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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堂》单反君程公子
他是被雪奕派逐出师门的孽徒,是天下正派得而诛之的魔头,可他身上却背负了不能说的秘密。
他是因为无聊陪好友前往中原的浪子,是睥睨天下的霸主,却无意中扰乱了一盘好局。
正如许多年后,楚百风嬉皮笑脸的跟尹堂说:『你知道我第一次见着你那一身青衣又打着一把白伞既孤傲又清高的样子,我就知道你一定很闷骚。』
原本正斜靠在床头看书的尹堂轻笑了下,放下手中书卷,手掌看似无意的搭在了床边的一个位置,然后用力的按了一下,漫天箭雨混杂着数十种淬了剧毒的回旋刃便袭了过去,红唇轻齿:『你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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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一.
月上中天。
偶有一两只飞鸟相伴而过,还诧异的回头看了看蜷缩在参天大树上的两个不明物体。
一个一身黑衣的人大手大脚仰躺在树干上,几乎要融入这浓厚的夜色里,另外一个一身褐衣,正小心翼翼的坐在对面一棵树杈中间,树枝以他为中心的两旁铺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草叶,间或动一两下袖子,便有新的草叶替代了上去,原先的也不知如何就被他纳入了怀中。
楚百风百无聊赖的看着南开一遍遍重复这几个动作,其他时间就跟个木偶人一样老神在在的入定,于是打了一百零九个哈欠准备再次入眠。
这一路从西域风尘仆仆赶往中原,对于武功高强的两人来说并不是什么负担,包括南开每次叫他跳崖去找药材时,他也欣然前往。只是,到底还是后悔了怎么就跟着南开来中原了呢——一定是当初在西域闲的能淡出个鸟来。
那些自认为数一数二的西域高手叫楚百风在他无聊的时候挑了个遍,然后他就更闲了。于是,某一天,那个视药材为爱人的发小南开说:『可以去中原走一趟。我妹妹现在在无忧谷。』顿了顿,『我妹妹是个美人。无忧谷在江南,江南也有很多温婉可人的……』
『这就走!』
楚百风记得自己当初是这么回答的。
没有问无忧谷为什么要邀请南开去,没有问南开打算去干嘛,这就是兄弟,是过命的至交——你来找我了,我便生死相陪。
当然,至于美人么,一定是顺道看的,而不是为了看美人,而顺道来的。
楚百风在心里回味了一遍,又被自己这份至诚的兄弟情给感动了,于是准备去骚扰一下南开,还未等起身,南开便丢过来一个制止的眼神,神情也警备起来。
『大约百八十人,五里地开外就听到了,又不是高手。再说我们这么低调,谁会知道我们来了啊?』楚百风郁闷的撇了撇嘴,又躺了回去。
『还是小心为上。西域那边要是有人知道你不在了,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南开袖袍一挥,把药材统统卷入怀中,脚尖轻点了一下树枝,便跃起几十丈,看不见人影了。
楚百风在寂静黑夜中无声的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怕什么,你当那小子真就一点用也顶不上?真出事了大不了我就赶回去领着弟兄们再轮那帮孙子一遍。』
话音刚落,楚百风便整个人弹坐了起来,眼睛紧紧盯着来人,亮起了类似于野狼发现猎物般的光芒。
一身青衣,一把白伞,于这浩荡无边的温柔夜晚里,步行的很缓,很平静。
月光间或从参差的枝叶中落下,斑斑驳驳的铺了满地,把他的影子拉的更修长也更孤单,他的脚步听起来不像是习武之人,因为每一步都发出了正常人该有的脚步声,伴着偶尔踩到一两片枝桠,发出能惊醒林间警觉小动物的声响。
恰恰如此,楚百风当时反而忽略了这个脚步声,或者说,能入他耳朵里的,是跟在这个人身后那百八十人故意收起了脚步以及旋腾于树枝间那如同鸟儿沾枝的刹那之音。
那人的伞檐打得极低,哪怕是两人之间差不多有十丈左右的距离,仍旧无法看清他的面容。
楚百风伸出一根手指点了下身侧的树干,整个人便如不着力的羽毛般腾空了,然后一个极其极其轻缓的旋身,甚至连周围的空气流动都没破坏一分的慢慢,又慢慢的便真如落叶一样轻轻巧巧的飘到了下一层树枝上,这样只要那个人一抬头便能看见那躺在树上的大型生物。
其实本可以不用做的这么小心——那个打着一把伞的人确实没有任何武功。
当然,有可能高到连楚百风自己都察觉不到,但他很笃定,这种人,是不会出生在这个世上的,他有这个自信。可他还是觉得,如果那个人此时恰好抬头,看到这么炫的轻功一定会仰慕的不得了。
很可惜,那人岂止没抬头,那人在距他十丈之处就站定了。
楚百风疑惑的把手伸出浓密的枝叶间——没下雨,难不成是举着伞挡月光的?
啧,这奇了怪了,听说鬼怕日光的,没听过人怕月光的。
『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吧?你这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这是首先赶至的人发出的声音。
楚百风扯开嘴角,无声的笑了笑,按理说那百八十个介于二三流之间的高手,赶路要比这眼下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要快太多,可却像是惧怕着什么似的一直默默跟在这人身后,那想必此人定有过人之处咯?
一声极低极低的叹息飘过耳际,撑伞的人略微抬高了伞檐,银色质地的东西在月光下泛起冷冽的光芒:『雷庄主,我确实没想到有今天。没想到你一个人送死就算了,却偏偏要拉着这么多人一起陪葬。』
『哼!你这废物!都已经被你师傅废去一身武功了!我们还怕你不成!现在就让你偿命!』
白色的纸伞在空中带过一个漂亮的弧形,几个近身的人影还未至此人身旁便被几个细小的银针了结了性命。
若不是那银针射出时带动了风声的改变,恐怕楚百风也不会注意到那在月色下泛着幽幽蓝光一闪而过的暗器。
青衣人缓缓收起了折伞,转回身,踏过那几个面部已经发紫的尸体,愉快的笑道:『各位不如一起上吧,大概我的暗器没有那么多,你们倒还有可能杀了我。』
此语一出更是激起江湖群熊愤怒,只见数十道刀光剑影从四面八方包抄上来,每一把武器都在冷月下诉说着不详的征兆。
青衣人抓住伞身,将伞柄往身侧的一块地面斜插了一下,然后施施然走到伞后蹲下,那伞面突然打开,原本在空中要飞身扑过来的几人竟然硬生生错移出几寸接着腾空扭转几下分别藏到了树后。
楚百风看着都替刚才那几位腰疼,硬生生觉着闪了腰的是他自己。
只听见那青衣人一面蹲在其后捡石头,一面嗤笑出声:『我说啦,我暗器没那么多,你们做什么那么害怕。』
楚百风这才明白,这人不仅有一把很厉害的伞,还戴了个不人不鬼的面具,身后竟然还背着一袋子箭矢,然后在面临大敌的时候,施施然的蹲下捡起了石头玩。
并且有些捡到了扔开不要,有些握入了手心。
原先为首的那个雷庄主更是愤怒,首先带头又冲了上来,那架势分明是“你上了我老婆的”那种深仇大怨。
青衣人起身,转了下伞的方位,偏向于雷庄主一侧,然后拍了下伞面,顿时爆射出数百只蓝色飞镖,有些只不过擦着树皮而过就留下了一片焦灰的痕迹。
哀叫声此起彼伏,那青衣人也不闲着,一面操控着伞的方位,一面像是故意留出一条供雷庄主杀进来的血路一样,手中小石子看似无力——实际上也确实没有用力气那样扔了出去,而且次次不中目标。
有的是扔在了大树旁,有的是扔在小草堆里——更像是孩童随手涂鸦一般的随性而至,却偏偏每一个都在了它该在的位置,再细看去,乾门、坤门、坎门、离门、震门、巽门、艮门 、兑门,各有一颗。
就在青衣人低头重新去捡拾新石子时,已有几人飞身近了眼前,刀光剑影交织成一片密雨,那人却连弯腰的动作都不曾停滞一份的随手甩掉了脸上面具,银色的面具在空中翻转出了一个漂亮的花形,然后是层层细密的银针。
太过近的距离,有鲜血溅在他身上,这人却仍旧只是垂眸凝视着手里的小石子,然后抬起头眼神清亮的盯着刚才的阵,再次扔了几颗在艮、坎两门。
楚百风在树枝上眯起了眼睛——那男子容颜白皙,很是清秀孤傲,可浑身却有股子说不明的戾气。
同类,同类的味道。
嗜血,残忍。
但看剩下那几十只江湖群熊一遍遍在那个阵里走圈圈,乱刀砍到周围的同伴带来骂声一片。
这就是所谓的鬼打墙么?
楚百风看着月光明朗下那几十号人都像瞎子一样对面相逢不相识的……
对!这是句诗!然后他飞快的往上猛蹿了几十步找到了南开,压低了声音道:『我刚想到了句诗。中原人说的那句对面相……』
南开面无表情的打断他:『我想我们今晚遇到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青衣人后退了几步,又后退了几步,接着后退了几十大步,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语气带着说不出的愉快:『雷庄主,就算我尹某成了一个不会武功的废人,想要灭你满门,那也是——绰绰有余的事情。』
立定,反手拿出背后小巧的弓弩,开弓,上箭,三支齐发——每一支又在半空总暴射出三支更小巧的箭,命中。
然后,他停了手,像是欣赏了一会那群人惊恐又害怕的表情,才笑着又开始了下一轮重复拉弓的动作。
楚百风的笑容也在黑夜中僵了下——把人围困在阵里,看着他们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再次痛下杀手,好像残忍的有些过了。
可他却不得不佩服这人刚才一边应付别人的刀剑一边布阵的心机巧妙。
『他是谁?』楚百风甚少关注中原的事情,反正没人会闲到西域去挑战他的威名。
『六年前,中原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雪奕派最出名的一个弟子,名唤尹堂,是个练武奇才,尽得师傅真传,十三岁便靠雪奕剑法名震江湖,其后因名声大噪心高气傲,,与人挑战最爱废人兵器,生杀予夺又仅凭自己喜好,动辄因一人就灭人满门而走上邪途。又因其面容清秀姣好,所以有人送了个玉面小修罗的名号。十七岁被师傅废去一身武功,赶出师门。算来如今,他也该十九了。』
楚百风就不仅想了想,自己十九的时候在干嘛呢?
是醉卧美人膝还是生死边缘场?
大概两者都有吧,他突然怀念起那个女人来。
他用尽了全力去保护的女人,然后回过头来冲他温柔的一笑,给了他凌厉的一刀。
若那时没有南开,自己会怎样呢,九幽阎罗殿,可有自己诉冤的去处?
如今又七八个年头一晃而过,突然就生出一种后生可畏的感觉来。
静。
死一样的寂静。
血腥味在空中慢慢的弥漫。
他看到尹堂皱了下眉,接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石头,又大体扫了眼周围,然后轻巧的扔在了距离他自己一丈左右的位置。
幽幽的绿光弥漫,像条蛇一样无声的蔓延过来包围住了尹堂。
南开把原本就靠的很近的楚百风又往自己这里拉了一下,随即也从怀里掏出一朵细小的白色花来,大约只有人的拇指大小,飞快的用枝梗在两人周围虚空画了个圈子,些微白色粉末般的东西从枝梗中落了出来。
楚百风的表情相当凝重。
他恨这朵花,他还记得那天烈日当头,他被南开逼着攀在一处热岩边上,苦苦扒拉了两个时辰才在夹缝中找到这么一朵他当时都以为眼花才看到的小花。
转头,看到南开那一脸略微吃惊又疑惑的表情时,他咽下了所有话。
不由得往下看去,只见那人盯着石头看了会,才慢腾腾移步到刚才被飞镖射死的人身旁,蹲下来细细捡拾着刚才被发出去的暗器。
他不由得又转头看南开,他真的很多年再没看到南开除了面无表情之外的表情了。
于是他得意忘形的戳了戳南开的脸,谁知这一个动作带动了衣摆不小心超出了刚才那个圈子,尽管南开眼疾手快的把他的衣摆扯了回来,那发着幽幽绿光的小石头还是很快的灭了一下然后又重新亮起。
时间放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尹堂捡暗器的动作也一顿,随即,又默默的拾取起来。
『好一副贵公子落难图啊。想不到昔日风光无两的大师兄,现在也会……』话音到了最后便化作了嗤嗤的底笑,一身白衣的少年走到了尹堂身旁。
尹堂连动作都未曾一顿,仍旧默默的蹲下,捡起暗器,装回伞里,起身,走到另一个死人身边,重复以上动作。
『大师兄,今日我就替师门扫除余孽,你说可好?』语未毕剑气却已经喷薄而出,就在要透破衣衫那一刹那,另外一道刀光斜刺而来,恰好打散那凝聚的剑气,未散的杀气鼓荡起风,吹乱了尹堂散落在耳边的鬓发,看不清他眼中一瞬而过的神采。
『哈,我就说么,你现在早都是废物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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