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大力推开,廖习风摇晃着进来,走了两步又停住,返身过去把门关上。
耳中听着渐近的脚步声,宫白露禁不住还是有了几分紧张,脑中乱乱地想了一气,低垂的眼前恍然就看见了一双黑绒布的靴面。
满身酒气的廖习风看着盖着红巾的宫白露,突然笑了起来,“宫白露。。。。。。呵呵,宫白露。。。。。。我知道,你嫁于我,根本不是、心甘情愿。。。。。。你是金玉山庄的、大小姐!对于、我这种落魄之人,呵呵,又怎能、看得上眼?”他转身脚步晃荡至桌边,拿起了秤杆,又转回去,“可是,你的身份、也正是你躲不掉的枷锁。。。。。。而我,也是、如此。。。。。。嘿嘿。。。。。。为了家族兴荣,我可以、做所有的,不分好坏,不分贵贱,所有的、事!你。。。。。。”秤杆一挑,红巾飘落在地,“懂么?”
宫白露抬眼看着眼前她将托付一生的男子,眼中波澜闪了闪,轻道:“你醉了。”
“哈哈哈哈。。。。。。对,我醉了!”廖习风倒身仰在宫白露身边的床上,醉语含笑,“但愿长醉不愿醒,可叹天明神自清。。。。。。若能一醉方休,多好。。。。。。”
宫白露望着灯台上闪烁的烛焰愣了愣,转眼去看廖习风,却见他已闭目睡了,眉头轻拧,眼角还残留着一点晶莹。。。。。。
伸手替廖习风解了外袍鞋袜,宫白露起身将屋里的灯烛一一熄灭,回身至桌边停了下,又自去脱了喜服上床安歇。
交杯酒,就算不喝,她也已是廖家的人了,不是么?
第二十八章 难道他是
胡正阳一睁眼,已是日上中天了。
头疼如潮水般汹涌而至,胡正阳哼哼着侧了个身就要继续睡,却被不知何时立在他床边的身影吓得“啊!”一声大吼,顿时睡意全消。
门外传来几个门人弟子的急问:“胡大哥?你怎么了?”
胡正阳一骨碌下了床,对面前之人匆匆行了礼,朝门外吼:“没事!我做噩梦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去!不用管我!”
门外传来几声了然的嬉笑,几人各自散去。
“辛护法。。。。。。”
“谷主有令,命你在今日日落之前带着少主离开金玉山庄,越远越好。”
胡正阳一愣,“难道是。。。。。。”
辛钟微微点头,“你自己知道就好,千万别被少主知道,万一引了他的兴趣起来,有了什么差池,后果你可承担不起!”
“是!属下定不辱命!”
“如此最好。”辛钟余音未消,人已从后窗闪了出去。
胡正阳抹了把头上的虚汗,心中大呼幸运,护法竟没有责怪他醉酒失职!毕竟直到刚才他才猛然记起他根本都不知道少主是何时回来的。。。。。。好吧,其实他连自己是怎么躺在这张床上的都没有丝毫印象。。。。。。
胡正阳不知道,辛钟没有责问他,是因为他自己就失职在先啊!
昨日金玉山庄欢庆达旦,这次自从出谷便一直藏行匿迹的辛钟实在看着眼馋,便摸进了厨房抱了两坛上好的女儿红,寻了个可以远远看见楚漓坐席的隐秘之地自斟自饮了起来。这女儿红可是金玉山庄在如此大好日子摆出来当喜酒的,当然是年份足,味道够的佳品,辛钟一沾便是欲罢不能,两坛喝完又去摸了两坛,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待他清醒过来时,已是天色大明,谷中传信的鹰雀也已在他的肩上跳来跳去,“叽叽喳喳”地叫了许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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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正阳敲了敲楚漓的房门,“小漓,起了么?”
没人应答。
胡正阳犹豫一下,又用了几分力气敲了敲,提高了嗓门,“小漓!起了么!”
“哇!!”屋内传出楚漓的叫声满是惊讶惊慌惊魂不定。。。。。。
胡正阳一怔,双拳一握“砰”一声砸开了门就冲了进去,“怎么了?怎么了?。。。。。。”却见床上的楚漓用单被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扭头对他抽着嘴角笑,“没、没事,我做噩梦了。。。。。。”
胡正阳眨了眨眼,他是不是该说“这么巧啊”?
胡正阳还没开口,楚漓又道:“光头胡你去给我要碗八宝豆汤来,要新鲜的,煮不够一个时辰不行,你就在旁边盯着,快去!”
“啊?可是。。。。。。”
“去不去?”楚漓黑瞳一瞪。
“去。。。。。。”胡正阳转身退了出去,也没忘把门带上。
床上的楚漓却瞬间苦了脸色,掀开单被看了看自己身上,额角眼角嘴角齐抽。这乔漠,还真给他洗了?!他俩关系有好到这种地步么?!怪不得战天门在江湖中名声甚好,看他们少主这面冷心热的劲儿就知道为什么了。。。。。。
等等,好像还有什么事不对劲儿。。。。。。身上这种绵绵软软的感觉,好像是“月醉”啊。。。。。。脑中灵光一闪,楚漓抬手捂额,是了,他好像是把月醉当成解酒药了,然后还被乔漠。。。。。。
!!!
“砰砰!”
双手猛地捶在床上,楚漓脸色微红咬牙切齿面目狰狞——他终于想起来是什么事让他一觉起来还在窝心了!
乔漠突然凑近的脸,那双瞬间放大的墨玉眸子,自己唇上随之而来的湿热,那一瞬间的心悸。。。。。。脑海中不自觉地回想起那幅画面的楚漓赫然发现,他竟将这件事记得如此清晰,恍若就发生在一刻之前,就连唇上似乎也还残留着那濡濡的酥麻。。。。。。
全身一擞,楚漓凭空觉得一阵毛骨悚然,他不会是,不会是。。。。。。
“呵、呵、呵。。。。。。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喜欢的是女人。。。。。。”楚漓丝毫没有笑意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突然意识到,貌似连宫白露这样的大美人儿,他好像也只是像看花看雨看风景般地欣赏而已。。。。。。
难道他真是。。。。。。
“啊。。。。。。”楚漓哀嚎了一声倒在床上,拿单被蒙住头,空白的思绪里只反复念叨着同一句话——
乔漠!这全都怪你!小爷我饶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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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找到?”宫正沧语气冷如严寒,眼光锐利如刃。
一滴汗从宫赐脸侧流下,他颤颤道:“是。。。。。。方圆二十里全都搜遍了,没有发现任何相像之人。。。。。。”
宫正沧怒极反笑,“哼,都是废物!江书晨体弱,无意带着他还能飞天遁地不成?去,继续去找,二十里没有,那就五十里,一百里!天涯海角也要给我找回来!滚!”最后一声暴喝,吓得宫赐连滚带爬退了出去。
怒目瞪着门口的方向,宫正沧心气难平。
《无忧快意剑》今夜就会送到,可少了江书晨,这绝学改练之法根本就无从谈起!他宫正沧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眼看离事成已不远了,却在一个他最意想不到的人身上出了问题,他如何甘心!
“呵。。。。。。”一声狞笑,宫正沧眼眸幽暗“原来有备无患,真的是至理名言。。。。。。”
江书晨,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残躯堪不堪得起奔波之苦,那无意的性命呢?你也不在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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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光一闪,长剑牢牢地将那只野兔钉在了地上。
少年赤着上身迈步过去,拔起长剑,看了看串在剑上的野兔,弯了嘴角。还不错,肉挺多!
脚步一动,少年便轻身而起,在树林间起起落落,朝着栖身之地赶回去。
背风的山洞里,火还正在燃着,一旁竖着简单架起的木枝,撑着几件已经半干的衣服。
江书晨披着一件单衣坐在火边,不时朝着火堆中添着干柴,更惨白了几分的脸上挂着似是感叹的微笑。露宿野外这种事,没想到他还能有重温的这天!
洞口人影一晃,江书晨抬头看了眼,大笑一声,“好肥的兔子!无意,你真行!”
少年歪头笑了笑,用手比划了两下。
“不行,还是你我一人一半。那天若不是你一直拉着我,我现在也坐不到这里了。接着又下了近两天的大雨,你也没有吃好不是。。。。。。”
少年脸色一急,连连摆手比划。
“我不要紧,休息休息就好了,快把兔子拿过来,我教你怎么烤好吃。呵呵,其实我也好久没弄过了,希望没记错。。。。。。”
少年顿了顿,提了兔子走了过去。
不多时,山洞里就飘出了烤肉的香味。。。。。。
“对,就像这样不时转着,才能把肉烤得熟透均匀。”看着少年印着火光的认真神情,江书晨笑着夸赞,眼中一片慈爱。
无意这个名字,还是他当初随口取的,一晃近十年,曾经那个窝在路边眼神黯淡瘦瘦小小的孩子,如今已长成了眼前身手不凡的少年。江书晨在心里轻叹,时间,确实是这世间最神妙无比的存在。它会在不知不觉中改变着天地风云,改变着山川湖海,甚至,改变着人的认知和情感。就像他自己,当初收留无意时,从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这个孩子竟会变成他背叛初衷的最大理由。。。。。。
第二十九章 身为少主
端着一碗滚烫的八宝豆汤站在楚漓门外,胡正阳苦着脸看了看已经开始倾斜的日头,心里小心翼翼地衡量着少主可怕还是老谷主更可怕,想来想去,还是提了一口气,拍了拍门,“小漓,八宝豆汤来了。。。。。。”
“进来。。。。。。”
提着的那口气顿时泄了,胡正阳一脸意外,只半个时辰自己就回来了,楚漓的语气里竟没有一丝他预想中的怒气,反而听起来有些气力不济的感觉。
胡正阳一把推了门进去,却见楚漓已经穿戴整齐,正坐在桌边一手直直搭在桌上,一手斜斜撑着脸侧,轻咬着薄唇懒懒地抬眼皱眉看他。。。。。。胡正阳没来由地一窒,本想问一句“你昨晚没吃好吗?怎么饿成这样?”的话就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楚漓却是仍在纠结着他到底“是不是”的问题。
冷静下来想一想,他之所以会对昨晚那件事记忆犹新,很可能是因为对方是乔漠,给他的意外太大,从而震撼也很大。。。。。。他要是喜欢男人,秦楚楼那晚不就该有感觉了?那两个小倌总是比乔漠惹人爱吧?
这样自我开解着,楚漓根本就没在意他自己此时咬嘴皱眉比那两个小倌更惹人爱的形象,也根本不记得他对胡正阳说过什么一个时辰之类的东西。见胡正阳愣愣钉在门口不动,他才正了正身子,“愣什么呢?端过来吧。”
“哦,哦!”胡正阳一下缓过神来,忙两步过去把豆汤摆在楚漓面前,转身就走,一脚迈出门槛看见太阳了又想起来正事儿还没说呢,遂又拐了回去,“那个,小漓啊,你喝完这汤咱们就回坠辰谷去吧?宫家这事儿也就算完了,再没什么热闹可看了。。。。。。”
“回谷去?”刚舀起一勺豆汤的手停在半空,楚漓挑眼瞥着胡正阳,“要这么急吗?我出来还不到一个月啊!我还没玩够,不回!”
“这。。。。。。”胡正阳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猛然心中一动,拉开凳子坐在楚漓旁边,咧着嘴笑:“那不然,咱们去十连山吧?来时路过你不是说想去找草药的么?”辛护法只是说带少主离开金玉山庄越远越好,确实没说必须要回谷去啊。。。。。。
“嘿。”楚漓放下汤勺,眯着眼打量胡正阳,“有古怪!”
胡正阳虎头大摇,“没!没!绝对没!”
看胡正阳绷着脸满是严肃正经的模样,楚漓轻笑了一声,低头搅了搅碗里花花的豆汤,不知想了什么,片刻后抬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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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昨日的欢闹,今日大部分宾客都选择在金玉山庄再停留休整一两天。但也有少数几家选择告辞离开,比如坠辰谷,比如阎乐宫,比如战天门,比如晋州的杜家。。。。。。
转眼红日偏西,落山,夜幕像往常一样徐徐降临,可有人的心情却不似往常一样平静。
宫正沧在房内踱来踱去,焦躁不已。
派去寻找江书晨的人还没有消息传回。。。。。。《无忧快意剑》的剑谱马上就要到了。。。。。。三大派的人同在今日离开。。。。。。宫正沧停了脚步,眉头深深拧着,为什么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枭,去告诉天翔,让他带人去迎一迎廖家的人,注意别惊动其他人。”
“是。”干脆利落的声音从屋角暗处响起,一阵风过,便再无动静。
宫正沧转身在书桌后坐下,闭了眼深深吐了口气,希望是他的错觉吧!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队人马便毫不引人注意地出了金玉山庄,直奔东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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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乘快骑披星戴月由密林小路风驰而来,为了隐秘,马蹄上都被捆上了干草用以消音。
马上是一老一少,老者看似五六十岁,背上牢牢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少者是看似二十岁出头的青年,浓眉大眼,面相很是机灵。
突然前方静谧的树林里传来几声夜鸟惊啼,老者眉头一皱,急拉了缰绳。青年一怔之下,也赶忙停了马,回头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