是很多,应该不能造成什么大灾。
亏你还是这里的父母官,连简单的治河也不知道。汛期什么时候来,来多少主要不是看这里的雨水,是看上游的雨水,今年大河上游已经来了官报,雨水十分丰足,所以,这两天这里就要有大水了,你们这些人还在这里不知道做事情,到底在干什么呢?
大人,口说无凭,但凭借您一句预测,我们就劳动百姓举家搬迁,我们怎可做这样的事情。这里根本就没有雨水,再说,就算有,朝歌城外的堤坝也不是阻水用的,就是决了口,这里也没事。大人虽然是新任总督,可要是乱指挥,请恕下官难以从命。
今年的洪水就要来了,而且肯定在这里决口。我要你现在迁移百姓,是为了保住人命,要是真到了洪水来了,就来不及了。
大人,要是您想迁移,那风零渡口旁边的几个县肯定是灾区,您为什么不去迁那里的百姓,反而来迁这里的。您这里简直是草菅人命。要真的决了口,那里的百姓活不了,那时可就是大人的末日了。
我听他们吵的正凶,在看了看这堤坝的走势。风零那里是堤坝阻水最吃劲的地方,每年那里也是最重要的地方。雍崖为什么舍弃那里而迁移朝歌的百姓呢?按理说,朝歌这里即使是决了口,也不至于淹到这里来,难道是,……
他想在这里挖开大堤,引洪水流到这里来,从而减轻风零那里的压力,以保证大堤不决口。
看来,雍崖是奇才。
你,……
太守大人,我是总督。
大人,如果你一意孤行,倒行逆施,即使你是鎏苏上将军的家人,也保不住你。
我十年寒窗,科场应试,这乌纱是我凭本事得来的,不是凭了什么关系。
那是大人的事,我们说的是治河的事。
好,就说治河,我的命令,你敢不执行?
大人,那得看天理了。您这样是无理取闹!下官有要务在身,恕不奉陪。
说完,转身走了。
毓,你在看什么?
雍崖愤愤不平的看着他的背影,问我,因为我也看着朝歌太守。
他,风骨很硬,敢顶撞你。
他呀,是个好官,从不贪财,即使现在他也是家徒四壁。作为繁华之都的太守,竟然不取俸禄外的一两银子。为官很是爱民,没有什么把柄在别人手中,所以作官什么也不怕。是个好官,但他为什么就和我过不去呢?
离汛期还有多久?我问他。
啊,他迟疑了一下,还有两天。但今夜就有大雨了。
我决定帮帮他,我不想看他单纯的思想就这样改变,世界上本来没有什么对错,并不是一个好官就可以做出好事情来。
雍崖,今夜带着朝歌的驻扎官兵把这里的百姓全部拉走。不走的即使是烧房子也拉走。另外再派一队人,在大堤下面等待,明天开始埋火药,等洪峰一到就炸开缺口。至于那个太守要是听话就留他一命,不然直接斩杀,就用这剑就可以。
我说完,把瑶光剑给了他。
什么,你?……
他是个好官,可心术不正。
你,到底是谁?
我就知道他会这样问,因为这样的话不是随便一个人可以说出来的。
不要问。
他看着我,渐渐的,由疑惑转为了了然。
原来是你,原来是你,从酒楼上的时候我就应该知道是你了。
我微笑,我们见过的,不过我即不白胖,也不富态,就是这样一付虚弱的样子。
见笑了。
他到是真的洒脱,没有窘迫,也没有谄媚和,恐惧。
夜晚果真如我想的,几乎可以用天怒人怨来形容。硬被逼的离开自己生活了很多年的家实在是不近人情,而且这里不是灾区,甚至从来没有听过洪水。
总督大人,你这是作孽呀。
朝歌太守跪在大堤上,死活不让动手。
我身为一方的父母官,要保这里的平安呀。
他的身后跪满了百姓。
大人,再这样下去会激起民变的。
雍崖的亲兵很是担忧。
太守大人,再这样拖下去,后天洪水一到,大堤一决口,整个中原就处于一片汪洋之中了。你要顾全大局。
可这里也是黎民百姓呀,你也不能不顾及他们呀。
我眼看他们已经争的不可开交,抽出了手中剑,指在太守的身前。
他们顿时都不说话了。
你能说自己没有私心,你这样也不过是一个沽名钓誉之徒,用自己的清廉来赢得小民百姓的崇敬。说什么保一方的平安,可真要是决口了,整个中原就有多少人陷入汪洋之中,这些你想过吗?
书读了这么多年,圣人的道理半分没有理会,满脑袋想的是自己的清誉,就你这样自私自利的人,上亏对苍天,江山社稷,下亏对黎民百姓,如何为官,要你何用?
越说越激动,上亏对苍天,江山社稷,下亏对黎民百姓,如何为官,如此的顺口,如何为官,如何为王,难到这些都是我心中早已经想过了的,这些难道就是我真实想的。
手不自觉的就向前递。
不要!!感觉有人拦住了我。
是,红叶?
雍崖夺下了我手中的剑。
那人已经让我给囚禁了,斩杀朝廷命官怎么也说不过去。
红叶,你怎么来了。
我找了你好久,终于还是找到你了。
毓,我想过了,这里还是太危险了,你走吧,这人看来是你的朋友。至于这里,你放心,我不会上亏对苍天,江山社稷,下亏对黎民百姓的,即使是身家性命不要,我也要用雷霆之势止住洪水的,至于剑,我收下了。
他凑到我的耳边。
哥哥已经派出了密探,小心。
万事保重。
雍崖在千钧一发之际止住了我疯狂的行径。我这时才明白,我天性中原有的一种不耐烦是我致命的弱点。
就像毓靖说的,只要是小白兔跑出了笼子我会直接射杀的。在人这叫不教而诛,还有一种说法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刚才对太守也是这样,我的性格中拥有毁灭的任性。
但是我看了红叶忧虑而宽容的目光,也许,这一切都将过去了。
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素涛,我这诗可好。
眼前的横波看着菏池,低声吟诗。
还好,背的不错。可这不是西湖,也没有到六月,并且,现在的荷花还没有开。我笑着打断他。
眼前的风光很好,我又回到了新州。
红叶说,觞情一定要我回到这里,因为这是我欠他的。我没有想过他说的是什么,只知道觞情还没有回来。
那次在朝歌大堤上红叶拉住了我说今生不负我,他已经决定了,和我同游江湖。已经一个月过去了,红叶还是一直缠着我。
不过这样的日子还算平静。
你后面那些人什么时候可以撤走呀,那样我们就可以单独相处了。
我看着不远处的红叶,在我看他的时候他将目光移到了别处。
这一段日子来,我出门的时候,红叶怎么也要跟着,我又不好硬要驳他的面子,所以也只有这样。
我不好把他赶走。
那让他们在这里打断我们吗?
我们只是看风景,谈诗聊天,何来的人打断我们。横波不要太过担心。
他的手,轻拂过我的脸,他一直喜欢这样,我也不讨厌。我总是在他的注视中寻找我想象中的另外一个人。
我也很痴迷的看着他。
我开始有些了解父王的感受,他看着我的脸心中那种带着希望的绝望恐怕是最难忍受的。
突然,横波的手抽了回去,他转过身子,看着荷池。
我从小被卖梨园,六岁起拜师学艺。吃我们这碗饭的每一个人都是打出来的。这几年中我受尽人间的苦难,所以我痛恨世间一切。
是吗。我的声调也不高。
我就有一个信念,我一定要成为颠倒众生的优伶。所以,这些年,我熬了过来。原来我不在新州,是最近过来的,可我一到这里就成了最红的,玉兰阁原是我的梦想,可现在我是玉兰阁的头牌。
这是横波应得的。
不是。
他转过来看着我,他的眼睛有点像觞情一样,明亮而有些须的侵略性。
这些不是我凭本事得来的,所有的这一切都因为一个原因,因为我长的像另外一个人。
听他说到现在这样的地步,我已经明白了。
我又一次看到了我生命的可笑和无奈。
这个世界上当真没有什么缘分可言,我所得到的一直是别人精心策划下的阴谋。
他们让我迷惑你,把你带离这里。
我给你的江南春中已经下了很重的迷药,可你一次也没有喝,即使现在这壶酒也是。他们不敢用强的,只有这样,可慕容家把你保护的太过分了,我除了骗你喝酒外没有别的方法。
你现在为什么要说。
我已经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你在看着我的同时想的是另外一个人。我受不了你看着我只是想从我看到那个人的身影。
我原来以为这根本没有什么,可我每次看着你的眼睛,我发现,受到迷惑的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毓白,请原谅我不称呼你的尊称,因为那些在我的眼中不值一提。
即使你是轩辕皇族的王子,即使你曾经是整个帝国的至尊,可在我的眼中,我看到只有那个单薄明净,像极品江南春一样的素涛。
我坐在石凳上,全身没有半分的力气。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回去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横波是一个伶人,这已经注定了他和别人有与生俱来的差别,他很会掩饰自己。
我会终止任务,回去复命。
这时的我当真已经心如死灰。一个真正想死的人会这样说吗?他到现在还在骗我。也许他的主子逼的急,让他用了最后一招。
我站在他的面前。
横波,我当真喜欢你。也许因为你像他,可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吻上他的唇,他竟然愣住了。
我在众人面前这样做过一次,那次是满怀希望的,可这次有些不同。
我笑了,怎么了,横波,你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这样惊诧。
我的舌故意挑逗他,可他显然不习惯在我身后的红叶和天决门的众人的面前表演这样的激情,可又不敢推开我。
够了。
是红叶,他拉开了我,并且紧紧抱住了我。
我一直看着横波,他面色绯红,呼吸急促,比起我没有任何反应的身体,他到像一个正常人。
横波,其实要迷惑我很容易,你信不信,如果你现在想要我,我现在就给你。我不在乎是否是光天化日,也不在乎有没有人。
说的好听,什么是单薄明净,什么像极品的江南春,我是什么样的人,恐怕他们比你清楚的多。
我告诉你,江南春在我的眼中就是春情酒,别的什么也不是。
我第一次喝那酒是在一天夜里,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诱惑他,可他没有来。第二次喝是因为我逼死了我的嫂子,我无法承受这样的痛苦,所以我想要用那样的神魂颠倒来平复我心中的恐惧。第三次喝是因为他亲手杀了我的挚友,第四次是因为我想用浓烈的酒来逼的我吐血。
就这四次,我一生只喝过这酒四次。
我原来想大家一拍两散,各过各的,可他们怎么也不肯放过我,居然找到了你这样的人。不错,你很像瑶光,连眼睛也像。
我不杀你,只是因为你长的太像瑶光,我舍不得。
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不论他的主意是什么,我都不怕。
还有,横波,我这个人有一个很大的特点,我从来不原谅任何人,一旦有人得罪了我,他连后悔的机会也没有。可刚才我问了你,你想怎么办,那是给你的最后的机会,你没有抓住。
就这样了,我这辈子不想再见到你。
他看着我,绯红渐渐成为苍白,他的眼中出现了第一次见我时的玩世不恭和清冷。
你太骄傲了,既然你已经看穿了我,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但也请公子自己想一下自己的身份,你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人。
我依然是轩辕毓白。
什么?
身后的红叶很明显的震动了。
好,我走,可我走之前只想告诉你,我真的喜欢你。
我看着那张脸,他的眼中闪过深刻的痛苦,仿佛我负了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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