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天壤之别。
白梧将秦梦与扶回到床上,大夫替他仔细检查了一遍。脸上不住啧啧惊奇:“奇迹,奇迹。方才这公子连气息都几乎探不到,如今回光返照,这奇迹就跟起死回生一样值得惊叹。”
秦梦与笑道:“那是因为我有灵丹妙药。”
“哦?老夫行医几十年,还未听说过能够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
秦梦与看着站在一边,盘着手生闷气的柳忆同,不住笑出声。白梧和凤桐亦会意,随着笑了起来。
秦梦与在医馆里休息了十天,便要起身上路了。起初白梧和凤桐还有几分担心。可大夫探到秦梦与恢复能力极为奇迹,只叮嘱了每天服药三贴,不能再动干戈,便别无他忌了。秦梦与坐进马车里,柳忆同将行装打点好,而末拿过马鞭对凤桐说道:“我来驾车。你进去。”
凤桐愣了愣,转脸看着秦梦与。
“你会驾车吗?”
柳忆同一顿,看着手中的马鞭,半响脸上一片羞色。
“进来吧。我可不想因为你而耽搁了路程。”柳忆同愤愤丢下马鞭,转身钻进了马车里。却离得秦梦与远远地坐着。秦梦与笑着看着他,半响看见站在马车外不敢进来的琼花。他眉头轻轻一皱:“琼花,站在外头做什么。要出发了,快进来吧。”
琼花一顿,急忙说道:“我,我就不进去了。我跟白大哥和凤大哥学驾车。”
“学什么驾车?你就不陪我说话了吗。”
“我……”
柳忆同把脸一转看着琼花。琼花一惊,却见柳忆同浅浅一笑:“你就进来陪你哥哥说话吧。免得他路上太无聊,又整出一些事情来吓人。”
琼花一愣,又见柳忆同脸上带起的笑意。柳忆同应该原谅了她,半响琼花一笑,清声应道:“是!”
一行人用了半个月才抵达了中原极北之地——漠河。
那里一年四季冰封,飞雪漫漫。踏进极北边界时,感觉融入了一个银白的世界。这种银白,与扬州的琼花是不一样的。
白梧又拿了一件厚厚的狐裘给秦梦与披上,凤桐拿起一个紫金炉放到秦梦与手里。将马车密密实实封好。
“今晚就能抵达大公子的住处了。”
秦梦与抬头看了看漫天的银白,感叹道:“哥就住在这样一年四季都见不到绿色的地方啊。”
马车继续前行,每个人都穿得厚厚的。琼花还窝在被里睡着。温暖的被窝总让人这么眷恋。秦梦与抬起脸,看着另一边坐着的柳忆同,他虽然也裹得严严实实,却也冷得打不住脚,不住往手心里呵气取暖。
“极北果然不似江南暖雪。冷起来也是极为严峻的。来,把紫金炉拿去。”
柳忆同不看秦梦与,果断拒绝:“我不要。”
“……”
寂静里,没有听见秦梦与的回答。马蹄啪嗒啪嗒响着,柳忆同心中一疑,抬起头欲要看秦梦与。突然迎面而来一张棉被,将他从头覆到了底,然后身子一紧,像是被人从外紧紧地抱住了身体。柳忆同愣了一会,便挣扎起来。
“你又搞什么鬼啊。”
隔着棉被便听见秦梦与的笑声,半响拥抱松了去。柳忆同掀开棉被,欲要破口大骂,却被一双温暖的手一拉,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秦梦与拿起棉被,裹在自己和柳忆同身上,他背靠在车壁上,低垂着头温柔地看着怀中的柳忆同。
柳忆同从被子里探出头,愤愤地看着秦梦与。
“这样,你就不冷了。”
“喂,放开我,一会琼花醒来看见就不好了……”
“有什么不好。你冷,我替你取暖而已。”
“可你我都是男人啊。两个男人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秦梦与脸上掠过一丝玩味,把柳忆同抱得更紧了:“谁说男人就不可以拥抱了?莫说拥抱,我连亲你都不怕。”说罢,额头上迎来就是一记温暖的亲吻。柳忆同身子一颤,立即弹了开去。
“喂,喂你……”
“我不叫喂。”
“梦与,你别玩太过火了……”
“我没有玩。”秦梦与双目如星,凝视着柳忆同。半响他撑起身子爬了过去,将柳忆同架在了身下,俯看着他。
秦梦与乌黑的发垂落下来,扰在柳忆同脸上。麻麻的,痒痒的。柳忆同慌张地看着秦梦与,那苍白的素颜此时一片炽热。
“忆同,别拒绝我。”秦梦与的呢喃就如梦呓,待柳忆同回神过来时,他已经倾了下来。花瓣般的唇将要贴上他的脸。
柳忆同把浑身一窒,紧紧地闭上了眼。
就在这时……
“哥哥,你们在干什么呀?”
秦梦与顿在半空,柳忆同霍然睁开眼睛,立马起身将秦梦与一推。两人脸上一片赤红。做贼心虚地整理衣衫。琼花怔怔地看着两人,半响打了个哈欠,伸了伸腰肢。
“啊,睡得好舒服啊。”
月满西楼,马车停在了雪域中一座孤然矗立的楼塔之前。那银色的月华洒在楼上,半边黑暗半边银亮。光影鲜明,一地新雪将月光反射得透亮,不用点灯亦能看得一清二楚。
秦梦与白袍裹身,白靴子踩落雪地上,发出沉厚的声音。
风吹来,带起了他乌黑的发。一些碎雪吹在他脸上,未来得及落下便在他那绝美的笑颜上融化了。
秦梦与走向楼塔,门前的人见了他皆一片讶异,似乎从未想过他会出现这种冰天雪地的地方。
半响,把守的人恭敬说道:“属下见过二公子。”
“哥呢?”
“大公子正在楼上。要他知道二公子远道而来看他,大公子一定很高兴的。”
秦梦与轻轻一笑:“我也很期待快点见到哥。”
“二公子请。”
秦梦与走上那座同样九层的楼,每一处弯转处都有一扇窗,越往上,看见的景就越远,视野越广阔。当秦梦与至于第九层时,往外看去,苍穹一片白茫茫,那耸立着的冷杉林就如座座冰冷的坟冢直指天空。
有风来时,卷地地上微薄的雪尘,扬起一片灰白色的雾。
天地广阔,一览无遗。冥冥之中,能听见的声音便只有寒风卷雪的呜咽。便连那被厚雪覆盖的冷杉,都不愿摇撼一下而发出些别样的声响。
这里,果真太孤寂了。
推开那一双门,幽幽孤灯映在那个倚在躺椅的人脸上。白皙,泛红,一副醉玉颓山。
桌上摆着一只倾倒的夜光珏,那暗红色的液体流了一地。
连喝酒都没有人伴,这样的生活,岂是人受得了的?秦梦与心中一顿,清柔地喊了一声:“哥。”
那个醉去的男子恍惚梦醒,慢慢转过脸来。看见倚在门边的秦梦与,先是一惊,半响痴痴一笑:“看来我醉得厉害了,幻影看起来都那么真实。”
“哥,真的是我。”秦梦与走上前,握住了秦梦如的手。秦梦如迷离着眼看着他,半响眉心一缓,张臂将秦梦与揽进怀里,抚摸着他的背脊。发上传来的那冷清的琼花香让秦梦如欢喜醉笑:“梦与,果真是你。你来看我了。”
秦梦与眉头蹙了蹙,挣扎从秦梦如怀里起来,离开了他的怀抱。
“哥,你喝醉了。我叫人送碗醒酒茶来给你吧。”
秦梦如几分恍惚地看着他,秦梦与竟然拒绝了他。只见秦梦与那青色的身影重重叠叠走走到门外,吩咐了声后又走了回来。将桌上的酒杯收拾了翻,坐在了另一边。
“你为何会想到来漠河找我?”
“我来看哥啊。”
秦梦如心中一空,他这个回答让秦梦如产生了一种极大的落空感。以前他与秦梦与被秦惜花分开两地修炼时,秦梦与总会偷偷跑来看他。秦梦如笑着问秦梦与为何会来找他。秦梦与的回答总是亘古不变:“我好想好想哥。所以忍不住就来了呀。”说我,秦梦与扑进他怀里,搂着他的腰问道:“哥有没有也想我?”
曾几何时,他还仰着脸说“想你”,今天,却变成了一句冰冷的,“看你。”
仅仅一字被替换,意义却变得大不相同。
三个月不见,秦梦与好似变了一个人般。在他那如星般的眼里,看不见曾经那种依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成长的深沉。
“这三个月来,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情,让你迫不及待要跟我分享。”
秦梦与一喜,连连点头:“是啊。哥,你可知道。我新收了两名随从。有他们在照顾我,我生活得很好很好。身子也比以前好多了。”
“哦,他们是谁?”
“一会我会带他们来给哥看。是了,哥,此次我来,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秦雪楼的人替秦楼来的一行人安顿好住宿后,几人便依照秦梦与吩咐来向秦梦如请见。白梧和凤桐为首,向那九层高楼走去。
当走到第八层时,霍然听见顶上一阵摔门声,几人一顿。然后见秦梦如那身影出现在楼梯口,他看见正在走上了的几人,不住收敛了几分怒色。白梧和凤桐不住惊了惊,低头恭敬喊道:“属下见过大公子。”
白梧回过头对后面跟着的两人说道:“柳公子,琼花。快来见过大公子。”
秦梦如面容一顿,说道:“他们就是柳忆同和秦琼?”
两人一惊,琼花更是切道:“琼花,见过大哥。”
“原来就是你!”秦梦如的声音很冷,让所有人都惊骇地抬起了眼,昔日温柔的大公子,此时脸上一片灰冷,他走下楼,走到琼花身边,看着她,“梦与认你这个妹妹,我绝不会认!”说罢秦梦如径直往楼下走去,经过柳忆同身边时,他的眸冷瞥了柳忆同一眼。然后头也不回,消失在那漆黑寂静的楼道里。
“发生了什么事?”
凤桐亦是摇摇头:“上去看看楼主吧。”
推开那半掩着的门,秦梦与一面失魂地坐在地上,脸上挂着泪痕。手紧紧攥着一角。看来,他刚刚跟秦梦如发生过争执。每次秦梦与跟秦梦如吵过架后都会哭一场。但按这次情况来看,秦梦如似乎真的生了秦梦与的气。
要不,他绝对不会丢下秦梦与便愤愤离去。以往那个温柔的秦梦如总会想方设法哄秦梦与开心。
只不过,那已经是四年之前的事情了。
四年来发生的太多,就如一把无情的剑,生生将兄弟两人之间的隔阂越劈越深。直到不可修复的地步。
见有人进来,秦梦与慢慢抬起了头,看着几人,那清丽的泪眼生得一番凄楚。让所有人心中一顿。柳忆同欲要上前去将他扶起,却不料身下被一人抢先。琼花扑到秦梦与身前,伸手替他擦去泪水。
“哥哥,你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秦梦与看了琼花一眼,又看了柳忆同一眼。
“是不是有人欺负哥哥了?哥哥别怕,琼花在你身边!”说罢,琼花伸手一揽,将秦梦与抱进了怀里。秦梦与先是一愣,那垂在地上的手犹豫了一会,还是抬了起来,揽在琼花的身上,将她按进了自己怀里。
柳忆同抿了抿嘴,转身说道:“走吧,让他们兄妹好好说话。”白梧凤桐有些惊异地看着柳忆同,柳忆同却已经走开了门前,走下那漆黑静寂的楼道。
秦梦与需要的人是柳忆同,白梧明白,凤桐也明白。为何偏偏柳忆同就没有明白。
深夜时骤起一片灰云,将那明亮皎洁的月遮挡了起。大地被黑暗吞噬。柳忆同坐在偌大的雪地上,仰头怔怔看着那灰茫茫的天。
整栋秦雪楼里,惟独九层的灯最亮,最暖。
人在最悲伤时候,最渴望就是一个能够给他安抚的肩膀吧。柳忆同突然恨自己,刚刚为何没有勇气去把自己肩膀给秦梦与。但他想到秦梦与看琼花那种宠溺的眼神时,心中便霍然郁结了一股气。
半响柳忆同一顿,奇怪,我生个什么气啊。
半夜起风了,夹带着雪花。很冷,但柳忆同却感觉不到。他撑着脸看着那第九层楼。怎么烛光还不竭?怎么还是依然这么地亮?难道,他跟琼花就当着这么多话可以说。而跟自己,总是骂骂咧咧的玩闹。
那灯燃了一夜,柳忆同便坐在楼下看了一夜。直到天明破晓,阳光穿透云层洒了进来时,柳忆同才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雪往楼里走去。
到时间给秦梦与送药了。
柳忆同端着药步步走上楼,他走得很慢。同样是九层高楼,为何秦雪楼的会如此艰难。当他走到最后一层,至于那扇门前时。柳忆同有点不敢推门,他害怕,看见一个不该看见的场景。站了许久,他还是抬手叩了叩。
“我送药来了。”
屋里一片寂静。难道是睡着了?柳忆同又敲了几声,依旧无人应答,他扯着嗓子喊道:“那我进来了啊。”说罢,他把门一推,抬眼之际。看见秦梦与躺在床上,琼花趴在他的身边,两人相依着睡去了。
柳忆同心中一顿,最害怕的事情还是被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