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萧煌夜自然也死活不肯答应，愣是找了一套白底蓝边的天山剑门门派服让凌雪穿上，最后套上了厚实的鹿皮软靴，这才将人放出门去。
凌雪一脸嫌恶地皱着眉头：“不习惯。”
“衣服和鞋子都是新的。”萧煌夜扬着嘴角，温声道。
凌雪懒懒地斜了他一眼，冷哼道：“丑！”
萧煌夜默然。
其实天山剑门的门派服不算丑，白如雪的柔软料子，绘纹着精致的蓝色底纹，款式大方，穿上之后，更衬得人俊逸出尘，宛如谪仙。
无奈的是，这一身衣裳确实不适合凌雪。
一张过分漂亮的脸蛋，一双魔魅的紫眸，过于纤瘦的身材，加上不经意间流转出的邪气，怎么看都比较像从地狱中浴血走来的修罗。
萧煌夜明了，凌雪会变成这样，大部分原因跟他身上抢夺来的风之力量，以及魔族的千年修为相关。
正因为此，他反倒是更加心疼对方，前些时间受的那些苦……
“走了。”
少年推开房门，催促道。
萧煌夜顿了顿，不由得失笑。
前一刻犹如邪魅的妖精一般勾引他的人，转眼间就翻脸不认人了，这变化还真让人有些吃不消。
这一路，凌雪原本可以直接带着萧煌夜瞬移到紫樱住的阁楼，然不知为何，他并不打算这么做，反倒是悠闲地踩着雪地，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雪过留痕。
或许是他太缺乏安全感了，唯有看着这雪地上两排交错的，大小不一的脚印，心底才能稍稍安心一些。
默默地踏步，萧煌夜就跟在他身边一步之外。
凌雪有些烦躁的抿着嘴，心情不大舒畅。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待些什么……
然而，当男人终于跨过那一步，牵住了他的手心时，先前的烦躁竟奇迹般地消散了。
少年讶异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终究默认了对方的做法。
见凌雪没有甩开他的手，萧煌夜也暗暗松了口气。
他知道，要凌雪马上恢复到最初的模样，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尤其是他们之间经历了这一切后，少年虽然没说什么，心底总归还是计较的，正因为太在乎，眼里更是容不得一粒沙子的存在。
更何况凌雪原本不是占有欲极强的。
萧煌夜不怪凌雪，相反地，他尚且庆幸着对方是在乎的，不然的话，他就该难过了。
一路十指相扣，步行在夜幕降临后的雪地上，风声渐起……
凌雪不期然地打了个喷嚏，下一瞬，人已被萧煌夜打横抱起，搂进怀中。
少年微微挣扎了下，最后选择了妥协，他乖巧地将脸埋进男人的胸前，耳边的风中骤然加强，原来是萧煌夜已经运起轻功准备赶路了。
耳畔隐约传来男人的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凌雪神情悄然地瞪着眼睛，嘴角缓缓勾起，这种熟悉的感觉终于再一次降临了。
可是——
心底忽然又跳出一个声音，尖锐刺耳的声音不断地回落在他的脑海中。
“呵……人说吃一堑长一智，他不过略施小惠，你就这样轻易原谅他了？”
凌雪猛地皱紧眉头，不语。
那声音却不肯放过他。
“这样一个没用的男人，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他连你和那冒牌货都分不清楚！你可不要忘了！他伤了你一次又一次，还对那冒牌货那般温柔！”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凌雪越发觉得古怪，暗中封闭了自己的五感，但——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实在是太蠢了！凌雪，你这么好骗，难道就不怕他再一次伤透你的心吗？”
声音依然没有消失。
凌雪倏然抬头，紧紧地盯着萧煌夜的下颌，半晌，垂下眼眸。
他忽然间明白了。
那个声音，不是其他人。
而是来自于他心底……
心魔。
曾有人提出过一个假设：每一个人都有光与影两种属性，光明与黑暗不断交战，当光处于优势时，此人的行事作风便通常被称之为“好人”，反之则是恶人。
提出这一假设理论者，便是幂极。
当年幂极在《异世幻想录》中曾写道，酿成百年之前那一场灭世浩劫的源头——罗刹，即被创世神抛弃了的心魔。
心魔被主人抛弃之后，逐渐幻化成型，开始为祸一方。
这世上没有单纯的好人或是恶人，关键的是人心深处，究竟是光占优势，还是影压过了光。
凌雪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身上有很多缺点，然而——
他既已选择了原谅萧煌夜，也放自己一条生路，便不想让潜伏在暗处的隐患干扰到他。
如何克服心魔？
或许这问题，正是他需要向朱雀星君讨教的。
“萧煌夜不值得你爱！抛弃他，你会遇到更好的……”
心魔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
凌雪眉头一皱，无声地吼道：滚！
一阵风声后，终于安静了下来。
可是这一切，并未结束。
只是短暂的安宁罢了。
意识到这一点，凌雪的心情莫名地沉重了起来。
他不自觉地伸手，搂住萧煌夜的颈项，正想说些什么，对方却停了下来。
迎面扑来的暖风，温暖的光晕下，酒菜香气扑鼻而来。
原来他们已经来到了紫樱和白杨居住的阁楼。
开门的是小黑，少年惊讶地打量着一路赶来的萧煌夜和凌雪，半晌，才回过神来，赶紧将两人迎了进去，心底却忍不住纳闷：明明用瞬移术，不过是一转眼的工夫，他们居然愣是花了两刻钟的时间赶路……
房间里应景地架起了取暖用的炭火，四方桌上，搁着一只小炭炉，炉子上面架着一口锅，那让人食指大动的香气就从这锅里飘出来的。
白杨正兴奋地将一盘盘切成薄片的肉片往锅里倒，猪肉、牛肉、羊肉、狗肉样样俱全，还有各色水嫩的新鲜蔬菜……
香喷喷的白米饭恰好揭开锅，小黑手脚利索地盛了五碗饭搁在桌上，又将煮好的水果羹端了上桌……
“小雪啊，来，快坐！”白杨抬头望了眼凌雪，笑呵呵地招呼道。不用说，这个名为“火锅”的玩意正是他家宝贝徒弟教给他的。
凌雪微笑着点点头，与萧煌夜上前，入了桌。
没多久，紫樱便开口道：“朱雀星君明天将提前归来。”
凌雪怔了怔，稍有些惊讶，但更多的还是欣喜，对方越早归来，对他来说，便意味着危险则少一分。
但很快，紫樱又道：“青龙星君的脾气不大好。”
这一回，因为凌雪的缘故，让萧倾尘吃了点苦头，保不准夜痕和凌霄会借机教训一下凌雪。
“啊……”凌雪咬着筷子，惊愕了下，随即道，“我会跟朱雀星君好好建议下，让他管好自家男人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朱雀
翌日，辰时三刻。
漫天红光照亮了整片清澈的天空，冰雪仿佛在瞬间融化了一般，让人徒生一种如沐春风的舒适感。
紧接着，彩虹从天而降，落地的刹那，一红一黑一白三道颀长身影同时破空而出。
凌雪正坐在桃花林前，翻阅着天山剑门的基础入门常识手札。
听白杨说，白帝王第一铸剑师翼空，也就是他的宝贝徒弟，即朱雀星君——萧倾尘，当年就是用了七天的时间，自学成材，成功通过了铸剑师考核。
至于为何朱雀星君的身份会如此复杂，这当然不是凌雪研究的重点。
重点是，他手中这些资料，都是萧倾尘当年翻阅过的！
自紫樱拒绝帮忙铸造封印系宝物之后，凌雪便打算自己慢慢琢磨铸剑师这一特殊职业。
倒不是紫樱出尔反尔，而是因为——
封印系神器具有唯一特殊性，早在一百年前，就被萧倾尘铸造了出来，便用于封印罗刹了。
而今，他若是想通过外力，封印妙歌体内，属于他的一魂三魄，似乎有些困难。
这是紫樱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给出的结论。
纵然有些不甘心，凌雪也只能默默接受了。
且说正埋首于手札中的少年，突然看到冰山之巅出现了极其少见的彩虹……
抬头，朝着那彩虹底端望去时，凌雪非常有幸地目睹了三位星君归来的一幕。
但下一刻，迎面袭来的杀气让他赫然一震！
电光火石间，七道红色风刃忽然将凌雪包围，飞速袭来！
凌雪略一皱眉，旋即瞬移开了原地，但那红色风刃似有灵性一般，竟紧追着他，寸步不离！
强劲的杀气激荡着雪地，桃花树扑簌簌颤动起来，漫天飞舞的粉色花瓣飘飘扬扭地落下……
凌雪不悦地抿着嘴，直接召唤出死神镰刀，与红色风刀刃直面迎接！
铿锵作响声中，不出意外地惊扰到了阁楼内的几人。
萧煌夜见状，立刻飞身而上，准备帮忙，却被白杨一把拎了回来。
“白前辈，请松手。”萧煌夜敛眉道。
白杨皱着鼻子，无奈摇头：“你上去也帮不了忙，反倒是给小雪添乱，还要他分心来保护你……”
闻言，萧煌夜面色微变，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还不够强大，还不能够为凌雪撑起一片自由飞翔的天空。
想要变强！这念头从未像这一刻这般强烈过！
“你也不必担心，有我家乖徒儿在，夜痕那家伙不敢玩得太过火。”
白杨信誓旦旦地说道。
萧煌夜将信将疑地皱着眉头，时刻关注着少年的一举一动，丝毫不敢懈怠。
事实证明：白杨说对了。
当死神镰刀势如破竹地斩断七道红色风刃之后，青龙星君的攻势也暂缓了下来。
只不过——
凌雪却被激起了战意，即可飞身而上，主动挑衅！
见状，白杨一行人不由得面色扭曲，顿时说不出话来。
青龙星君本为永恒国度第一战神，综合实力乃是名副其实的强悍，曾力挫疯灵，将他揍得鼻青脸肿。
当然那时候，因为有朱雀星君在一旁观战的缘故，两人都没敢放手一搏，生怕惹恼了萧倾尘。
此时，夜痕原本就很不尽兴，憋了许久的怨气不得发泄，偏偏那少年自己撞上了枪头，直接抽出吟龙剑迎战！
吟龙剑，乃是四大神器之一，威力无比，对于青龙星君来说，更是如虎添翼。
凑近之后，凌雪这才看清传说中的朱雀星君，以及他那两个“姘头”的模样……
朱雀俊美无双，一袭如火长衫，更是衬得他风姿卓绝，绝艳无比。
青龙冷酷霸气，玄衣如墨，气质冷冽，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傲模样，总之：不讨喜。凌雪在心底默默补充道。
再看那白衣男子，传说中的玄武星君凌霄，也是他凌家先祖，俊逸出尘，内敛沉稳，但——
似乎也不大好接近的样子。
果然还是萧煌夜最对他的胃口。如此想着，凌雪利索地一转身，成功地躲到了那红衣男子身后。
“不打了！”少年赖皮地撇嘴道。
蓄势待发的青龙星君持着出鞘了的吟龙剑，心底那个憋屈，偏偏那混小子躲到了他的亲亲爱人身后，这一剑只能临时转弯，顿时，一大片白雪被震飞，直卷半空，又纷纷落下……
“你的武器很特别。”
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凌雪抬头，对上一双如黑矅石般深邃的眼眸。
“唔……其实我也没弄明白，他是怎么出现在我的手里的。”
凌雪微微一笑，道。
神情间，竟无一丝忸怩，也没有因为对方的身份尊贵无比而显得自卑，更没有因为自己这个“贼”做得如此霸道害的对方受苦而觉得心虚。
萧倾尘微微怔了怔，旋即笑了，直接伸手按住凌雪的脑袋，笑容愈发明媚而璀璨。
凌雪也跟着笑起来，怎看怎么无辜的笑容……
两人就这么和谐而默契地对视着，微笑着……
仿佛时间被定格了一般。
但此情此景映在旁人眼中，却是怎么看怎么怪异。
就好比两只狡猾的狐狸，面上再平静，心底却满是算计。
半晌，萧倾尘忽然道：“小雪儿，你好像拿了本君的东西忘记还了。”
凌雪猛然做顿悟状，点头道：“星君说的是，其实我刚打算还你来着……”
“嗯哼？”
“星君说，该怎么还？”
“啊……那就肉偿吧。”萧倾尘一本正经道。
众人皆神情扭曲地扭头看向别处。
凌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真心地提议道：“那……不如先找张床？”
萧倾尘面不改色道：“小雪儿怎么说，便怎么做吧。”
“可是我听说，朱雀星君是天生的O号……”凌雪无辜地摸摸鼻子，一副苦恼状。
0号，这个词还是他从幂极那边学来的。
而萧倾尘自然也是相当清楚，自己那点秘密之所以会被抖出去，罪魁祸首自然是那棵破“仙人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