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进屋,他眉头一皱,那张俊秀的脸似乎看到了什么厌烦的东西,淡淡道:“大小姐未吃饭?”墨色的双眸如同寒潭,带着轻微的冰冷,宛如一把锐利的剑。
被冰冷的目光瞪得心里打了个突,宋晓动作一僵,满心莫名其妙,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沈公子,昨日不是还和和乐乐的吗?是不是自己晚来了所以惹对方生气了?难道是刚才自己望着他面容的样子太过唐突和色迷迷了?
宋晓讪笑着点了点头,坐在了饭桌前,柔声解释道:“和母亲谈久了,让沈公子久等了。已经很晚了,来吃饭吧。我一个人可吃不了那么多菜。厨房的人那么晚还给我们做菜,别浪费辜负别人一番心血了。”她脸不红气不喘地撒谎着,似乎做菜的真的另有他人,而不是她自己。
“是啊是啊。”冬儿在旁起哄,将碗和筷子都摆放了出来,“大小姐还未吃饭,少君不如也吃一点吧。”
沈君逸也未说什么,估计想着礼仪,妻主吃饭必须陪同,便也放下手中之物缓缓地走了过来。
到了桌前,他面色微惊,这菜与往日差别甚大,竟是一大碗粥,一些怪模怪样的饺子以及一碗汤,这……
宋晓瞥了一眼冬儿,冬儿连忙会意,按照宋晓之前嘱咐地背道:“因为想着少君和大小姐病刚初愈,并不适合油腻的菜肴,所以厨房那边特别准备了比较清淡的香菇鸡丝粥。少君,尝尝。”说着,他给沈君逸和宋晓各盛了一碗粥。
望着沈君逸小口小口地抿着,闻着香喷喷的气味,冬儿不免有些眼馋,他随即又盛了一碗汤,道:“这是雪梨百合莲子汤,最近天气干燥闷热,最好多饮用汤水以作补充。少君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忙碌,这雪梨有解燥之效,而百合则有润肺清凉的作用。”大小姐那么关心少君,连做的菜都那么贴心,他不免有些羡慕。
沈君逸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
宋晓喝着粥,轻抬着眼睛,小心地望着低头慢动作的沈君逸,一直偷偷地观察着他。
他喝粥的动作是那么的慢条斯理,却处处显示着一种优雅,表情一直淡淡的,整张脸在宋晓看来完全呈现面瘫状态,除了最初的那一眼诧异,之后微笑或者皱眉这种轻微的动作一个也没,让人瞧不出他脸上的神色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也不知为何,心里闷闷的,宋晓埋头大口地将粥喝完后,便放下了筷子。自己虽觉得不错,但在他眼里,估计是一般吧。哎,早知道当初多向苏苏学一点厨艺了。她这半吊子也只会简单的菜,粥以及汤。
果然,她一放下筷子,沈君逸也瞬间放下了筷子,招呼着冬儿收拾餐具,只留那碗没人动的水晶饺子孤零零地放于桌上。
宋晓气呼呼地坐在原地,只觉得自己真是太失败了,幸好未说这菜是自己做的,否则真是热脸贴冷屁股,落得尴尬。
冬儿欢乐地收拾着餐具,因为他发现少君的碗几乎空了,少君已经好久没吃那么多了!他瞥了一眼大小姐,疑惑大小姐为何闷闷不乐呢,似乎还生着闷气。他哪知宋晓那距离根本看不到沈君逸的碗里还剩多少,她见他动作缓慢,又是小口小口地吃,还以为他没吃多少呢。
沈君逸念念不舍地望着那碗,他想,这次的菜有些特别,竟让他不由食欲大增。其实他原本想再添一碗的,见宋晓一脸菜色嫌弃的摸样,心想她素来不爱吃清谈的粥,让她陪自己一同吃清谈的东西实在是委屈她了,更何况宋晓一脸急不可待想走人的表情,他便也随着她放下了筷子。
想到此,他道:“冬儿,明日还是不要粥了。”
咔嚓,宋晓手中的筷子断了,脸色沉了下去。
冬儿见沈君逸如此道,不由担心地瞥了一眼目光恨恨的宋晓,抿了抿嘴道:“少君,是不合胃口吗?”
宋晓正在惴惴不安时,沈君逸缓了缓才道:“不是,陈叔的手艺越发进步了。”
这一定是安慰,一定是安慰。宋晓将手中被她反复蹂躏的筷子丢掉一边,丧气地低下头。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大概算是摸清了沈君逸的性子。他若不喜欢嘴上也不会说不喜欢,因为他从不抚别人面子,这人表面为了冷淡,想必心思却是缜密的。但他会从别的话语中婉转地提到。就例如,觉得粥不好吃,所以下次不要上粥了。
“那为何……”
冬儿还未说完,宋晓烦躁地站了起来,淡淡道:“沈公子,我已经和母亲谈妥了,她不再会做昨日之事了,所以今晚我睡隔壁间。晚上若发生什么事就让去隔壁唤我吧。”也不等房内其他两人有何反应,宋晓似逃难般地出了门,心中不断地懊恼自己为何那么在意沈君逸的评价。
苏晓院一共有一个主卧,两个偏房。主卧自然是宋大小姐曾经的卧室,如今宋晓与沈君逸的新房,分里外俩间。如今他们用餐和沈君逸看书办公皆在外间,里间便是卧房,昨日,她和沈君逸便是被人锁在里间的。
偏房皆是下人们住的,一个偏房有四小间,可以住十人。宋晓的贴身侍女只有杏儿一人,普通婢女只有两人,小厮四人,而沈君逸的贴身小厮只有冬儿一人,所以其中一间偏房便空置了下来。
宋晓一直想不通,为何宋大小姐如此信任杏儿,竟只提拔她一个作为贴身侍女,像宋府的其他小姐,最少也有三位的,普通婢女和小厮更是无数。
望着宋晓离去的背影,冬儿只觉得大小姐真是太可怜了,他知道因为赌约自己绝不能多嘴,便扁了扁唇,将刚才被宋晓打断的问题吞吞吐吐了出来:“既然少君觉得不错,明日为何不喝粥了呢。”
沈君逸唔了一声,望着桌上的水晶蒸饺随口说道:“病都好了,还是吃菜吧。”随后,他站起身,向书桌走去。
“这饺子少君不吃吗?听说叫什么水晶蒸饺,是蒸出来的,我第一次听说。”
“放那吧,我等会饿了会吃,你下去吧。”
水晶蒸饺?沈君逸略微思索,这点心从未听过,若不错,或许能放进月星楼的菜谱。只是这陈叔何时能烧得如此新颖奇特了?
“大小姐,你……”杏儿被外面的声响吵着,奇怪地出门看了看,却见院里的其他婢女小厮竟搬运着被褥枕头等到隔壁一间,她连忙逮住一个绿衣婢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家主给大小姐赏赐新婢女了?”话语急促,竟带着一丝暗藏的揣揣不安。
婢女按颜色分为三等,嫩黄色,黄色,绿色。小厮则是白色,粉色,青色。
“杏儿姐姐,你来啦。”绿衣婢女名为青梅,她抚了抚额头的虚汗,气喘吁吁道,“大小姐要住偏房,正派我们打理呢。”
“青梅,何必跟她多废话。”另一个绿衣婢女走进,她面若冰山,轻轻地睨了一眼杏儿,冷笑道,“杏儿,你莫非糊涂了,当年大小姐不是和家主说了,苏晓院不增加新婢女,你莫非忘了?当年的事,需要我提醒吗?”
“当年?”杏儿一转在宋晓面前怯怯的摸样,挺了挺象征身份的衣服,横眉冷对道,“当年是你们自己犯了错事被大小姐抓个正着,人证物证俱在,还想抵赖?之后,连贬三级,你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青烟脸一白。当年青瞳犯错,最后以死向大小姐证明清白,可即使死了,大小姐仍然无动于衷,甚至连最后一面也不肯相见,宁愿露宿于川香缘中。
她们从小侍奉大小姐,感情尤其深厚,可那次,因为她与青梅的求情,竟然遭到了贬级。她的心一下子冷了。青梅尚小,看事物不清,不知道人心险恶,但她却发现,大小姐变了,早就变得面目全非了。那个心善的大小姐或许随着苏正君一起死了,又或者因为面前的这个女人变了!
后来,她和青梅做起了三等杂役,两人从小未受过苦,第一天不免累得腰酸背痛,瘫倒在地,这个代替她们的杏儿便做着监督的工作。整个苏晓院就她们两人打理,每日每夜地忙活,一年也见不到大小姐几次面,也说不上几次话。曾经的质问,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放弃了。
她能问什么?又能做什么……青瞳,已经死了……曾经最钦慕大小姐的青瞳死了。
“烟姐姐,别……”青梅拉扯着她的衣袖,小声道,“大小姐还唤我们过去呢,我们走吧。”今日也不知道为何,她在院子里扫落叶时,大小姐冷不伶仃从背后出现,突然吩咐她收拾偏院,她不免有些受宠若惊。上次与大小姐说话还是在一年半前,她修补房瓦时从上面摔下来呢。
杏儿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气得牙痒痒,心中又担心得很。
这三年,她使计挑拨陷害三年前侍奉宋晓左右的三名贴身婢女,将她们贬为三等婢女,成为做杂役丫鬟,更用尽心思挤进宋晓的身边做了唯一的贴身侍女,得到她的信任。宋晓信她,万事都会征求她的意见,万事几乎都是由她亲手代劳,所以她认为自己比任何人更了解宋晓,甚至比宋鑫更了解。这三年,宋晓为何变成那样,她比谁都清楚。宋家为何变成如今的摸样,她也知道个七七八八。
可是现在,宋晓要住偏房,她竟然事先不知道?!她不是之前还说今晚要与沈君逸同房吗?!
而且……杏儿目光一寒。宋晓竟然又见了青烟和青梅,她们有没有和她说些什么。这一个意识令她大惊,一股不安的心思从脚底升起,凉透了她的心间。
她连忙快步走去,远远瞧见宋晓皱着眉,冷着脸听着青烟说着什么,期间还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杏儿脸色一白,连忙大喊一声:“大小姐,莫听她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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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我怎有胡说,我说得句句属实!”青烟一听,寒下了眸,反驳道,“大小姐,这……”
“青烟。”宋晓淡淡地打断她的话,望着杏儿道,“杏儿,你说,她哪句话胡说了。”
那双眼睛清冷透彻,仿佛一望就能望进她的心尖。杏儿的心一沉,大小姐第一次给她如此大的压迫,那双往日浑浊不清的眼瞳如今竟然清晰地倒映着她惊慌失措的神情。
但杏儿是谁,她被派来此处,怎不会洞察别人的心思。若说的是那件事,青烟青梅的表情不对,大小姐的表情更不对。
刚才心思混乱竟忘了这事,更何况那事已过三年,三年过去了,她们如何翻得了身,曾经害怕她们指着证据状告,如今证据早随着时光的流逝灰飞烟灭了。她有何所惧!
杏儿勾了勾嘴角,神色从容地笑道:“大小姐,是杏儿唐突了。不知青烟所讲什么。”
“烟姐姐说偏房多年不住人,因为空着也空着,便摆放了杂物,此时霉气太重,又太过脏乱,要大小姐多等一段时间,让奴婢们打理。”青梅心思浅,不知宋晓和杏儿心中都思量着别的,已经咕噜咕噜地将事实倒了出来。
杏儿微皱眉,面上恭敬道:“大小姐怎不唤杏儿?”
宋晓脸色一沉,刚才杏儿明明一脸心虚,所以她才会借着青烟的话试探下去。然而此时她对答如流,想必问不出什么了,她连忙转了笑脸,道:“杏儿一日陪伴我身边,我怕你累着了,刚好出门见到了青梅,便唤她们做事了。”
杏儿听闻松了一口气,娇俏道:“杏儿虽是大小姐的贴身婢女,不做杂货,但苏晓院人手原本就少,奴婢自然愿意分担。”说着,很主动地进屋指挥起了在房中搬运东西的小厮。
青烟看了一眼宋晓,冷哼了一声,也进了屋。
“烟姐姐以前不是这样的,大小姐,请不要责怪她的无礼。”青梅面色愧疚,望着宋晓的神情闪过几丝胆怯和担忧。
“没事,你累了吧,休息休息,杏儿来了就让杏儿做吧。”宋晓望了望屋子,杏儿趾高气昂地命令着,说愿意分担,却连手也没抬。她不由得皱了一下眉。
若不是她之前从沈君逸房中出来时遇见了青梅,她还真以为整个苏晓院只有杏儿一个婢女呢。会吩咐青梅做事的确是故意的,她不想杏儿在苏晓院一人独大,想等着和青梅、青烟两人混熟后,借机将两人提拔,将杏儿贬下。
然后……宋晓回头望着青梅,她的脸因劳累显得红扑扑的,她不由地捏了捏她的脸,会心一笑。
她喜欢青烟、青梅,这是从心底深处传来的亲近之情。
然而,她的脸突然一沉。
嫩黄衣服的少女跪在地上,拼命地磕着头,额头血迹斑斑,满脸的泪水血迹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
“大小姐,这件事情真的不是奴婢做的,真的不是。大小姐,你要如何才信奴婢呢。你待奴婢有救命之恩,奴婢怎么会如此忘恩负义的事呢。”她爬上前抱住青衣少女的腿,却被她冷冷地踢开。
“大小姐,求你绕过青瞳姐姐吧。”少女跪倒在地,恳求着。
“烟姐姐,青瞳姐姐死了!青瞳姐姐为什么要做傻事呢,我要去川香缘见大小姐!”
“为什么大小姐不见我……在她眼里,青瞳姐姐的死不重要吗?”
“烟姐姐,大小姐竟然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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