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这种程度,浥尘可以应付的。”
说着往浥尘那里看了一眼,浥尘接到他的眼神,笑了一笑,悠悠地理了理袖口,道:“污蔑你?小七,请先生!”
小七应了一声,微微躬身,牵出了一个中年男子。众人一看,这一位不是敦煌城中悦来客栈的许掌柜么?
浥尘抱了抱拳,取出一本帐薄递给许掌柜,道:“请掌柜给算算,光是这一本帐薄,短了多少银两。”
许掌柜大老远的给请到阳关大营来,脚肚子直打颤,只怕一个不好就要了自己的命。赶忙算了起来,生怕弄错了一分半分。过了半晌,应道:“这一本,短了大约七万两。”
众人一听,不由得到吸一口凉气。阳关一年的饷银才十几万,这一本就短了差不多一半!
其中有明白过来的校尉已在咬牙了:“我说怎么年年采冬衣年年都说短钱,买回来的都是些破棉絮!”
鲁威道:“休听这小倌胡言乱语,谁知这账本他动没动过手脚?说不定这掌柜都被他收买了!”
浥尘道:“账本如何,你要是不服,我们这就到敦煌城去,随意拉个账房先生来。若是浥尘做了半分假,给你五马分尸,绝无怨言!”
鲁威争辩道:“就是短了钱,怎知不是别人,偏说是我?”
浥尘冷笑道:“还狡辩!这七八年来,只有你辅助管席做采买冬衣之事,也只有你每隔半月便往敦煌城里跑。鲁校尉,我听小七形容,那座宅子没有千多两银子,连地契都买不下,何况里面造起的亭台楼阁,何况里面的娇妻美妾,何况那日费斗金的花销!事已至此,你还要狡辩么?是不是要我把你家的夫人公子都抓过来对峙一番,你才甘心?”
鲁威见左右校尉、君侯脸上满是愤愤之色,便知是无可抵赖,不由得跳起来指着浥尘大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抓你鲁爷爷?爷爷当年跟将军一起烧鞑靼粮草时,你还不知道哪里吃奶呢!爷爷这些年为阳关出生入死,拿些银子怎么了?爷爷为这西域百姓流血卖命,不娶些娇妻美妾,不多养些子孙后代,难道要死了都没有烧香么?当年要不是爷爷,这西域都是鞑靼人的了,哪里还有你在这里耀武扬威?爷爷功劳比天高,你不过是将军暖被的,除了撅起屁股给人捅,还有什么本事?有什么功劳?就凭你也敢抓我?你凭什么抓
我?”
众人闻言指望二人望去,只见元二眉头紧皱,浥尘忽然出手如电,只听数道破空声响过,鲁威闷哼一声,已屈膝倒在了地上。浥尘右手一晃,几只铁拨子飞回他手中。
原来方才他竟故技重施,又将琵琶拨子当做暗器打了出去,将鲁威的周身大穴给封了起来。出手之快,众人连他使的什么手法都没瞧见。
浥尘走到鲁威面前,负手于后,笑道:“我凭什么抓你?我倒想问问,你有什么不能抓的?”
他站在鲁威身前,沉声道:“你身为校尉,手拿饷银,不思忠君护民,是为不忠。贪污百姓血汗,是为不仁。百般弄巧,欺瞒上下,是为不信。挪用军饷,以致将士饱受苦寒,是为不义。辱骂兄弟之亲,是为不礼。如此不忠不仁,不信不义不礼,行违五常,德负苍生,自然人人得而处之!”
鲁威闻言哈哈大笑,怒目道:“好!前面五个,我认了,将军要砍了我我也无话可说!反正我孩子娇妻都有了,死了也有人给上香。只是你这个兄弟之亲,我却不能认!你算是将军哪门子亲人?军妓尚且能生个孩子,你除了断将军之后,还能做什么?也配称将军之亲?”
话音才落,便有人接着道:“他至少还能为将军除了你这么个大蛀虫,挖了你宅子的银子,让将士们这个冬天再不会受冷挨冻。他不配称为将军之亲,难道你竟好意思称为将军的兄弟?”
众人转头,说话的竟是管席。
管席双目赤红,咬牙道:“我们那样同生共死过来的,你还这样欺瞒我们,这样害我们,鲁威,你竟还有脸骂别人!他为了保住你与我们的兄弟之情,特意挑了这么个远离军营之地,为了不让我等难看,哪怕挨你辱骂也不肯让我们动手,你能么?鲁威,你当真叫兄弟们心寒!他纵然被人压,也不过只被自己心里喜欢的那人压。你呢,做了错事只知道推三委四,只知辱骂别人,却不知半点悔改。鲁威,怎么说他都比你有种!”
管席说罢,咬紧牙关别过头,再不肯看鲁威一眼。
鲁威也被他说得呆了一呆。这一番话,若是元二浥尘两人说出来,鲁威必定要啐回去的。只是这话由管席说出来,而众人竟是一片赞同之色,倒叫他心里不由得发问道:“我竟……真的错了么?”
元二自一开始便站在一边不做声响,这下才疲惫道:“今日你们都听清了?不是我们负鲁威,是鲁威负我等!”说着终于正眼瞧了鲁威,冷声道:“鲁校尉,你是要我动手还是你自己来?”
鲁威抬眼看元二,见他眸色如铁,冰冷已极。不由得大笑道:“好好好!我拿下第一笔银子时,便知有天你会说这样的话。鲁威对不起你,对不起军中受苦受冻的兄弟!我情愿一
死,但求你好好照顾我家人,莫让他们给我买香的钱都没有!”
元二点点头,道:“你放心。念在这些年来同生共死之义,我不会为难你家人的。取走你贪的那些银子,卖了你的宅子,我便好好照料你的妻儿。”
说着抽出长剑,挽了个剑花将他身上的绳索砍断。又解了他的穴道,拔了他军配的腰刀仍在地上,道:“动手吧。今晚一切,只有在场的人知晓,你的妻儿,只会得到你为国捐躯的消息。”
鲁威笑了一笑,活动了一下手腕,握了握那把不知染过多少胡虏血的腰刀,忽然又道:“元二,你我兄弟多年,我实在不明白。难道你当真要为了这个浥尘断子绝孙么?”
元二笑了一笑,道:“没他在世,我要子孙做什么?恐怕连命都不要了。今日之事,你莫要怪他,他不过是职责所在,秉公办理。”
鲁威仰天长笑一声,道:“好个职责所在、秉公办理!元二,男子与男子终究不是正道,他今日能杀你的兄弟,明日就能杀你!”
说完用力一横刀,那脑袋便咕噜一下滚落在地,脖子上血喷洒而出,身子一软,便倒在了地上。
元二闭了闭眼,挥手吩咐道:“把准备好的棺材带上来,替鲁校尉入殓,送往敦煌城西大石巷报丧!”
说完不等他人作声大步往军营走去了。
浥尘在后边看他不着戎装、衣裾摇摇的样子,别是一番萧索瑟然。又想起鲁校尉方才的话,不由得冷冷的打了个寒战。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四千字,我磨了一个下午一个下午一个下午。。。瑟瑟你是有多废柴啊。。。
去澡堂洗澡。。。
我恨公共澡堂,我要回家。。TAT
☆、查旧账阳关暗潮涌 动嗔怒浥尘解心结
【10】
鲁威之事,应该还有同党。若是在这等非常时刻散布出来,要求全营上下盘查,兴师动众得近乎内乱,恐怕会给鞑靼可趁之机。众人商议再三,还是决定暗自查账,悄悄地处理了与鲁威相关的将士。
如此过了半月,一共处决了一个校尉、三个千夫长和五十七个士兵。追回的饷银,再加上变卖大石巷的宅子器物,所的银子一共二百七十一万。另有大石巷名下的三家饭馆和一家钱庄。
浥尘将账本念出时,在场的校尉、君侯,就连元二自己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二百七十一万,差不多是七八年的全部饷银了。鲁威这些年,到底做了多少肮脏勾当!
风波悄悄而起,徐徐落下,如碧海千顷,表面风平浪静,底下汹涌激荡。鲁威的事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解决了。向军营与大石巷,只说是鲁威夜出探敌遭遇伏击,寡不敌众,最终以身殉国。相关的将士都是与鲁威要好的,只推说是悄悄去帮鲁威报仇,将命留在西边了。事实怎样,留在当时那些人心中即可,其他人不必知晓。
到了十二月,西域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鹅毛破絮一般纷纷扬扬,大雪下了三天三夜,把黄沙全部覆盖,天地之间只剩一片雪白。
落了片白茫茫的大地,真是干净。
浥尘站在当做文书仓库的山洞口,看小七将那整理妥当的文书匣子又数了一遍,等小七退到身边,这才亲自上前锁上铜锁。再走出来时,地上已没了来时的足迹,狂风卷着飞雪阵阵呼啸,迷得人眼都睁不开。
浥尘叹息一声,替小七理了理兜帽。
这孩子跟着他半月多,经历了不少耍心机、设诡计的事,眼看着处决了一个又一个的将士,变得沉默许多。也难怪他,才十三四岁呢,就看了这么多,哪能受得了呢?
浥尘想了想,说道:“小七,如今旧的文书已经整理好了,我也不忙了。回头跟将军说一声,你还回原来的地方做事吧。”
小七一听,急得一把拽下兜帽,睁大了眼问道:“大哥,你不要我跟着你了么?”
浥尘摸摸他的头,说道:“以后的事不会有多忙,我自己一人就可以应付。大好男儿,应当去学武艺、打胡人,跟着我能学到什么?算账么?”
小七摇摇头,扁了一张嘴说道:“大哥,我不走。你……你惹将军生气了,万一他打你怎么办?我在了能帮你求情。”
浥尘心中一酸,笑了笑,道:“他哪里舍得打我?你放心吧。你且去学好了武功,回头上阵多杀些敌人,大哥脸上才有光呢。”
小七听罢,讷讷无语,只干着急,几乎掉下泪来。浥尘看着不忍,又柔声劝了他几句,这才答应。
由着浥尘再度帮他戴好兜帽,小七抓着浥尘的手说:
“大哥,到时候将军要打你,你可记得叫人来找我,我跟着曹校尉在虎骑营呢。”
浥尘笑着点点头,戴上兜帽牵着小七走进风雪里。
打他?要是他真的动手,那才好呢,怕的就是连他那么个急性子都不做声响。浥尘加紧了步子往回走,心想,这一场查处就好比眼前的风雪,纵然兜帽遮面,怎挡得住风雪满身?
不过,既然风雪满身已无可回避,那不如迎风而上,舞一遍回风流雪剑!
晚饭的时候,浥尘便对元二说道:“我叫小七回去原来的地方了。”
元二顿了顿,应道:“嗯。”
浥尘又道:“旧的文书既已整理完毕,我也就清闲下来了。何况我的伤一日好过一日,也不需要别人帮忙。”
元二依旧点点头,应道:“你做主便是。”
浥尘看他那不痛不痒、不冷不热的样子,腾地一下心火就窜了起来。“啪”的一下将筷子打在桌上,道:“你做这半死不活、阴阳怪气的样子给谁看呢?有话憋在心里做什么?尽管说出来便是!又不是女人,这么犹犹豫豫、婆婆妈妈,叫人心里头起火!”
元二停下筷子,沉吟半晌,抬头道:“阿尘,我觉得你变了。”
浥尘问道:“我哪里变了?”
元二道:“从前你总是文文雅雅的,就算是府里的人开罪了你,也从没下过重手。为什么如今……”
浥尘冷笑道:“那是得罪我而已,若是他们敢犯了府里的规矩偷偷拿钱,看我不将他打死!有些事从前便是如此,只是我与大公子并着王爷瞒你罢了。我从十二岁起跟着管家学习管账,到十六岁出事,中间处决过多少犯事的下人!不然你以为,仅仅凭你一句话,我就当真能当秦王府里的三公子了?”
元二闻言不由得惊愕:“你竟然从十二岁开始就跟着管家管账?”
浥尘扬起下巴,道:“是!你心中怨我心狠手辣、毫不容情,连贪了几十两银子的小士兵也不放过。却不知老管家从小就教我,斩草不除根,必定后患无穷。刑罚虽要慎重,但一旦查明,必需重罚!若是因为小错就姑息,消息一旦走漏,其他人笑道左右不过一顿轻罚,也会冒着风险跟着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道理还要我来说么?”
说着不由得又冷笑起来,道:“你做了十二年的将军,多少人命在你手里没了。做什么如今为了几个犯了军纪的将士就这样责怪我?别跟我说你心地善良!哼!你脾气历来爽快,怎么这事却如此努努囔囔?嫌弃我了要我走直接说便是!”
元二听着生气,声音不由得就大声了起来,道:“我哪里说过要你走了?”
浥尘也提高了声音,道:“你不是要我走,做什么心里怀疑我、埋怨我?”
元二忽的一下站了
起来,沉声道:“我几时怀疑你、埋怨你?”
浥尘仰头看他,道:“自鲁威的事以来,你整天闷闷不乐的,不是想到鲁威那句话所以怀疑我是鞑靼的细作么?”
元二越听越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