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雪沾着袍子,白的透亮。双腿上的手早已冻的不得了感觉,只是见得掌心的有隐隐有血丝顺着掌纹往下滴。林禾看着它们很久,两眼却是空荡荡的,什么也不得落进去。还要挨个半个时辰才能晕过去吧,心里这般估摸着。
“禾儿,外面冷,进来吧。”
…………
…………
张延成以好似刚刚发现这个问题的口气,喝了口茶,缓缓的开口。
林禾无奈的叹息,跪行着往里走,脸颊上满是细密的冷汗,衬着本就苍白的肌肤更是白得血色不得了。
“本王记得你刚进府的时候,不喜欢跪。”
“奴才不敢。”
“本王记得你刚进府的时候写了一手的好字,还能画些画,做些小诗小词什么的,哦!医术也是了得,那次本王病的深沉,还隐约听到你和王太医讨论着怎么下针。”
“奴才不敢。”
“啪”的张延成信手一记耳光。这一掌实在突兀,林禾不防,下一刻却又被张延成俯身抓起衣襟。两人鼻子相对,林禾不敢正视,垂着眸子,恭顺中有一抹隐隐的惆怅。
那时的王爷也不喜欢打他,常常笑着和他聊天,还会在书房撩拨着灯芯和他谈当下的局势,会在梨花树下舞剑,在床前明月弹琴,拉着他的手带他满市集的跑,就为了找一本可能早就绝世的孤本。
“皇帝给了你什么好处?”即使我这般对你,你也要留在我身边,任我打骂。
两人心里对此通透,但这层薄纸胡在那里,都有意无意的避着,今日张延成竟然这番轻巧的就问了出来!
“皇上叫奴才做事,哪需要给什么好处。”不过忠君而已,天地伦常,本属应当。
两人离得近了,林禾口吐若兰,呵的张延成心中恼怒,为什么这样的人是皇帝的人?
松开林禾的衣襟,林禾一时失力,本能的用手去支地,却被张延成一脚揣了,整个人摔在地上。
张延成冷冷的看着他,叛他人如今这般下场,他本该开心才是的吧,为什么端是笑不出来?
第 10 章
林禾倒不是乐意跪,而是他根本支不起下身。双腿刚刚在雪里跪着,冷冽之气直往里钻,如今早是痛过了头麻木了,□又是那般……
“很痛吗?过来,本王帮你取出来。”
林禾身子一颤,却不曾照做。这是他第一次对主人的命令犹豫。
“过来。”
张延成的耐心显然不好。就算是过去,有臣子谄媚太子有意惹恼于他,他也是将相城府,喜怒不形于色,鲜少真怒的。更何况这些年的往来应对中,身边的人都对他恭敬奉承着,半分忤逆不得,这般动怒呵斥,还是头一次。
林禾怕他,怕他打他,怕他骂他,但更怕在他面前失了尊严,惹他厌恶。
马车就是容得两人也是极宽敞的,现下却因为厚重的帘幕垂挂,阻隔着外边的光线,昏暗而凝滞。偏白因着下雪,强光极射,又流了些进来。让这窒息的昏沉不至死寂。
这便也算的痛苦的吧。真正死了也就算了,却是临着死还怀着生的希望。如同溺水的人,望着那片幽蓝的天空,对于生的渴望不至麻木身体的知觉,却是凭着这份敏锐的知觉,生受死亡的痛苦。
“王爷。”
林禾伏下身子,这声哀求,就如同永暗的夜中,极尽生命的一切祈求着一丝光明,哪怕心中早已料得这丝光明多么遥不可及。
张延成脚尖勾起林禾的下颚,满意的看到他脸上的那抹惶恐不安,和不敢对视而避开的眼眸中流露出的屈辱羞愧,念及这人平日里总是一抹淡然的模样。这份强烈的落差感,进了张延成的眼里,便兴起了一抹莫名的兴奋。
这样的兴奋出现过很多次,张延成却是如何作想也不得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第一次遇上他的时候便是有的,只是这些年随着那些事,心情反复掩埋了不少。
“六儿,把马鞭给我。”
车夫还在计较着和西府厨子的那场赌约怎生都是赶不上了,却听到帘内幽幽的传来这么一声。心下骇然,哪敢有片刻思虑,本能的便递了进去。
“王爷。”
林禾本就只凭着傲气强忍着,听到张延成要打他,对于鞭子抽打的痛苦记忆本就深刻,现下更是惧怕,但下一刻念及被打总好过被主人羞辱,便不再哀求。
“奴才知错。”
磕了一个头,便去解身上的衣服。
“啪”的一鞭。林禾闷哼,身子一摇,将要摔倒的时候,却又勉力强撑的跪的齐整些。
他本是读书人,前些年还多少怀揣着几分书生意气,励志忠君报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曾有达而兼善天下,泽被百姓,恩于后世的梦想和憧憬,后来在皇帝身边听差,圆融了不少,这份书生意气也被磨得稀薄了。
可是有,终是有的,尽管是今日这般,藏得深了,匿的沉了。
他不愿在人前失了尊严,更何况那人是王爷。
第 11 章
“王爷,天色渐暗,不如先进了城再做计较。”
柳絮听得里面啪啪的数计鞭子抽打的声音,心也随着一阵阵的抽搐。终不忍见得林禾被这般折磨,咽了咽口水,不敢开口……
又咽了咽……才鼓足了勇气去问。
“王爷。”
林禾伏地,他不敢求饶。但惦念着王爷的周全,却又不得不劝上一劝。
“走吧。”
张延成打了那几下,心情着实平复了不少,看着林禾温和恭顺的摸样,竟是有种疼惜的滋味油然而生,不忍再打了。
拍拍身边的软榻。
“过来,这么久了也不知撕磨的如何模样了,到底取出来才好。”
马儿带着轮子咕噜咕噜的前行,踏着盈盈积雪,有厚雪被碾碎化作了冰水的声响。
林禾抬起身,白皙的肌肤,温和的线条,他本就年轻,现下更是衬出几分稚气来。
“过来。”
林禾复又垂下眼眸,惶恐失落无奈悲凉交织在一起,被掩盖在了细长的睫毛之下。支起膝盖,待到站直身体也是花了好些气力,往后的每一步都怀着期盼,可以从王爷那听到一声算了,可是每一步也都只是把他推到绝望而已。
他本是书香门第,又生的好,就是这般窘境之下姿态也是雅致的。张延成看在眼里,想起那段万般重视于他的时光,他那时还有些脾气的,会与兰太医争论君臣佐使,会与自己探讨儒家经典,也会在一个回身的功夫耍耍暗器。
林禾坐在软榻之上,身下受力又是一阵撕心的疼。
“你不愿本王动手,便自己动手吧,本王答应你不看便是。”
林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起眼眸的那一瞬,眼中几乎是写着震惊的。
“谢谢王爷。”
张延成哼的一笑,他向来喜欢作践与他,因为他的背叛却也因为他的恭顺柔和。
张延成一直都想知道是什么让林禾就这么心甘情愿的为皇帝卖命,故意交于他那些繁琐沉重的事情,他不但能把他们办了,还办的稳妥而工整。□鞭打与他,他也只是温顺隐忍的承受着。竟是无论如何对待与他都不曾见他起过离弃自己的念头。皇帝对他就这么重要?
林禾却不知道张延成的这般想法。见张延成回过头去,一脸嫣红的去取。
其实这个姿势并不好取,只是这样坐着他窘迫已极,更何况换个姿势。便是只能生硬为之。每一次都牵动着内里的伤口。那些因痛而呼出的呻吟便一次次的被强抑在了咽喉处,留了些细碎的也在牙关处堵了回去。
张延成离着他近,那些痛楚便也听得耳里。想回头探看,却又想起答应了林禾。掌心就像是蚂蚁爬着,连带着心也是酥麻痒痛的阵阵难受。他对南风也曾尝试过几次,但是总觉得不如女子的滋味,这时竟是真有几分动心了。
第 12 章
待林禾将檀香扇取出,整个人仿是虚脱了一般,已是半点力气不得。只是还得强撑着,将檀香扇收拾了,这物是王爷心爱之物,却是怎般都不能再用了。是该还于王爷还是不还?
“这扇子是小如赠与本王的,如今被你弄成这样,你回头告诉小如,看他如何处置便是。”
“诺。”
林禾突然觉得心寒,一阵阵的从□的上身直传到心里。
他倦了,这个想法就在今日清晨,王爷亲手为他披上那件雪白的裘袍以掩饰身下的肮脏,就在王爷转身对柳絮说,给林禾备马的时候,他突然觉得那些他珍视的过往是那样的虚渺飘忽,虚幻遥远的就如同一场贪恋太久的梦。
一月前,皇帝密函催他回去,这是第六次了吧,密函中措辞恳切,说他书香门第,贵胄之后,锦衣加身,银印青绶不过寻常,如何不思报效朝廷,恩泽百姓?又叙家中父亲年时已高云云。
这说明他此次任务已然完成,他可以回去了。可是为什么他迟迟不曾向王爷请辞。
为什么?
张延成不明白,林禾心底儿却也未必是明白的。
西府不过是张延成许多别宅中的一处。张延成对住处也不讲究,这园子不过是他与林禾还好时,两人游戏至此,见景致甚好,便置办下的。
林禾却很是在意,各处花草树木,匾额题词都是亲自过问细查的。临着主屋书房置了一间偏室是供张延成劳累后小憩的。柜上放的书也都是他细细察了张延成喜好专攻之后列的书目让人采办的。
张延成抚摸着书柜上的书。一些是自己喜欢的,一些是自己不太了解却需查阅的,一些是旁系游记话本怡情之用。林禾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置办的这些,才能做的这样稳妥而细致。
“本王要在后花园里接待位客人。小心置办。”
“诺。”
皇帝的六封密函他都看了又令人封好放了原处,这次竟是拿他父亲来做威胁了,这是他的底线了吧……
张延成这些天心情算不得好,一边嘲讽唾弃林禾的温驯卑贱,一边愤怒悲恨他的虚情假意,一边却又贪恋着他的平和安静。他一边言语行为上的折磨羞辱林禾,一边却又无止尽的索要着他的淡然温和。
他也知道林禾倦了,一次次的折磨,如何能不倦,可他只是倦了,只是无力去抵抗着强加的折磨。如同束手就擒的兔子,任人宰割,好似这心这躯体都不是他的一般。可他还是留在了自己身边。
第 13 章
林禾在后花园摆了几样精致的点心,想到主人近来身体不适,又命人撤了董府取了茶来。一应准备齐全,算算时辰差不多了,便立在那恭候着。
两日不得安睡,如今稍得放松,便有了些倦意,却不敢闭眼,半垂着瞳眸,呆呆的站着。
下身痛的麻木了,双腿兀自撑着也快到极限了,林禾安静的等着体能不支晕倒的那一刻。
只是在那之前,他还得尽心尽力做好王爷吩咐的事。
“林公子!不曾想如此容易便能再见到林公子。”
林禾发呆之后都要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缓冲,此刻便是有些迷茫。抬眼,一双眼睛干净透澈,却是什么都不得看了进去。
“公子!我是兰有善啊。”
“兰太医?”
“是啊,是我!”
“奴才只是王爷府上的家奴,如何担得起兰太医一声公子,兰太医唤奴才林禾便是。”
兰太医如此亲厚的贴上去,却得了一身冷水,心立马寒凉凉的一片,当年多么风姿卓越的一个人啊,怎么会变成如今这般。却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便见着张延成带着个小厮远远的走来。
“王爷。”
兰太医偷偷瞧了眼林禾,见他神色安逸,不得什么异常,也安心了些,想着今日左右是要留宿这里的,晚间再叙旧也无不可,便转身应对张延成去了。
他这次是奉了皇帝的命令来给张延成看病的,张延成听了起初也是一头雾水,自己本也不曾有什么大病,如何就惊扰了皇帝亲自下派太医来看的。细细想来,总还不过为了林禾罢了。
这一趟还是兰太医来最是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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