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安容华。
这一句话说得大堂上顿时没了声,众人幸灾乐祸的等著楚熙然答话,却听他微微笑著说“那都是皇上的意思,臣妾也惶恐不安得很!”
好一句皇上的意思,把一切都归到了皇帝身上,後宫女子再要嚼舌根,那可就是说皇上的不是,谁敢?
楚熙然小小得意得观察著那些女子的脸色,有闷气得,有嫉妒得,有不平的,有愤恨的,有羡慕的,有平淡的。
平淡?楚熙然忍不住又看了看那女子,正是赏未获封的琦小主纳兰琦。
说来也奇怪,这纳兰琦论长相也是端庄秀丽,和如意不相上下,可就是至今未招皇上半点注意。原本以为,她该是不甘的,可怎却会如此平静?甚至淡然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仪熙小主、琦小主至今还未获封吧?”淑妃忽然提到了俩人,当众人眼光从楚熙然身上移到那俩人身上时,只见那两个女子都害羞得低下了头,回答道“是”。
“再一个月就是八月半中秋了,祭月後按惯例会在御花园设宴,到时两位妹妹可要好好把握机会。”
“谢娘娘提点。”两位小主齐齐起身下拜。
“得了,起身吧。”
“日子真快,这转眼可就中秋了呢。”慕容昭华皮笑肉不笑地看向楚熙然,又抬头望向首位的淑妃道“姐姐可又要操劳了。”
“哪有操劳不操劳的,本宫只想著大家都能沾点儿皇上的雨露,早日开枝散叶才是我们天承!的福气。”
“姐姐不愧为淑妃,真是贤惠大方!”慕容掩嘴一笑。
“是啊,就怕有的人再怎样受宠都是不会生蛋的鸡!”一边的安容华讥讽地插嘴道。
安容华话音刚落,还不等淑妃开口,却听门外一男子厉声道:“安容华,朕刚才未听清,你再给朕说一遍,可好?”
安容华的脸霎时变得惨白,匆忙站起身,俯首跪地急忙请罪道“臣妾口无遮拦,还望皇上息怒。”
“好一阵不见,你这张嘴倒是越来越厉了,恩?”贺兰眯著眼看著安容华,不理她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径直走了过去坐上首座的左位。
众人这才从惊诧中恢复过来,在淑妃的带领下,恭恭敬敬的俯了俯身道:“皇上万福!”
“都起身吧,安容华,你继续给朕跪著。”贺兰眼睛瞟过楚熙然,顿了顿,才转向淑妃:“淑妃,你这後宫是怎麽管的?那麽粗俗的话都能让朕在长春宫听到?”
“是臣妾管教不严,还望皇上恕罪!”淑妃慌忙起身跪拜,却被贺兰一把握住了手臂扶起身。
“算了,朕不怪你。”贺兰的眼睛扫向跪著的安容华,“将安华容贬为更衣。”
从正四品降到了从八品,安华容顿时眼前一黑,昏倒了过去。
堂上人人摒住了呼吸,一边庆幸著刚才自个儿没有刁难楚贵人,一边却更加嫉妒怨恨。
楚熙然也低著头,知道今日过後,自己的日子更难熬,不仅怨恨的抬头瞪了贺兰一眼。
偏贺兰也正好看向他,偷偷朝他眨了眨眼,像似邀功般。
楚熙然无奈的再度低下头,却无意飘到了慕容投来的眼神,那里面的东西,太深,压得他竟喘不过气。
“你们都退下吧,朕留淑妃这儿用膳。”
皇上金口一开,淑妃自是满脸欢欣,而其他嫔妃各自揣著惊魂未定的心情,匆匆离开了长春宫。
当夜。
“主子?”小顺子看著楚熙然捧著白米饭发呆,忍不住低唤了声。
“皇上呢?”楚熙然放下手中的碗,歪著脑袋问道。
“回主子,正在慕容贵人那儿用晚膳呢。”
“恩”楚熙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累了,先歇会儿,若皇上来了再唤我。”
楚熙然前脚才踏进房,後脚小顺子却进来了“主子,刚才林公公差人向各宫说了,皇上今夜留宿慕容贵人那儿,怕是。。。不会来了。”
楚熙然的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小顺子,突然咧出个笑容说,“小顺子,我又饿了,咱吃饭!”“主子”小顺子不放心地看著自己主子不自然的笑容,心里有些担心。
“都说了吃饭,还不给我端饭菜上来?!”楚熙然眼一瞪,点了点小顺子的脑袋说“放心,我好的很!”
“嗯!”小顺子重重点了点头“主子等等,奴才去叫人热菜去,凉了伤胃。”
看著小顺子离去,楚熙然才坐下身,把玩著大婚那晚贺兰送他的玉佩。
聪敏如他,怎会猜不透,大婚後一天贺兰就留宿慕容处的意图,无非是安抚和平衡。
他与慕容,注定会是水火不容。
而皇上,正用他们的对立,平稳著他的江山。
一个月,後宫粉饰著太平,可楚熙然似乎嗅到了暴风雨的味道,总觉得这样的宁静太不寻常。
贺兰若明还是那样三天两头往他的永和宫跑,喜欢抱著他唠唠叨叨个没完没了,可又让人觉得窝心。
无论这个皇帝存著的是怎样的心,至少的确是如他自己所说的喜欢著楚熙然,哪怕那真心只有那麽一点点。
可楚熙然也知足了,在後宫里,他本就奢望不多。只是,贺兰的温柔让他一点点收下满身的刺,开始恢复之前那份慵懒和温和,会渐渐开始挂著笑,静静躺在贺兰的怀里,蹭著最舒服的地方,享受的闭上眼睛让一代天子拍著他的背脊哄他入睡。
那一刻,仿佛回到了家,有父母的慈爱,有姐姐的关心 。
是那种真的被人捧在手心上的呵护著,直到天荒地老。
“若明?”
“嗯?”
“不要对我太好。”
“为什麽?”
“我怕跌下去的时候会更痛。”
贺兰听到楚熙然一声轻叹,带著难掩的心疼轻轻吻上他的额头。
“熙然 你真该傻点的。”
“我已经很傻了,再傻就惨了。”楚熙然咧著嘴笑著,露出一口洁白的牙,像个孩子。
楚熙然又想起了死去的林凤 ,他说“皇上长的又好看,人又很温柔 ,谁会不喜欢呢?”
是啊 ,谁会不喜欢呢?
楚熙然看著眼前的人,手指一一触过他的五官,说“若明,你长的真好看。”
贺兰若明捉住他的手说“你刚发觉麽?我可是美男子,所以,算便宜你了。”
“是是是,是个美男子,所以把後宫佳丽迷得神魂颠倒,天天盼著您过去好让她们好生伺候。”
“可我不在你这麽?”
“是,现在在我这。”楚熙然笑笑,又道:“可昨儿你在淑妃那,大前儿你是在如意那,五天前你是在慕容贵人那儿,还有。。。。”
“怎麽 我的熙然会吃醋了?”
“我可不敢?”
“你敢,因为你是若明的熙然。”
贺兰话音刚落 就见楚熙然乐哉哉地笑了,停下後接口又问“明儿就中秋了,我想回家看看,皇上准麽?”
“不准”贺兰看著楚熙然明显暗淡下去的眼神,才笑著接口:“皇上不准,可若明准了,不过明日宫中繁忙,等後日再去怎麽样?我想陪你一块儿去。”
“若明。。。”楚熙然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有让他掉下眼泪的本事,可他还是忍了,只是泪花在眼眶里打著转儿,把眼睛染得湿湿的,越发让人怜爱。
“看你高兴的!”贺兰拦过身边的人,轻声安抚著。
中秋之夜,月儿圆滚滚的,颜色儿也亮澄澄的,照得原本灯火通明的御花园越发蒙胧精致,人人的脸上都跟开了花似的,一张张笑脸和著一声声的笑,散布在四周 彰显著喜庆。
楚熙然本是对这种设宴并无兴趣的,可因为昨夜里贺兰答应了他明日陪他回府,所以也一直乐呵呵的,甚至多喝了几杯,眼跟那月亮边的光圈儿一样也蒙胧了。
眼瞧著这热闹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坐在皇上一边的淑妃笑著俯身至其耳边,说:“臣妾给皇上准备了惊喜,不知皇上可有兴致一看?”
贺兰点头道:“劳爱妃心思,朕怎可不看?”
淑妃缓缓起身,众人顿时安静下来瞧著她,只见她轻轻一击掌,远处忽有琴声响起,一声声琴音由远及近,缓缓至前。
见一移动的大软轿里,正端坐著一女子,透过粉色纱制的帘门,可依稀看到她正低头双手抚琴,黝黑亮泽的长发倾肩而下,遮住侧脸,却掩不住那股清秀的灵气。
楚熙然虽醉,却不得不为之一震,那轿里之人,不正是那恬淡优雅的纳兰琦小主麽?!
还没缓过神来,就见曲调上扬,犹如千军万马奔腾不息,又如滔滔江水直闯而下,势,不可挡。
与此同时,只见一女子从另一骄中冲天而下,一身紫衣,犹如团紫火,手舞长鞭,身影轻快利落,柔美而不失英气。
嗖嗖嗖三下, 宴席两边宫女们手中端著的灯火顿时被风势吹灭, 场中霎时暗了下来 。
可也才一眨眼,就见两人周围燃起无数的烟火,照亮了整个天际,更映衬著一琴一舞、一动一静的俩女子娇嫩清丽的脸庞。
而在这烟火绚丽的陪衬下,琴声再度缓慢柔和下来,舞女手中的长鞭也换成了紫色!纱,波动而飘,或上或下,或左或右,还大胆得抚过贺兰的脸颊,又调皮的闪躲开,收回怀里。
到所有人清醒过来时,这曲这舞早已结束,盈盈而立於中央的,除了那抚琴的纳兰琦,另一个正是精灵动人的李仪熙。
贺兰许是因为喝多了,脸颊微红,兴奋地立起身,叫道:“好!小林子!看赏!”
顿时场上许多不受宠的嫔妃都用嫉妒的眼光望向那一紫一白两道身影,既羡慕她们的受赏 更怨恨她们夺了自己在皇上面前博君一顾得机会。
任谁都知道,今夜,必是这俩女中的一人侍寝了。
灯谜也猜了,酒也喝了,烟火也放了,这月饼也下肚了。
该散得都散了,该醒的也醒了。
楚熙然看著自己冷清的屋子,忽然寂寞了起来。皇上翻了李仪熙的绿头牌,今夜,不会来了。不知道为什麽,楚熙然觉得心里憋得慌。
不是没经历过贺兰若明三天两头往别人宫里跑的日子过,只是,不一样的是,那些人是在他前头的。而现在,是在他之後,贺兰第一次宠幸了新小主。
感觉到自己心里的失落,楚熙然一惊,不愿再作多想。更何况 明日就可以回府看看爹娘和姐姐,再也没什麽比这个更让他欢欣的。
翻了个身,他把脑袋埋进被子里。
夜,还很长,就如同干清宫的灯火,彻夜未眠。
次日,楚熙然早早起身,换上进宫时穿著的那件月牙儿白的锦缎长袍,静静坐在可以一眼望见永和宫殿门的香妃椅上等待。
盼著盼著,茶水凉了又换,换了又凉,盼著盼著,日晌三竿又渐渐西落,眼看天黑。
就这麽生生把衣服都坐皱了,跟那心似的,都捏在了一块儿,揪得慌。
夜间,干清宫的小太监奉林总管也就是小林子的嘱咐,到各殿通报了声,今夜,皇上依旧召了李仪熙侍寝,请各宫的主子早些安歇。
楚熙然想,怕是贺兰今日忘了这事,那就等明日吧,明日他就会记得了。
而到了第二天,依旧不见贺兰半个人影,只是皇上下的旨意却透过各各层关传递到了後宫的每个角落:纳兰琦被封为正七品常在,李仪熙被封为了从六品美人。
再是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
楚熙然终是忍耐不住满心的焦虑,直直闯入了御花园。
守卫并没有拦他,毕竟之前的一个月,贺兰宠他的时候下个令,获准他在御花园的出入自由。
找了圈,却未发现贺兰的身影,楚熙然刚沮丧地靠在一边,却听远远有人的声音传来。
“皇上,您觉著是楚贵人的舞跳得很呢,还是臣妾跳的好?”一个女子柔媚的声音传来,显然越来越接近这浮碧亭了。
“你是女子,他是男子,怎麽比呢?”贺兰笑道。
“那皇上是更喜欢楚贵人还是更喜欢臣妾?”
“都一样。”贺兰拦过李仪熙的肩膀说“他有他的好,你有你的好!”
“皇上,您就不能哄哄人家麽!”
“那麽爱跟楚贵人比,难不成朕的小熙也想做贵人了?”
“臣妾才不稀罕什麽贵人不贵人,臣妾只要皇上疼臣妾就好。”
“最直爽的就是你,朕怎会不疼你呢?”贺兰笑著挑起李仪熙的下巴,俯身一吻,却被李仪熙反手勾住了颈项,反吻了回去。
“还是朕的小熙最美了。”贺兰看著面前的女子垂首而红的脸庞,心情大好,忽然一把抱起李仪熙,大步朝御花园内的摛藻堂。
直到人走远了,楚熙然才摇摇晃晃的从浮碧亭的假山下走了出来。
快步走出御花园,回了永和宫,把自己关在了厢房内,裹著被子,满脑子都是刚才所听到的所看到的。那个吻过自己的男人在吻别人,那个抱著自己的胸膛靠著别人,那个唤著自己熙然的人也亲切的叫著别人小熙。
这算什麽呢?
最荒谬的是,他答应了要陪他一起回家的,可都五日了,他日日和那个女人粘在一起,就这麽连人带事得把他楚熙然给忘了。
难道,这就是君王的爱?这就是君王的宠?
楚熙然捏著拳头,第一次知道了何谓心痛。
第四章
那一夜过後,楚熙然病了,可不受宠的嫔妃,是没有人会多过问的,更何况还是个男嫔妃。小顺子急,可楚熙然却泰然处之,说过几日烧退了就好了,不必要大惊小怪。
眼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