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敏不屑地撇了撇嘴,一跺脚率先上了船。
“来,嫂嫂,你抓着我的手,咱们一起过去。”刘青看小敏已进到船仓里,才对秦玉英道。
握着刘青的手,秦玉英的心里安稳了许多,再加上小敏刚才那不屑眼神的刺激,她不愿让人瞧不起,抬脚便勇敢地上了木板。然而走了两步,眼前大片的水域让她心里发慌,再加上小敏在船上不停地来回走动,船晃得厉害,吓得秦玉英死死地抓住刘青的手,面色苍白地站在木板上不敢再动弹。
“小敏,坐下。”周夫人皱着眉喝道。
“别怕,在我在呢,走吧。”刘青凑近秦玉英,扶住她的腰,看似搀扶实则运功将她托起,几步便上了船。
待秦玉英在位置上坐了下来,欧阳夫人这才上了船,笑道:“刘太太可比我强多了。我第一次坐船啊,都是我哥哥将我抱过来的。那时候还小,也不知道害臊,抱过来不算,还闭着眼一个劲儿地尖叫,让我家几个兄弟姐妹笑话了好久。”说完看到丫环们已将点心都摆到了桌子上,又重沏了茶水,便示意开船。
桂林城里的榕湖、杉湖、桂湖和木龙湖与漓江、桃花江相连,更有众多小湖塘相融,水质清澈,湖面辽阔。此时秋高气爽,四处绿树成荫,湖畔人家的红墙碧瓦时不时地在绿树间挑出一个飞檐来,让单调的底色变得灵动活泼起来;更有那芦花雪白,随风飘落到水面上,在绿波中随波荡漾。刘青看着这如画的风景,心情开始变得愉悦起来——她到了桂林城,除了那日匆匆游了一会儿江,一直没有机会游湖;不料今日能得尝所愿,这也是一种收获不是?游湖的同伴她不能选择,但她可以选择以怎样的心情来欣赏这美景。
“刘姑娘可曾识字?”周夫人回答了欧阳夫人的几句闲聊,开口问刘青。
刘青收回看风景的目光,答道:“刘青小时候一直跟着周达明周先生家的小琴姑娘一起,向林姨娘学过一段时间,些须识得一些字。”
周夫人点点头,又问:“西山村里的小姑娘都跟着林姨娘学识字吗?”
“林姨娘怕小琴姑娘孤单,便邀我常去她家给小琴姑娘作个伴,村里其他女孩并未曾去。”
“他家姑娘没有丫环作伴吗?”
这才是周夫人想问的话吧?刘青心里叹息,垂目答道:“听小琴姐说,她的婢女大多留在了京城没有跟回来,跟回的一个,又在路上没了。她家本也想让刘青去她家作个丫环,但我哥不愿意,便回绝了。所以往来她家那几年,小琴姐都是将刘青当作姐妹一样看待。”
“难怪,我说呢。刘姑娘身上有着大家闺秀的气质,原来是受过林姨娘的教导。林姨娘我见过,也是个有见识的,只可惜出身商贾,身份终是上不去。周家的姑娘也是个好的,前几年应该成亲了吧?”
“是,嫁给了赵翰林的儿子。周大人如今也谋了嘉兴通判一职。”
“刘姑娘,你快来看,这花好漂亮啊!”小敏早已走到船边,此时指着水上浮着的不知名的花叫起来。
刘青叹了一口气,站起来走到她的身边,看向她手指的方向。
“你手长,能不能帮我摘一朵?”船上站着好几个婢女,可小敏却视而不见,只管殷求刘青。
“好。”刘青微笑道。她知道今天自己如果不出此状况,这位敏姑娘是不会甘心的,到时还不知会折腾出什么来。不如现在就陪她玩玩,反正无聊么!
她探出身去,伸出手去摘浮在船边的花。手刚碰上花瓣,便感觉腰下被人用力一推,身体便猛地往水面扑去。
“啊!”欧阳夫人的叫声响起。
“小敏!”周夫人的怒喝!
“二丫。”秦玉英的惊叫声。
这三声响起之时,刘青的左手在摘到了远处那朵最美的花后,身体忽然旋转立起,脚在水面的叶子上点了一下,便轻飘飘地回到了船仓里。她将那朵花递到目瞪口呆的小敏面前,灿然一笑道:“敏姑娘说的是这朵吗?”
小敏呆立良久,才木然接过刘青塞到她手上的花,嘴里嚅嚅道:“……是,是。”
“二、二丫,你没事吧?吓死嫂嫂了。”秦玉英惊魂未定。
“刘姑娘还会武功?”看着经历过这件事还目光沉静如水、面带微笑的刘青,欧阳夫人终于明白周家小子和自己的儿子为何会看上这姑娘了。
“呵,三脚猫功夫,尚能自保。”刘青话有深意地笑道。
周夫人沉着脸看着小敏,心里深深叹惜——
从小敏对刘青的敌意,以及欧阳夫人一些话外音,她能猜到这位刘青姑娘估计与小冽那孩子该有什么瓜葛,所以她一直都在冷眼旁观,想看看这刘青是个什么样的品行。没想到那姑娘没看出啥,这小敏却自己跳出来,上演了一出又一出的小丑戏。
小敏的父亲也是地方大员,两个孩子年纪又相仿。本来小敏的父亲对周子冽不太满意,但看着女儿一片痴心,他便也同意了这门亲事。而在她看来,小敏这丫头虽然人不聪明,性格也有些娇纵,但好在没有啥心机。她就想,有这样的女孩当她的儿媳妇,倒也不错。要知道这几年,桂林城里家中有女儿的,总是千方百计的想跟周家攀扯上关系;有些姑娘算计不到小冽,就将算盘打到她这儿来。一个两个看起来可爱单纯的姑娘,却是满肚子的计算,让她实在觉得厌烦——便是眼前这位刘青姑娘,看上去更是颇不简单,她直觉的感觉不喜欢!倒是心机单纯的小敏合了她的心意。
只是没想到,双方父母对这门亲事没意见了,小冽那孩子却极力反对。他又是向来有主见的,为了拒亲,他跑去做了小敏父亲最不喜欢的事——做买卖。本来小敏的父亲就嫌他没功名,这会儿更是对他这行为勃然大怒:他就这么一个女儿,这小子态度如此强硬,如果硬把女儿嫁给他,女儿往后的日子可以想见。在小敏父亲的一怒之下,这门亲事便作了罢。但小敏却不死心,住在桂林死活不走,千方百计的缠着小冽。
当然,小敏能够长期住在桂林缠着周子冽,也是因为她这作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觉得,小敏要能打动小冽,两家再结秦晋之好,也是一件大家乐见其成的事。
而今日,她却没想到,一向觉得单纯、直率、天真的小敏,竟然会屡屡做出让她叹息的事儿来。难道,她的眼光有问题?
第一百七十三章不屑
周夫人看着毫无悔意的小敏,长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对欧阳夫人道:“回吧!今儿起来本来就不太舒服,现在被这秋风一吹,有些头痛。”
刚才两次事件中小敏的行为又岂能躲得过欧阳夫人的眼睛?现在她看到周夫人眼中对小敏的失望,她这心里不禁有些后悔起来:早知道有这样的结果,今儿她就不请周夫人过来了。
要知道,昨晚儿子告诉她,这姑娘是周子冽看中的,他不会跟兄弟抢女人,叫她不要再插手这件事。她听到这话便很不舒服:你周家官是当得大,却不能儿女亲事也如此霸道,将姑娘挑剩了才让欧阳家选吧?而且她听出了儿子那话的意思:这姑娘如果不是周子冽喜欢的,他倒是不反对这门亲事。这儿子的亲事可是盘桓在她心里好几年了,让她寝食不安。如今好不容易听到儿子话里有这意思,她岂可礼让三先的让周家先挑?
周夫人的心思她是最清楚的,不就是想娶小敏那没教养的傻丫头当儿媳妇嘛?所以当天晚上欧阳夫人心里一阵计较,便有了今日请大家一起来赏菊的想法:一是想看看刘青这姑娘到底如何,是不是像儿子所说的那般好;二是想要周夫人一个态度——如果这姑娘你周家看不上(周夫人喜欢小敏,自然是看不上),可就没有啥抢兄弟女人的说法了;这姑娘,咱欧阳家娶了!
人就是这么奇怪,得不到的,往往是最好的。如果一开始欧阳阔告诉他**,说刘青是她未来的儿媳妇。估计欧阳夫人也会像周夫人这样百般挑剔一番,总觉得这里不好、那里也不如意,完全配不上自己的儿子。
而今天一个多时辰下来,她对刘青满意得不能再满意:这姑娘虽说出身山野农户,却没有一丝小家子气。面对奢豪的欧阳府、两位诰命夫人、满院子的奴仆,这姑娘没有丝毫的局促不安与倾慕,始终平和淡定,落落大方,应对得体;更难得的是,面对小敏无礼的刁难挑衅,她总是春风化雨般留有余地的解决问题,没有趁机咄咄逼人地给人难堪。这样的心态与胸襟,便是比那些名门闺秀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时看周夫人并没有表露出对刘青的否定,反而对小敏那丫头失望起来,欧阳夫人心里也觉得没意思。听了周夫人的请求,她吩咐船娘往回划行,又慰问了周夫人一句“要不要紧”,便没精神说话了。
船到岸边的时候,小敏没再像上船之时那般,千方百计地找机会挨近刘青了,五人鱼贯下了船。
到了岸上,看周夫人要走,刘青也正要开口告辞,却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又有丫环小声的轻呼:“……少爷,少爷,花园里那是女客。”
“没关系,那是我朋友。”欧阳阔嗓门挺大,花园里所有女人都听到了他的声音,周夫人止住了脚步。
这话声刚落,欧阳阔一行人便进了花园。刘青抬起头来望去,却意外地对上了周子冽关切的目光。
“见过周伯母。”欧阳阔给周夫人行了个礼,便笑着对他**道:“娘,你今天邀请子衿到府上玩,怎么不告诉儿子一声?”
欧阳夫人疼爱地嗔了儿子一眼:“又胡说。今日请的是女客,来不来的,关你什么事?”
欧阳阔笑嘻嘻道:“周夫人和敏姑娘一月见数次,子衿和刘太太又是熟人,啥女客男客的,周伯母您说是不是?莫非阔儿想见您一面,还得隔着帘子说话不成?”
“这孩子,就会胡说。”周夫人被说得笑起来,又疼爱地看向周子冽:“小冽,娘可有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你师父的眼睛可好一些了?”
“大概还过些日子就可以痊愈了。”听到母亲的问话,周子冽进来后一直沉着的脸柔和了许多,“母亲和父亲这几日身体可好?”
“好,好。”见到儿子关心自己,周夫人心里乐开了花。
“刚才舅妈说头疼,泠泉哥哥你给舅妈看看。”小敏在旁边娇声道。
一听周夫人身体不适,平时一付漫不经心的周子冽脸上露出紧张之色来:“娘,我给你拿拿脉。”
“其实没啥事,只不过吹了一会儿风,过会儿就好。”周夫人虽然如此说,却还是伸出了手。
“嗯,没什么事,吃颗清心丸就好。”知道母亲没什么问题,周子冽放下心来。
欧阳阔见周夫人没什么事,便转过脸来对一直坐在一旁没作声的刘青朗声道:“子衿,我们家这花园如何?”
“很漂亮。”刘青微笑道。看到周子冽和欧阳阔,她的心情舒畅很多。相比这些心里有七窍的内宅女人,她还是觉得跟男人打交道更为爽快。
“那**做的那首诗,我拿给我爹看,我爹那是大加赞赏啊!一直追问我是哪位大儒所写。我都不敢告诉他那诗是子衿你作的,否则他一定要责怪自己教子无方,自己儿子的才华连一个深闺女子都不如。让爹爹如此自责,那我岂不是不孝?”
“这孩子,满嘴的胡说八道。”欧阳夫人笑骂了儿子一句,转过头来问刘青,“刘姑娘做的什么诗?”桂林城这地方偏远,对女子的束缚远不像中原、江南那些地方苛责,否则欧阳家的女眷游船也不会像那般四面没有遮挡了。又加上欧阳夫人心中对刘青有好感,所以知道刘青跟儿子他们一块儿作诗,她一点儿都不觉得她不守妇道。此时听到以诗才出名的老爷对刘青的诗都大加赞赏,她不禁大为好奇起来。
刘青还来不及制止,欧阳阔便吟了起来:“江到伏波水最清,青山簇簇水中生。分明看见青山顶,船在青山顶上行。”
“分明看见青山顶,船在青山顶上行。”周夫人年轻做小姐时也是颇有才名的,此时听到这诗,看着远处平静如镜的湖面,细细品味之下,暗自叫好,不禁吟出声来。不过——她将怀疑的目光投向刘青——这样的诗,便是连以才学出名的欧阳大人都作不出来,又岂是跟林姨娘那女子学过几个字的刘青所能做的?哼,怕是去哪儿偷来的罢?唉,没才学便承认自己没才学倒也罢了;却偷别人的诗来显摆,这姑娘,看来连人品都大大的有问题啊!这样的姑娘,她是绝不允许娶进门的。
欧阳阔念完诗,又道:“子衿,我们家这园子建了几年了,一直拟不出一付合意的对联来。不如你给作上一联?”
开玩笑,如果她刘青拟出了好对,这欧阳大人的脸面往哪儿搁?故而刘青摆手笑道:“刘青才疏学浅,哪里拟得出什么好对?”
“哼,就是嘛!连欧阳大人都拟不出的对子,她能拟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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