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时,正对上鼻尖外慕思源放大的脸,有些憔悴,胡渣子青青的。他凝视她的眼神,似乎无限悲伤和歉疚。
小米怔了下,为了这个孩子,他这么难过?
“醒了?醒了就起来吃饭吧。”慕思源已经恢复了神色,伸过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
小米这才发现,他坐在床前的地板上,一只胳膊正被自己枕在头下。
小米赶紧动了动,让他把胳膊抽出来,微嗔道:“你怎么不上来睡会儿,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不累吗?”
慕思源活动一下酸麻的手臂,笑道:“没事,我不累。”
他取过睡袍为小米套上,俯身将她抱起来。
“我自己走吧,腿又没受伤。”小米推推他。
“不行。我问了妇产科的医生,她说女人小产更大意不得。”慕思源很认真地说。
可也不用当心到行走用抱的吧?小米无语地瞪着他。慕思源低头吻了吻她的唇,将她放在餐桌前。
“汤还热着,你尝尝看。”慕思源盛了一碗汤给小米。小米看着上面的一层油花,皱眉撅嘴,“这锅汤要喝下去,我就成胖猪了。”
“胖猪就胖猪,你就是太瘦了。”慕思源不以为然。不过还是拿了汤匙,小心地一点一点撇净油花,又试着不烫了,才递给小米。
小米喝了一口,味道很不错,看得出他用了心。她朝他笑,又狠劲夸了他两句。慕思源一笑,这才开始吃饭。
吃过饭,慕思源不顾小米的抗议,又将她抱回床上。自己半倚在床头,抱着她。
小米窝在他怀里,想了想问道:“你美国的课上完了?”
“嗯。”
“那……隋云呢,做手术了?”小米又问,有些惴惴。
“嗯,昨天做了,Jerry说很成功。”慕思源一下飞机就接到了Jerry电话,对他不告而别抱怨了几句,最主要的是告诉他,隋云的手术目前看来是成功了,只要不出意外,应该可以康复。
慕思源松口气,简略地说了一下回国的原因,并拜托Jerry照顾隋云。
Jerry豪爽地说:“没问题,Stan,你去做你想做的事,云这里交给我。”
慕思源又给隋大庆打电话,但是他没接。这让他心头有些沉重。
“那太好了。”小米高兴的声音把慕思源的思绪拉了回来。他低头看她,她的脸色虽然还是苍白,但是却浮上了开心的笑涡。看来隋云这件事,给她造成的困扰挺大的。她说是理解,终究还是在意的。
慕思源越加犹豫。他本来计划回来后把与隋云假订婚的始末告诉她,他答应了再不会骗她。但是,她现在的情况,身心受创,睡梦中还不安宁。她为他受了这些罪,他却和别的女人订婚,虽说是权宜之计,可让他怎么说得出口?
“思源,怎么了?”小米在他眼前挥了挥手,黑白分明的眼中有一丝不安:“对不起,是我太不小心。要是我当心点,孩子……”
慕思源紧紧抱了她一下,果断地打断她的胡思乱想,“不是你的错。小米,千万不要自责。一个胎儿这么容易就掉了,说明他本身就不健康,我是医生,相信我。”
“可是,你又不是妇产科医生。”小米咕哝。
“嗯?医生什么都懂,不管哪个科。”慕思源眯眼看她。
小米吐了吐舌,谄媚地笑道:“知道了,你是全才科的。”
“知道就好。怀疑一个医生是很不道德的。”慕思源假装严肃地说,末了却也忍不住笑了。
其实他哪里懂什么妇产科啊,小米睡着时,他打电话给一个学妇产科的学姐,询问女人流产后应该注意什么事项时,学姐在电话那端的惊叫,完全不符合她一惯沉稳温和的形象。
“小慕,你问这个干什么?你干坏事了?祸害女人了?”
慕思源皱眉再皱眉,叫她这样一喊,估计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低调低调,戚姐,难不成你以为我要打一辈子光棍?”
学姐在那边呵呵笑,“这才像话,年轻人千万不要光顾事业不要家庭,成家立业,就是要先成家再立业……”
“我知道,这不正在努力吗?您先别念我,赶紧说重点。”慕思源赶紧打断她。戚姐和他关系不错,就是每次逮着他都要念叨他还不赶紧结婚。
“我不是送了你一本书嘛,你拿出来看看就全都知道了。”
“不在手边,还是问本人比较快。”
“啊,你不在A市?这么说姑娘不是你那个隋云妹妹?我就说嘛,你跟她根本不可能,完全不搭调……”学姐对隋云的看法一直不好,说她太小姐脾气,不适合做慕思源的妻子。
“重点,重点……”慕思源把电话捂紧些,免得吵醒睡觉的小米。
学姐笑够了他,才把注意事项一项一项说给他听,慕思源飞速地记录下来,在她再次唠叨前挂断了电话。
不过,学姐最后一句话,他还是听到了,“把人家伺候好了,赶紧带来给我看。”
他也很想赶快把小米带给他的朋友看,然而……总要等到隋云的事情都解决完了。想到这儿,慕思源又有些烦闷。
小米休了一个星期假,慕思源一直陪着她。每天照着食谱为她煲各种各样的汤,他的手艺越来越好,小米开玩笑,说他不做医生,可以考虑去当大厨。
“没兴趣。我只做给你一人吃就好。”研究营养食谱的慕思源头也不抬地说。
自然而然的一句话,让小米乐得整整一天合不拢嘴。
几天后,慕思源扶小米在楼下散步,小米吃得饱饱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失去孩子的创伤已经在孩子他爹精心的照料下慢慢愈合了,她觉得安宁又满足。
慕思源看着小米重新光润起来的脸颊,也相当欣慰。他现在才知道,其实人没有那么多的要求,只要心爱的人健康快乐,就已经觉得生活很幸福。
“所以说,胡兰成这人虽然叫人不耻,但是他在与张爱玲的婚书中提的那句话我特别喜欢,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其实生活很简单,是不是?”小米依偎在慕思源身边,甜蜜蜜地说。
“嗯。”慕思源轻声答应。
“但是张爱玲也是傻,她说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于尘埃里开出花来。其实女人在枝头开的花才美,真低到尘埃里,就算开出花来,又有什么值得高兴?”小米想起胡兰成对张爱玲的始乱终弃,愤愤地补充。
慕思源失笑,多么久远的事了,她还在为人家伤神?
“那叫你是无论如何不肯低下去了?”他逗她。
“那当然。我爱的男人要是狠心把我踩到尘埃里,我坚决不放过他。”
“怎么不放过法?”慕思源心里微动。
“打得他满地找牙。”小米威胁地看着他。
慕思源摸摸嘴角,引得小米哈哈大笑,“放心,目前你还没有那个危险。”
*******
小米午睡醒来,身边不见慕思源的身影。他明明陪她一起睡的,跑哪儿去了?
她下床去找,房门虚掩着,隐约听到他在外面讲电话。
“好了,我知道了,会尽快赶回去。”见她出来,慕思源挂断了电话,过来拥着她,坐到沙发上,将她抱在膝上。
“怎么了?”小米问。
“没事。”
“医院催你回去?”
“不是。”慕思源看了看她,“没关系,我再陪你几天。”
“得了,我已经好了,你不用陪我啦,不然被炒鱿鱼,谁来养家?”小米推推他,笑道。
慕思源心里犹如打翻了五味瓶,明明应该高兴,却掺着甩不掉的酸涩。如果没有与隋云订婚这事,趁此机会把小米绑到身边,该是多么美好的事。
他低头将脸藏在她的发间,半天才闷闷地说:“还没人敢炒我。”
自大!小米撇嘴,忽然想到一事,就问道:“要不干脆我趁这劲辞职算了,省得以后还要找借口。”
慕思源顿了下,“再等等吧。”如今的A市,正是风急浪高的时候,他不想把小米拉进漩涡。她呆得远一些,他还放心点儿。
等什么?小米疑惑,抬头看他,才发现他的眼中似乎藏着一丝阴郁。“怎么了?”她惊了一跳。
开始战斗
慕思源嗅到了阴谋的气息。
分管医院的鲁军长皱眉望着他,眼神十分凝重,“思源,我觉得这事不是这么简单,你去美国前,接任院长一职已经在军区高层会议上提到过了,大家意见还是比较一致的,现在突然又说暂缓,我觉得有问题,你自己没想法吗?”
慕思源垂下眼睫,再抬头时,已经敛去了眸底深处的沉黯,他缓缓开口:“军长,您就别着急了,这也不是小事,军区以及上面都要慎重行事,再说我毕竟年轻资历浅,多历练两年也是好的。”
鲁军长颇不赞同的看了看他,他知道慕思源的抱负,他的事业心很重,他当然不会相信他突然就看淡了名利,只一心钻研业务,不去计较得失了。也许……
鲁军长话锋一转,“这次反对意见出自上面,隋将军假若可以出面……”
“首长,这事其实是对我的考验,我只想凭自己真本事,成不成也心甘情愿。”慕思源打断他的话。
鲁军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话说的,好像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以为凭自己真可以青云直上。是,有本事的人总不会永远被埋没,但是他们在政治上混久了,谁不知同样的条件,甚至是条件并不那么相当,也是有关系的上,没关系的下。慕思源从军校里出来时就明白这个道理了,如今这样说,倒像是怪他多管闲事似的,他的脸色就有些沉下来。
慕思源倒是一笑,诚恳地看着鲁军长说:“首长,你关心爱护我,这我知道,可是不能因为您爱护我,就要求所有人都要来爱护我啊。再说了,当上院长并不是我目前最想要的,您还不了解我们家老爷子?向他提一个心愿,得用两三个心愿去换,我这里他能看得上眼的东西可没有多少喽。”
而那仅有的,也是老头子想要的,却不是他能给的。
一番话说得鲁军长破颜大笑,“哈哈,你这话我爱听,老隋那老狐狸,轻易真不能求他办什么事儿,不然被他压榨死。我倒没想到,他对你也是如此。就没有什么是他算计不到的,哈哈。”
慕思源陪他笑了两声,眼里却殊无笑意。他虽然说的轻描淡写,但是内心却并非如此。能有更好的发展,更高的平台,也是他于事业上的追求,所以说于院长一职,说他不动心那是虚伪,横生波节他心里也难免不平静。但这事他不会去求老头子,因他正等着他去呢。
从鲁军长那里出来,慕思源就接到了小米的电话。小米没说别的,只是问他工作累不累,吃没吃饭,有没有睡好?是不是碰到了烦心事?拉拉杂杂的,说了半天。
慕思源突然想笑,这小丫头,也学会虚与委蛇了?还是,那天他的态度终究伤害了她?
他放柔了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小米,你也变啰嗦了。不过,这啰嗦,我喜欢。”
“啊?”小米在那头一愣,接着为他话里深蕴的情意一乐,“那我就再啰嗦两句,其实遇到事情自己憋在心里,不能说明就是很男人,真正高明的男人,会懂得如何倾诉,与别人分担心事,这样会活得痛快些。”
果然,她还是在意那天他未对她说实话。当时,他正好接到了鲁军长的电话,劈头叫他速回,说是升迁一事有变。当时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事情突然有变,恐怕跟隋大庆脱不了关系。
这段日子,他给美国打电话,隋大庆一次也没接,吴仪宁接了几次,也是不冷不淡的,隋云的情况,他都是从Jerry那里得知。看来他抛下隋云绝然回国的事,真把隋大庆惹恼了。只是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人还未归,已经开始行动了。
当时,小米看出他脸色不对,问他怎么了,他直觉地回她:“没事。”
这事说给她听,也只是徒增她的烦恼。他不想让她为这些事费心伤怀。他自己不是单纯的人,下意识地就想保护她的单纯。
“小米。”慕思源听她连倾诉分担这样的词都用出来了,知道她还在介意,因此更放柔了声音,轻声唤道:“小米。”
“嗯?”
“小米。这样叫你的名字,感觉你就在身边,其实你不必知道具体发生什么事,那都是琐事,无关紧要,你只要在我身边,我就不会孤单。好不好?”
小米听他话里千年难得的撒娇意味,微微怔了怔,心底突然就软成一片。她暗叹口气,有些人,生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