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养期间,万茵如来看过他们,告诉他们自她被抓回去后,江庄主和机玄子并没有为难过她,一直以来她只是被安排守在江小楼身边。
经过这场劫难,万茵如变化不小。原本那种不计后果,行事总是风风火火的性子突然人间蒸发,变得文静淑气了,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夜之间从孩子变成了大人,简单说来就是懂事了。
当经历失去一个很重要的人时,人往往会有这样的成长。也许万茵如与江小楼不知不觉中产生的羁绊远远要比她自己认为的深得多。
休养三日,一见他们伤势稍有好转,江庄主就来赶人,其实就算不赶他们也要走了,顾承影的毒多拖一日危险就多一分。正想着怎么开口要解药,江庄主居然亲自将解药交到了他们手中。震惊之余,他又做了一件让他们更诧异的事,他居然主动放万茵如一同归去,要知道他先前可是打死都不放的。
后来从万茵如的口中得知,这是江小楼的意思。自江小楼从鬼门关兜了一圈后,许多原本坚定不移的想法改变了,那种自己喜欢就一定要抢过来栓在身边的念头变得微不足道,甚至是可笑。
人生无常,世事难料,即便武功再高,却也是个中变化,全不由人。与其独自享受,不如众乐,一个是一半的快乐,一个却是完整的快乐。如果得不到那份完整,不如放手,起码万茵如能得到属于她的完整。
就像顿悟一样,一夜之间,坚持了十几年的想法说变就变了。
离开江家庄时,天空晴朗无比,林玉寒和洛枫伤的都是骨头不能移动,只能把他们放在板车上推着走,秦湛的伤也不轻,能自己走山路已经超出常人的范围了,所以这推板车的光荣任务自然落到了陈三的肩上,而且路上还没个搭把手的。
“累了就歇会。”见陈三一张又黑又干的脸上全是汗珠,秦湛提醒道。他那个易容粉看上去不怎么牢靠,万一化了被万茵如和洛枫看到,自己说不定又会成为某个荒诞故事的主角之一,他可丢不起这个人。
陈三一听能休息,立刻将板车停到一处树荫下,趴地上再也不肯起来了。
高温,人本来就热得不想动,背上的伤口一碰到汗水还火辣辣的疼,他现在只想找一条河把自己沉了。
“陈兄弟受累了,等到了山下,雇辆马车,陈兄弟就不必如此辛苦了。”林玉寒说着拿出水囊递给陈三,陈三感激的接过,仰头喝了个痛快。
此后队伍便没有了声响,洛枫是因为肺叶受伤不能说,秦湛是本来就寡言,陈三是因为下人身份不好多说,林玉寒是不知道说什么。队伍虽比上山时多了一个万茵如,却也只是多了一份沉默。
一直到了半山腰,这份令人难受的寂静终于被打破。山中因前几日的大雨引发山体局部崩塌,直到现在还有些大石会时不时往下落,当林玉寒一行人路过事发地点时就遇上了这事。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要是在往日,照几人的身手要躲过那些碎石绝不是难事,可现在大家都伤着,有两个还不能动,所以这些碎石就成了要命的东西。
“婆娘!”慌乱中不知谁这么喊了句。
大石向众人头顶疯狂地滚落,这一瞬间,林玉寒翻身护住洛枫;陈三一掌将板车打出十米开外,反身去寻秦湛身影;秦湛翻爪抓碎最大的石头,揽住陈三飞出数丈;万茵如惊呼一声,被一道黑影夺去。
直到山势稳定,众人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下来。
虎型钉在耳垂上反射着耀眼的日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万茵如站定,背手挡去眼前的光芒,一抹熟悉之感涌上心头,缓缓放下遮挡视线的手臂,一张挂着苍白笑容的脸出现在眼前,“江小楼!”
“婆娘你没事吧?”江小楼放开万茵如,对她上下打量。可能是没系白虎皮的缘故,整个人失去了张扬之气,反倒温和了起来,让人看得竟有些心疼。
万茵如不可置信,表情凝固在了脸上,“你怎么会在这……你一直跟着我?”
江小楼摇头,“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只是想看着你平安到山下。”
万茵如有一瞬的失神,“你不该来。”
江小楼低头笑了笑,表情有些落魄,“这是最后一次了,只要见你平安到山下,以后我都不会再踏出翠拥山。”
闻言,万茵如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用力咬着唇角,指甲刻进了掌心,“江小楼,你知不知道你很讨厌?”
江小楼被她的话灼到,笑得失意,“婆娘……”
“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厚脸皮的人,都说了讨厌你,还要固执的贴上来。后来被你掳走,在被带回江家庄的路上,我渐渐发现你其实还是有优点的,你会照顾人,你会讲笑话,你不会摆架子,你不会骗我……虽然你蛮不讲理,可只要你认定了就会付出真心。可现在,你把我才对你产生的那么一点好感统统都抹杀了!你在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眼波变得浑浊,面前的一切都那么模糊,万茵如一把抹去不争气夺眶而出的眼泪,“你在我好不容易决定要忘记你的时候,又出现在我眼前,这算什么?!”
江小楼震惊,待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万茵如的双肩,“婆娘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你说!你说……你好不容易决定要忘记我?你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说,你……在乎我,你喜欢我?”
见万茵如不说话,江小楼更急了,“婆娘你快说啊!”
万茵如被他摇晃得烦了,一把推开他,“我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时,就知道喜欢上你了,那种感觉很特别的,你快想想!快想想啊!”江小楼不死心的又缠了上去,可这一回万茵如却没有推开他,但也没有回答他。
僵持许久,江小楼都没有得到答案,原本的激动平淡了下来,他放开万茵如,眼神中少了份热烈,多了份认真,“婆娘,如果你喜欢我,就告诉我,无论阻碍有多少,我都会保护你。如果你不喜欢我,你不必告诉我,无论如何我都会说服自己放手。”
风起,云飞,将好不容易遮住的太阳返还人间。
万茵如沉默。
良久……
江小楼苦涩一笑,认命地垂眸,“婆娘,让我看着你走吧……”
“我喜欢你。”毫无预兆,万茵如轻轻的嘟囔。
那一刻风静云止。
十米开外的陈三笑着用手肘顶了顶秦湛,“秦公子,你老婆要跟人跑了。”
对于这个明显在幸灾乐祸的家伙,秦湛做出的回应就是用手肘顶回去,“我说过感情之事勉强不得。”
陈三不以为然的笑笑,“那可不一定,如果一开始江小楼就听话放手,哪还会有今天?”
感情之事哪有一帆风顺的,不去勉强,怎么知道结果是不是真的像自己想的一样?如果一个人对自己最喜欢的人都只是顺水推舟,那这种感情注定摆不上台面。
秦湛瞥了眼陈三,没有做声。
22、第 22 章
万茵如走了,跟着江小楼在四人诧异的目光下走得毫不犹豫,唯一的一次转身只是留下了句对不起。
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个行事风风火火、不计后果的性子才藏了没几天就原形毕露了。
不过这才像她。
洛枫几欲阻止,可肺叶受伤连话都说不出,一张俊脸憋得通红,见万茵如越走越远,只能目光埋怨的瞪向秦湛。
可惜对于秦湛这种冷漠的石头,用瞪只会让自己眼睛痛。
林玉寒也想阻止,可一瞥见秦湛和陈三并肩而立的样子,到喉咙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既然老婆跟人跑了的都不介意,其他人还有什么好操心的?
于是一伙好不容易摆脱了只有大老爷们的队伍,又被打回原形,一路气氛沉闷的朝寒山门去了。
雇了辆马车,怕车厢里的两位颠着,陈三在板上铺了四五床棉被,两人好不容易摆脱了头顶烈日,又赶上身压火炉,在里面都快蒸熟了。
其实本来是打算让林玉寒和洛枫在客栈休养,陈三留下照顾,由秦湛回去送解药的,可是一摸包袱,银子明显不够,想去钱庄取吧,信物在打斗的时候掉了,于是一伙人只能硬着头皮一起往回赶。
来时赶得匆忙,周围的景色皆是一闪而过,现在要顾忌两人的伤势,车速放缓,倒不失为一个欣赏风景的好时机。
陈三边哼着走调的曲子,边驾着马车,偶尔与身旁的秦湛瞎扯扯。
两旁郁郁葱葱的树木交错成荫,投下斑驳的光影。清雅的雏菊、馥郁的郁金香,清新的茉莉……芬芳的香气将幽幽的小道溢满。知了的聒噪,鸟儿的婉转,小虫的低吟……丰富的声响将夏天的神韵填满。
清风拂面,沁人心脾的味道让人舒心不已。陈三深吸一口,再缓缓吐出,将几日来的舟车劳顿统统带出体外。
正享受着夏日独特的风味,秦湛突然问道:“你们那接任务有什么条件?”
陈三一顿,“秦公子怎么突然问这个?莫不是有难处要我们帮忙”
秦湛看着一边的景色,直接了当,“我要九聘珠。”
陈三了然,“我们那没什么特别的条件,只要出得起银子就办事,只是秦公子的这个要求,有钱也不成。”
见秦湛皱眉,陈三解释,“秦公子别生气,我们并不是针对你,这是诚信问题。其实我们和那些打开门做生意的商家没什么两样,都得讲个信字。同一个任务只能接一次,既然接了,就得保证东西的安全和去向,不能做了这家又坑了这家。”
见秦湛闭上双眼不再多说,陈三只能无奈的笑了笑。
他知道这颗珠子对秦湛很重要,关乎到他会不会走火入魔。其实在经历了山上的事情后,他已经没有了当初迫切夺走珠子的想法,只是鬼医走时根据他留下的记号已经把珠子取走,所以现在珠子去留的决定权已经不在他手上,而且按时间来算,珠子恐怕已经到了“那边”,他就更不可能有什么动作了。
正想着,车身突然猛烈一抖,马匹一阵嘶鸣,像被绊倒一般俯冲下去。幸亏陈三和秦湛敏捷默契,两人同时切断马车与马匹一左一右的衔接,才不至于让马车翻飞出去。
稳定下来,林玉寒立刻探出身来询问,就见面前多了一排站得歪歪扭扭的人。
见对方穿着当地服装、手持阔刀,面露凶相,三人心知八成是遇上山贼了。
果不其然,为首的一个一脸络腮胡的粗壮男人,用刀指着他们大声喝道:“此山是我开,此路是我栽,要过此山路,留下买路财!”
瞧瞧,多么传统的劫道词……
陈三看着摔倒在地,连连低呜的马匹,啧了一声。看来这马骨折了,用不了了。可是又不能表现出不耐烦,万一惹怒了对方,动起手来,再一不小心把附近的山贼窝给捅了,那麻烦就大了。
“各位大哥,小弟赶得急,身上没带什么银两,还请高抬贵手放我们一行。” 陈三陪着笑脸迎上去。
“没,没银两出,出,出个屁的门!”络腮胡凶狠地喷了陈三一脸唾沫星子。
嗯?怎么刚才说话还好好的,现在结巴了?
陈三用袖子在脸上抹了抹,继续陪笑脸,“所以这不准备回家了嘛。”
“回,回你个头!没,没银子谁,谁也别想从这离开!”说着,络腮胡对身旁的一个小弟打了个手势,小弟立刻会意,跑到陈三身旁将他摁跪在地,正炫耀成果般得意洋洋地看向络腮胡,脑袋就被甩了一巴掌。“你,你白痴啊!我,我手势你看不懂?!我,我是让你搜,搜他们的包袱!”
倒霉的小弟委屈的摸了摸脑袋,哦了一声放开陈三,就屁颠屁颠跑到马车旁准备掀开门帘进去,可是手还没碰到帘子,就被旁边的秦湛一个凌厉的眼神吓得缩了回去。
“你看什么看……”明显底气不足。
“你抖什么抖。”一点都不像被打劫的人该有的样子。
络腮胡似乎眼神不太好,眯着眼看着离他五米都不到的马车和小弟,见小弟迟迟没有进去搜包袱,他扯着嗓门喊道:“要,要我亲自动,动手怎么着?傻,傻站在那里等,等银子自己滚出来啊!”
小弟闻言,虽然胆怯,还是把手伸向了门帘,只是动作极其缓慢,还时不时瞟秦湛一眼,像在征求他的意见。
可是这次依然是手还没碰到帘子就缩了回去,不过不是被秦湛吓的,而是被林玉寒一掌拍的。
“啊!”小弟一声惨叫飞了出去。
帘子被撩开,林玉寒倚靠着车板,一脸不屑,“寒山门的人岂是你们这种三流货色得罪得起的?”
事实证明,狠话只能用来吓唬有认知的人,对于这种没见识的就是对牛弹琴。
络腮胡扬起大刀指着秦湛,“老,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