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听他话里千年难得的撒娇意味,微微怔了怔,心底突然就软成一片。她暗叹口气,有些人,生来不习惯倾诉,什么事都习惯了独立解决,叫他说出来,也许比叫他去解决还困难。那也是因为他的成长过程,少了叫他倾诉的亲人。她爱上的男人,就是这样的人。她还怎么忍心去苛责他?
“思源,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无论如何,我都在你身边。”
“有你这句话,足够了。”慕思源微哽了下。小米也许听不出来,但是他知道,她说出这话时,他的眼中突然有了湿意。他就知道,从十多年前就知,有了她,他就不是一个人。
为了她,他必须去战斗,且一定要羸。
慕思源去了西山大院。隋大庆早几日就回来了,却没有告诉他。这口气他堵得如此直白,连一点掩饰都没有,不像隋大庆一惯不动声色的风格,因此慕思源知道他并未真正恼到无可转圜。
果然,隋大庆见了他,冷哼了一声,却仍是领他进了书房。
“伯父,你回来怎么不叫我去接你?”慕思源如此开场。
“你不是忙嘛。”隋大庆仍是气哼哼的。
慕思源一笑,“再忙接机的时间还是有的。”见隋大庆不置可否,遂又道:“云儿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隋大庆看了他一眼,“你还关心她?”
慕思源微微变色,默了一会儿,才道:“伯父生我的气,我也无话可说。”
隋大庆这才说道:“美国那里环境好,也没那么多杂乱事儿,在那里多休养休养倒是好的,不急着叫她回来。”
两人又聊了几句,慕思源即告辞出来。隋大庆没提取消婚约的事儿,慕思源也没提升迁波折。这些年情同父子的两人,到底生了隔阂,慕思源心里不是没有失落。但是有些事也只能凭缘,无法强求。因为他们两个,现在都有要保护的人和要争取的结果。
虽然没有挑明,但慕思源知道,取消婚约一事,看来也不是那么简单的。隋大庆拖着不让隋云回国,他也不能强迫她回来。他还是太过看轻了隋大庆对于隋云的溺爱。原来他为了女儿,竟可以把最为看重的“一诺千金”也抛到一边吗?
慕思源望了眼西山深幽的夜空,既然老头子已经出手,他也不能坐以待毙。隋大庆以为他会为了前途来求他吗?慕思源无声一笑,也许老头子还是不够了解他。
过了几天, D市杂志社总编接到了一通电话。全国知名杂志社在大理举办一期有关时尚人物报道的学习班,为期一个月,说白了也就是业内常有的游学。消假回来上班没几天的安小米被领导几句话远远打发了去。
谁在骗谁
接下来的半年,小米突然多了许多莫名其妙出差的机会。不是出去采访,就是参加活动,总之经常是前脚刚回杂志社报到,后脚又接了出差的通知,直到连巴黎的时装发布周都派了她来,她才觉得,这事情不对劲,严重不对劲。到巴黎采访的机会向来是杂志社里资深的记者和摄影师的活儿,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刚出道三四年的小记者?
所以说,这背后有问题。
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切都是慕思源安排的。直到在巴黎的街头,遇到了一身红衣的隋云。
隋云挡在她身前,小小的个子却斜仰着头睨着她,眼光无比复杂。
“藏得再好,还不是被我找到了。我们谈谈吧。”她说。
坐在小米面前的隋云,比那次她远远见到的更显苍白瘦弱,小脸只剩了巴掌大,衬得一双眼睛越加大而冷利。
小米啜了口咖啡,静静地等她开口。不知为何,最近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每次与慕思源通电话,都能觉出他的疲惫和忧伤,但是他死活不说,她就有无能为力之感。现在见到隋云,她好像终于静了下来,该来的终究要来。
隋云也不急着说话,她在细细地打量小米。就是这个女人吗?这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女人,为何就能让思源哥变成那样?
这半年来,隋云先是经历了手术之痛,手术成功后,本以为万事大吉,谁知等待她的,却是比刀割之痛更痛上百倍的折磨。
手术后两个多月,慕思源就来到美国。原本她从妈妈那里听说,思源哥因临时有事,提前回国,没有来得及等到她从手术室里出来,她心里还很不高兴。可是一见到思源哥,这不高兴就被欣喜取代了。
能叫他抛开工作特意来看她,她知道这有多么不容易。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表现出来的,永远跟心中想的不同,她对他爱搭不理的,看起来仍像是在生他的气。
其实,她不过是想叫他哄哄她。哪怕一句也好。
然而,他是如何对她的?
他好脾气地陪了她两天。她说想吃他煮的面,他二话不说挽袖下厨。他煮好了,她却不想吃了,反而要他开车一个多小时去远郊的餐馆吃。他也没说什么,开车带她去了。
她喜欢在野外画画,可是风太大,她叫他支个帐篷,他现跑到商店去买帐篷。
这些他做的都无可挑剔,可是不知为何,他越是百依百顺,她心里越是恐慌。以前的思源哥绝对不会惯她毛病。他不喜欢的事,她不可能强迫了他去。
他必是有所求的。
所以那天晚上,她和他去吃了法国大餐,他喝了几杯酒,夜里,她跑到他的房间,抱住他,叫他吻她。
慕思源就那样看着她,隔着一尺的距离,眼神深幽而冷漠,让她觉得,这一尺的距离,仿佛远如天涯。
他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把她推开,然后他淡而坚决地说:“云儿,我没有办法做你哥哥以外的男人。”
“什么?”隋云如雷轰顶。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奔涌到了脸上,以至于手脚冰凉,不能自制地发抖。
“如果你要的是疼宠、呵护,这些我作哥哥就可以给你,而且我保证,会做到最好。但如果你要别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做的那样,拥抱接吻甚至上床,我做不到。你我就是结了婚,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这样的婚姻,你确定是你想要的?”慕思源索性把话挑明。他想来想去,从隋大庆那里根本找不到解决办法,唯一的突破口在隋云这里,只要她肯放弃,隋大庆那里没什么好坚持的。他本来就是为了女儿才逼他。
“不会的,只要我们结了婚,你会改变的,我会叫你爱上我的。”隋云不肯相信。
慕思源笑了一下,“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吗?别说我对你没有男女之爱,就是你用的这种方式,你说,我还会对你动情吗?”
“为什么,思源哥,我是爱你的,这么多年,难道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隋云已经泪流满面。
“云儿,别再说你爱我的话。你这不叫爱,叫占有。爱根本不是这样子,等你真正爱上了,你就会懂得。”
“我不管。我只知道我不能没有你。”隋云大喊。
慕思源却只是微微一笑,有些苍凉,“说什么不能没有,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离开了也就离开了,剩下的人照样要活下去。这就是人生。云儿,我希望你明白,你的人生还长着呢,与其跟我痛苦的耗着,不如去寻找属于你的幸福。我是希望你能幸福的。”
隋云却只是哭,没有了他,她还怎么幸福。从很早之前开始,她的幸福就系在了他的身上,现在他要抽身离开,她的幸福还有何依傍?
她哭得天昏地暗,几欲昏厥。连什么时候从他的房间里出来的都不知道。第二天早上,妈妈被她红肿的眼睛吓了一大跳。当她哭着扑到妈妈的怀里,说思源哥根本不想要她时,她看到妈妈的眼中闪过了愤恨。然后妈妈就告诉了她安小米的存在。当时她说:“云儿,你只有打败这个女人,才能把思源夺回来。”
隋云一下子就振作起来。在她看来,思源哥说那些什么人生的话,不如直接告诉她他爱上了别的女人,对于她来说,有了目标,她才知道如何出招。
然而,叫她没想到的是,找这个叫安小米的女人并不那么容易。她从妈妈那里得知她所在的杂志社,但是这几个月来,她的行踪飘忽,很多同事都不知她去了哪里,只知道她出差了。
一个记者出差,并不是什么保密的事,何至于竟问不出来?她这才知道,原来思源哥在暗中保护她。这又叫她心里添了一层妒恨。
不管采取什么手段,她都要叫安小米从思源哥的世界里消失。她不了解思源哥,可是却了解女人,没有女人是不会嫉妒的。
隋云眯着眼看着小米。听说她是个厉害的女人,敢冲着思源哥大吼大叫,而且脾气很急。可是自己不声不响地坐了这么半天,她却没有露出急躁的表情,这倒不能不佩服她的定力。
隋云从随身的小坤包里抽出一个信封,放到桌上,推到了小米面前。
小米看了一眼,没伸手,而是抬眼问她:“这是什么?”
“一个礼物。”
小米拿过来,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张照片,照片中,一身黑色西装的慕思源正低头给一身白色礼服的隋云往手上戴什么东西。他凝眉敛目,表情严肃,而她却是微仰着头,一脸激动。他们的正前方,是面目慈和的神父。
小米定定地看着照片,心里反复响着一个声音,他在给她戴戒指,什么情况下需要戴戒指?她很清楚,又希望自己不要这么清楚。
眼中酸胀难忍,似乎有什么东西一不小心就要滴落下来。对面的女人,正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她,小米赶紧眨了眨眼,再抬头时,表情平静自然。
“一张照片而已,你想说明什么?”
隋云冷笑一声,“这可不是普通的照片,安小姐,这是我与思源在美国订婚时照的,可不是在扮家家酒。订婚的意义你知道吗,而且是在教堂里,在神父面前,那是发了誓的。这些思源哥恐怕都没告诉你吧。也是,他是很心软的人,他说过,你也跟了他几年了,突然之间没法告诉你,怕你太过伤心了。只不过这也是早晚的事儿,对咱们女人来说,早知道比晚知道好,不然一直被蒙在鼓里,不是像个傻瓜一样吗?”
“你以为你给我看这样一张照片,说这样一段话,我就会相信你吗?我不如相信自己的眼光。”安小米气极反笑道。
“你会信的,因为我说的都是真话,有没有撒谎,你问问思源哥就知道。”隋云也不甘示弱。
“我问不问他,那是我和他的事。而且如果你说的是事实,你又何必这么急巴巴的赶到巴黎来说这些话。”
“你难道还不明白吗?这半年来你为何一直在外出差?因为思源哥要把你远远打发掉,他和我在一起呢,有你在会碍事。”
“到底谁才是要被打发掉的,现在还未知呢。”安小米微微一笑,站起来说,“如果隋小姐没什么事,我先告辞了。”
“你应该知道我们家对于思源哥的意义,没有我爸,他根本不可能有今天。而你们家呢,却是害死他爸妈的凶手,他跟你在一起,不过就是等这一天,可以狠狠地甩掉你,以报父仇。安小米,我劝你一句,你还是自己离开比较有尊严。”隋云在她身后说。
小米的脚步踉跄了下。她竭力稳住身子,告诉自己,要相信思源,他答应了不会再骗她,他也不可能为了什么父仇来接近她。然而,巴黎街头的春风吹过,却冷得叫她打了个寒颤。
泪水就在这浩浩春风中飘落。
巴黎激情
小米在巴黎街头走了两个多小时,抬起头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不知名的小广场。
暮色四合,广场上群鸽归翔。
这两个多小时,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走过了哪些地方,想了些什么,脑中竟然是一大片空白,就好像在梦游一样。
然而生活毕竟不是梦游,人终究要面对现实。
她在一张长椅上坐下,慢慢地从包里取出手机。奇怪的是,她无知无觉的时候,一直下意识地抓紧了皮包。
她调出慕思源的电话,刚按下去却又蓦地切断。
即使她的心现在被人击穿了一个洞,她也下意识地想要保护最重要的东西。
那是她给予他的信任,还有爱。
想了想,小米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妈,我们家与慕思源家有什么恩怨?”小米劈头就问。
“啥?”小米的妈妈正睡得迷糊,叫女儿这样一问,有些反应不过来。
“思源的父母是我们家害死的吗?”小米换了个更直接的问法。
“谁告诉你的?”小米妈妈一听,声音一下子有些尖锐。
小米听到妈妈的反应,心就有些沉下去。“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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