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润茶细无声。“泡茶,碧玉沉清江。”看着茶叶慢慢舒展,缓缓而落,如心中烦事,化作融雪。
作茶毕,四女齐起,把茶盘中的盖碗一一敬到客人面前,轻言软语,请客人一品佳茗。敬茶后,复又归位。端起留在面前的茶,右手揿盖,齐声道:“闻香,慧心悟茶香。”茶香拂鼻。“品茶,淡中回至味。”轻呷一口,甘香而不冽,弥沦于齿颊之间,乃至味也。
看了此等表演,场中静默,只觉余音绕梁,不绝于耳;清茶入口,齿颊留芳。良久,方有客人叫道:“好茶!好处!好景!”
“是啊是啊,我此时只觉,‘尘滤一时净,清风两腋生’”。
“于我心有戚戚焉。”
接下来说书人上场,讲一回《宴桃园豪杰三结义斩黄巾英雄首立功》。古时娱乐甚少,便是好的话本也没多少。嘉宾们只听得如痴如醉,欲罢不能。
那一天,岳阳的名人雅士们,在归园茶居呆了半日后,带着两套精致盖碗,带着一张会员卡,带着满颊清香,带着宁和心境,带着意犹未尽,回家去过元宵节,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地方,要天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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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前往庐山
第二日闭园后,陆宝成与刘青都提了礼物到李植家拜谢李玉林。这次茶居生意一炮打响,也多亏了李玉林。
李玉林也是刚下衙不久,听闻仆人通报三少爷带了两位朋友回来,忙迎了出来,热情地把他们延进了正厅,其言谈之中,不但不居帮忙之功,更是感谢陆刘对李植的关照,大赞茶居的档次定位。
李玉林笑眯眯地看了看儿子的两位朋友,问道:“不知陆贤侄和刘贤侄可曾成家?”
陆宝成道:“宝成有一妻两妾,膝下两子。”
刘青拱拱手:“小侄年幼,尚未娶妻。”
“哦。”李玉林对刘青顿时兴趣大增,“刘贤侄可有表字?”
“这……”刘青知道古代读书人不但有名,还得有字。不过有字何难,起一个不就得了,当下道:“刘青字子衿。”
李植在一旁听了,眼睛一亮:“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好!好!”
李玉林又追问:“子衿可有功名。”
“刘青尚是白身。”
“刘兄学富五车,想要功名,信手可得。”陆宝成不知看出了什么,在一旁凑热闹。
“好,好!”李玉林抚着胡子笑道,“不如子衿留在岳阳进学一年,明年考个功名如何?功名有成,吾以一侄女妻之。”
李植听了,心中欢喜——如此一来,刘青便可留在岳阳,常与他相伴了。可一刹间他心里又泛上另一种感觉来,似乎极不愿意看到刘青成亲。他皱皱眉,觉得自己的感觉很是怪异。
“李伯父抬爱,小子甚感荣幸。”刘青拱手笑道:“但青才疏学浅,仅是识得几字而已,对于功名,不敢肖想;再则青出身农家,家境贫寒,身份低微,实不敢高攀府吏之家。”
“……”李玉林听了这推托之辞,有些不悦。他看茶居做得不错,前景可以想见必是好的;再加上儿子对这刘青推崇备至,便起了爱才之心,想以一庶侄女嫁刘青。却不料这人这般不识抬举,当面就拒绝自己。
“这天也不早了,李大人刚下衙回来吧?那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又安和刘兄这就告辞!”陆宝成看气氛有些僵,忙出来打圆场。
“老夫今日也有些劳累,那就不留饭了,改日再请。”李玉林站起来道,“老夫厚颜还有一事相求,便是家里帮植儿相了一门亲,他却死活不答应。二位是植儿的挚友,还请二位帮老夫劝劝他。这孩子,性子有些犟。”
“李伯父放心吧!我跟刘兄一定好好劝劝他。如此,小侄们就告辞了。”陆宝成笑道。
李植送他们出来,似乎甚是高兴。陆宝成奇道:“林森兄,刘兄做不成你家女婿,你怎么倒高兴?莫非想到自己要做新郎官了,高兴得合不拢嘴?”
李植红了脸:“陆兄只管取笑我,我是坚决不听劝的。刘兄之事嘛,考功名太辛苦,我怕刘兄受不住。”
接下来几天,归园茶居的生意都极好,各方面都开始进入正轨。陆宝成与刘青、李植长谈了几次,便匆匆离去——盖碗货物已都发放各地,就等归园茶居开业一炮后,投入市场。所以他急着去处理。
刘青也再次收拾行装,准备出行。李植在她临行前一晚给她饯行,又送她回小院,然后站在门口,久久不愿离去。
刘青奇道:“李兄,还有事?”
李植望着山上被雪压过的树枝,在寒风中颤颤微微,叹道:“你们都走了,只留下我一人。”
刘青哑然失笑:“李兄,你怎么像那三岁的孩子?玩伴离开了,就不高兴。”
李植摇摇头,眼睛晶亮地望着刘青:“陆兄是挚友,而你,则是老师,是知已。与你相识才不过短短几个月,可在你身上学到的,竟是我前二十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足令我终身受益无穷。更是你,让我不再拘泥于眼前一点一滴的得失,变得心胸开阔。这样的良师益友,我又怎么舍得离开。”长叹一口气,又道:“刘兄,植真想伴你左右,永不分离。”
“呃。”这话,听起来怎么好像海誓山盟?刘青摸摸鼻子,“好了,我也累了,明天要赶远路,要早些歇息,李兄请回吧。”
这里赶走了李植,过了一会儿,有脚步声由远而近,到了门口停下。
“先生。”是茗寂。
刘青叹了口气,打开门:“何事?”
“先生,你要走了?不知能否带寂儿走?寂儿想伺候先生一辈子,哪怕没有名份。”茗寂一口气急急说完心中的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刘青抚额。“不行,我不能带你走,你不要再胡思乱想,我不是你的良人。”
“先,先生……”
“好了好了,我要休息了,你走吧。”刘青把门关上。
过了良久,才听脚步声踉跄而去。
刘青长舒一口气,摇了摇头:这么抢手,男女通杀。莫非,俺命里桃花已开?
第二天刘青谁也没有惊动,天未亮就悄悄启程,开始了她的茶之旅。
第一站当是庐山。算算路程,到达那里时该是农历二月上旬,庐山上面应是一片白茫茫,不是游庐山的好时节。庐山历来是避暑胜地,须夏日炎炎时上庐山,方可见它的魅力。但刘青要往东走,必要经过庐山,过名山而不上,实在不是刘青同志的风格。再说,今日不知明朝事,错过了这次,以后谁知道是否还能有机会来此一游呢?
况且,今有李健吾“雨中游泰山”,古有刘青“雪中游庐山”,岂不也是一段古今佳话?
不知是明朝治安太好还是刘青运气太好,刘青行走江湖这么久了,一直没遇上拦路的贼人,连个偷东西的小毛贼都没遇上。
(某毛贼辨白:其实俺们已遇上很多回了,只是看起来你是个穷光蛋,实在不够资格劳爷动手劫你。)
不过,说起行走江湖,便不得不说庐山的所在地九江。九江,古时又叫浔阳,白居易“浔阳江头夜送客”谪居送客的地方,隶属江西。而九江的江北就是湖北的黄梅县,那是禅宗四祖和五祖的故乡。这江西湖北,曾经是佛教最兴盛的地方,旧时的学僧为了求法,就在这两地往返,后称“走江湖”。
第九十三章 庐山云雾茶
刘青一路悠悠闲闲,还是如期到了九江。到那儿时天色已晚,就找了个客栈住下了。
第二天一早,刘青便把马寄存在客栈里,另租了马车送她到庐山脚下。这山马车上不去,哪像现代的时候,路修得好,一觉可以到山顶。刘青下得车来,沿着车夫指点的路线,运起功力,往山上走去。
前一世刘青来庐山时,对那三四百个弯的路况印象最深,那时还是坐在奔驰车里,为防晕车便一路地睡过去。此时靠两条腿走,倒是没车可晕了,可如果没有功夫,一天的功夫还真上不去。
庐山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群山。刘青倒也不贪心,她的目的,只想看看庐山云雾茶的古代生长环境。
这庐山云雾是名茶,也是禅茶,这茶始于东汉,为当时梵宫寺僧侣栽植,宋代时成为皇室贡茶,以产于庐山五老峰与汉阳峰之间的品质为最好。
刘青慢慢走在山路上,此时春意未浓,草木不青,大口呼吸的,全都是清冷的山间雾气。庐山的山,与江南的山大不相同,少了几分清秀,多出几分刚烈。在攀往山上的途中,随便一抬眼,就是这样的裂石峭壁。乍看之下甚是狰狞,细看之后颇感沧桑。
庐山的雾最是有名,这个季节、这个时段尤胜。高大的树干在雾中影影绰绰,与雾融为一体,每走一步都似乎踏在云端里,人在山中走,云在脚下行,也分不出哪儿是路哪儿是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看来得改改,应为:“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雾中”。刘青想着,摇头嗤笑自己:一字之差,寓意却差得十万八千里。
到得中午时分,太阳却仍然没有露脸的意思,夹道的树丛由近及远隐藏在雾里。特别得意的是梅花,在雾的怂恿下冷不防就跳到了你的眼前。远处的山与崖,有的剩下轮廓,大部分还没有登上舞台,因此雾便成了整个庐山唯一的主角,尽情地表演着所有的变化招式。
沿着雾里的山路,刘青早已失去了方向,只知道一直往前走。到得看到山上的茅屋,这才放下心来。上前扣门时,想起刘长卿的那首诗:“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这情景,何其相似?
出来应门的是一个满面沧桑的老妇,看到刘青,热情地招呼进屋,让刘青烤火。这是一个清贫的家,只有几间茅屋,待客的堂屋里,摆着几件破旧的家俱,黑漆漆的好似年份很久了。堂屋中间是一个火塘,火塘上面吊着个黑乎乎的铁锅,铁锅里水汽氤氲,让这屋里生出一股暖意。
老妇拿出张矮凳让刘青坐了,然后进了房里,摸出一个茶包。刘青心中一动,凑过去看。茶包打开,顿时有清香扑鼻而来,只见那茶叶条索壮实,幽绿的叶片上白毫显露。老妇把一撮茶叶放进碗里,提起铁锅,一道沸水激下去,庐山湿润的空气、弥漫的云雾、蒸腾在眼前的方丈雪意,就都在杯中升升沉沉了。
想不到,能有缘在这寒冷的冬日,在这云雾缭绕的庐山茅社里,喝上一碗茶农亲手沏泡的、热腾腾的庐山云雾茶!
刘青看着幼嫩的芽叶在沸水中慢慢舒展,端起碗来喝了一口,诚惶诚恐道:“这茶,是好茶吧?太贵重了,小子受不起。”
老妇放下手中纳着的鞋底,慈爱的笑道:“什么好不好、贵重不贵重的,在我们眼里,就只是茶。喜欢,就多喝点。”
听着老妇絮絮叨叨的说话,烤着暖暖的火,喝着热热的茶,坐在简陋茅屋里的刘青,忽然脸上觉出火辣辣的愧意。
离家几个月,一直四处奔忙,终日盘算,如何谋利。这茶,在她眼里,是银子,有贵贱。而在这雪山上清贫老妇的眼里,却原来,只是茶。
是啊,只是茶!
所有的茶,在他们的眼里,无论好坏,无论贵贱,那都是吸天地润泽之物,被一双手轻轻采下,用心炒制,凝着他们所有的辛勤与汗水!
这样的茶,无论好坏贵贱,都需得捧在手上,用心品饮;需得平心以待,真心以对。唯有这份郑重,才懂得什么叫珍惜。
这才是茶的本心!
茶道里出汤谓之“观音出海”,此时的茶汤便如观音普渡,众生平等。无论喝茶人贫富贵贱,给你斟出来的茶汤都浓淡相宜,绝无区别对待。
可我们呢?却常以贵贱之心论高下——贵者,则珍之如宝;贱者,便弃如敝屣。这就失去了茶之本心。
刘青捧着茶碗,满心愧意。
下午的雾似散了许多,山上的雪,树上的雾松,都露出了它们的面目。站在石头上望去,只见路旁的几棵松树舒展出斜行的枝杈,上面覆盖着薄薄的一层雪花,后面是层层叠叠的云海,在几缕阳光的映衬下,无比的柔美华丽。
刘青想起老妇所说,庐山夏短冬长,一般在十月下旬开始,天气寒冷,开始下雪,这样的天气,一直要持续到第二年的五月初。
难怪朱德曾说,“庐山云雾茶,味浓性泼辣”。
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长期被寒冷所逼,一旦遇春温暖,必要摒尽所有的力量冒出芽来,这芽便是蕴含了半年这冰天雪地的精华,怎会不味浓泼辣?难怪,庐山云雾茶这样的香,这般的浓。
这庐山,一两天,是游不尽的,刘青便在老妇家住了下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