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的脸有些发烫,她不在乎飞机是否会安全通过强气流,却对自己在陌生人面前流鼻涕有些羞赧,赶紧接过纸巾来,胡乱往脸上抹了把。
这时飞机的震动也停下来了,空姐甜美的声音又响起:“各位旅客,我们已经安全通过了强气流。”
“其实活着还是不错的,想哭的时候就可以哭,如果生命不在了,那真是一了百了了,什么想法都废了。”邻座男子的声音有种温和的笑意。小米即使闭着眼靠在椅背上,也能感觉到他似乎带些揶揄地看着她。
她没动,也没应话。即使她想奉送他一对白眼球,自己哭得一蹋糊涂的眼睛估计也制造不出来。唉,还真是无语啊,自己好歹也是坚强独立的现代女性,不就是失恋吗,有什么了不起的,现代人谁没有失过一回两回的,至于搞到在公众场合如此失态?还被个臭小子给笑话了去。郁闷。
小米懒得理人,心口仍旧闷闷的痛,但是却不再那么难以忍受了。这家伙说的不错,只要活着,就万般皆有可能,死了,可是烟消云散了。小米的脸微微有些发烫,为了一个欺骗自己的男人,刚刚她还想一死百了呢,真是……可耻。
“失恋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小米满不在乎地对杜清雅说,“大雅姐,你不是说自己失过十回八回的了,现在不照样过得挺好?我现在是在向你看齐啊,总算捞着点经验不是?”
杜清雅无奈地看着安小米边说边狠狠咬了一大口披萨。这女人,这几天太能吃了,今天这顿一人就吃了两盘烤肉,两盘海鲜,两大块披萨,外加甜点、汤水不计其数,幸亏她有先见之明,请她来这个自助餐厅,不然就该为自己的荷包痛哭了。现在该痛苦的怕是那个餐厅经理吧。
“小米,你突然属猪了?不对,猪好歹吃了就长膘,你怎么干吃不长肉啊,不但不长,还一个劲瘦,喂,赶紧去查查啊,别是内分泌紊乱、身体变异啊。”杜清雅没接小米的话茬,只是夸张地叫道。
“呵呵,你眼红吧,我这是气死人不偿命体型,多少明星梦寐以求的呢。”小米甩甩头,她原先有些婴儿肥似的脸庞,瘦成了尖下巴,小小的,配上苍白的面色,我见犹怜。偏偏杜清雅见不得她这可怜相,天天拉她到处找美食吃,结果一个周吃下来,仍是半两肉没长,倒愈见苗条。
杜清雅摇头,连连感叹。
小米受不了杜清雅了然的目光,蹬蹬蹬跑到楼下,又取了一盘水果来吃。
杜清雅等她坐下,才说:“是啊,身材是越来越苗条,就是这熊猫眼越来越明显,这也是最新流行?”
小米顿了下,回她一句:“那是。”然而那气势明显弱了,声音带丝颤抖,眼睑垂了下来,长长的睫毛抖了两下,那眉梢眼角就带着化不尽的忧郁,仿佛苦苦压抑的痛苦终于不堪束缚,浮了上来。
杜清雅隔桌伸过手去,紧紧握住了小米的手,“小米,痛苦就不要捱着,想哭就哭出来,不需要笑,不需要强装坚强。”
小米的手冰凉冰凉的,静默了一下,抬手用另一只手捂住了眼,泪水顺着指缝汩汩而出。
“大雅姐,怎么办?我完了,他那样对我,我还是忘不了他,还是疯狂地想他,……还是爱他,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她拼命压抑着哭声,那呜咽就像受伤的小兽,低低的,又能撕裂心肺。
杜清雅绕过桌子,坐到小米的身边,搂住她的肩,柔声说:“不要逼自己忘记,真爱过又岂是几日可忘的?你越是想忘就越是忘不了,现在只要平静心情就好,不要掩饰,也不用太过在意,想他的时候就想一下,主要的是不要让自己有太多空闲的时候想他,多做点别的,慢慢就会淡的。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他变成了一个回忆。”
小米将头靠在杜清雅肩上,哽咽地问:“那要多久?”
“我也不知道要多久?但是相信我,总会过去的。”
小米没吭声,默然地流了半天泪,才幽幽地说:“我觉得很难。”
“要不,你冲去把他劈了?”杜清雅突然凶狠地说。
小米一愣,直觉地说:“不行,我不能!”
“那不就得了,既然不能采取极端的方式,对他最好的惩罚就是忘记他,彻底忘记,然后去过幸福的生活。”
小米哭了半天,抽过桌上的餐巾,狠狠地擦了擦红肿的眼睛,使劲擤了擤鼻涕,沙哑着声音对清雅宣布:“好了,我哭完了。以后再不为臭男人哭泣!”
杜清雅照着她的肩膀狠狠拍了一下,叫道:“这就对了。男人和钱,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人李白不说了嘛,千金散尽还复来,你就当丢了一百块钱,别心疼,说不准会给你抱一窝回来。”
小米被她逗得“扑哧”一笑,完了又受不了的翻白眼,“你以为生小鸡啊,还一窝一窝的,再说了,他不止值一百块钱啊。”
“你还当他无价之宝啊。告诉你哦,无价之宝只好当摆设观赏的,基本没什么实际用处,所以大家都不费心算他的价值了。”清雅用肩膀撞了撞小米,神秘兮兮地说:“你知道初恋为什么叫初恋吗?据我研究,那就是表示绝不止恋这一回,它就是用来启蒙的,它的成就在于引出底下一串串的恋爱。所以说呢,你就准备好迎接你的下一场恋爱吧。”
啊?原来无价之宝和初恋都是这样解释的啊。小米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洋洋得意的杜清雅。
阴魂不散
前几天气温还很低,忽然间一夜春风,温暖的气息顿时改天换地。
然而冬天并不甘心退出,寒流时时来袭,南北风频繁交战,各有输赢,气温随之忽高忽低。整个春天,小米一直在感冒,每一次流感来了,她都逃不过,经常是上一次还未好利索,下一场又接上了,整天精神萎靡、头昏脑涨的,因为鼻涕水直流,小鼻头都被擦红了,眼睛也有些水肿,见风流泪。
因着成天与疾病作斗争了,加上昏头昏脑的想不了什么事,每天大把地吃感冒药,吃完就上床睡觉,昏天黑地间,失恋的痛苦竟奇迹般地平复下来,慢慢地也可以有气无力地回应杜清雅一两句玩笑。
过了五月,天气稳定下来,小米的感冒也终于好了,人虽然瘦了不少,但是眼瞳重新明亮起来,配上尖尖的下颏,嘴角内敛的微笑,杜清雅煞有介事地说:“小米,你终于长成女人了。”
小米微微一笑,“合着我以前都是男人啊。”
杜清雅放声大笑,叫道:“不错不错,勇于自嘲和嘲人,你的生活智慧大长啊,看来失恋真是人生最妙的一课哦。”
小米的眼神微微黯然,旋即又笑道:“谁想上这课,我可以免费转让。”
杜清雅也就不再提这话,转过话题说道:“既然你又活过来了,那咱俩找时间去看下程主任吧,他做手术都一个多星期了,为了等你,我都没去问候他老人家。哎呀,要是再不露面,估计他老人家会打上门来的。” 程主任是清雅所在的摄影部的老主任,为人随和风趣,与小辈关系都不错。他做手术住院,杂志社的同事几乎都去探过病了,只有小米因为一直在感冒,迟迟未露面,而清雅为配合她,也只是打了个电话问候。
小米失笑,拍了拍清雅的肩膀,“嗯,没关系,到时我帮你。”
“好的好的,老大,你要罩我啊。”杜清雅夸张地叫,没注意到小米微微僵掉的神色。老大,这个称呼,多么熟悉……
小米甩甩头,甩掉心底不期而来的疼痛,拽着清雅的手,说:“程主任发起飙来,我可罩不了你,与其被他追杀,还不如乖乖去受死,走吧,买礼物去,今天周末,咱早点去,省得人多了吵得慌。”
小米和清雅一人提着果篮,一人捧着鲜花,去了医院。果然,程主任认识的人很多,来探病的到现在还是一拨一拨的,好在她们去时,先前来的也走得差不多了。小米和清雅赶紧上前问候。程主任就爱热闹,耐不住寂寞,见了小米她们美得咧开嘴,笑道:“你们两位美女终于出现了啊。我还琢磨着,是不是嫌我老了,不待见我老人家啊?”
杜清雅和他是玩笑惯了的,当下笑嘻嘻地说:“哪能呢主任,主要是怕您太受欢迎,我们来了挤不上前,所以特意等大家都来得差不多了才来,这不是可以说会儿话嘛。”
程主任呵呵一笑,骂句:“小丫头就会贫嘴。”又对小米说:“小米,你感冒好了?要不好来跟我当病友得了,咱们也好做对难兄难弟。”
“主任,感冒好像是外科,跟骨科没啥关系吧,我就是来了,也住不到一起。”小米也笑嘻嘻回他。
程主任接过话儿,就开始讲述他这次手术住院的前前后后,估计讲得遍数太多,都演绎成花样评书了。
“要说我老程这次运气真不错,你们猜谁给我做的手术?就是大名鼎鼎的骨科专家,A市军院的慕思源,那可是青年才俊,晓得不?医术那是没话说,难得的是一点不大牌,工作严肃认真,人还和气,就我这个小小的椎间盘突出的手术,人家慕专家愣是飞来两趟,做完手术还要亲自来复查……”程主任自管讲得口沫横飞,全然没注意到小米和清雅脸色已经僵掉了。
清雅瞄了小米一眼,脸色有些苍白,眼神还是有掩不住的凄楚,她恨不得冲上去堵住程主任的嘴。刚想打断他的话,突然听他冲着她们身后叫了声:“哎哟,说曹操曹操到。”马上抬手热情地打招呼:“慕院长,刚才还在跟我们杂志社的小姑娘说你呢。”
小米站直身子,虽然背对着门,但是仍然感觉到有锐利的视线停在她的背上,让她不自觉地绷紧身子,寒毛倒竖,心跳加快。
杜清雅闻声回头,就见一群大夫簇拥着慕思源走了进来。这姓慕的,近处看更是人模狗样的,好吧,她承认,以她阅男人无数的眼睛,即使很挑剔地看,这也是个极品,身材挺秀,剑眉朗目,目光深沉,非常具备勾引无知少女的先决条件。
他停在门口处,视线直直对着做驼鸟状的小米,面部表情丝毫未变,只是眸色越加深浓。杜清雅再次在心底低叹,唉,小米碰上这人,没有粉身碎骨已是万幸,如何还能期待她防守反击?
清雅伸手挽住小米的胳膊,觉出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狠狠加了把劲,笑着对程主任说:“主任,那我们就不打扰您了,您好好休养,早日凯旋啊!”
程主任忙着招呼慕思源一行,随意地挥了挥手,“去吧去吧,小丫头早不耐烦了。”
杜清雅握了握小米的手,拉她闪到一边,给大夫们让出床前的位置。程主任已经和慕思源寒暄上了,一群大夫跟着凑趣,清雅凑到小米耳边,低声说:“微笑,亲爱的,输人不能输阵。”
小米挺了挺腰,避过那人的方向,侧头看向清雅,嘴角笑容婉然,使得她苍白的脸上焕出妩媚的神采,边随她往外走,边说:“中午去哪儿吃饭?翠皮馄饨好吗?还真是想念那个味道。”
“没问题,这次你请客啊。”清雅嘻嘻笑,眼风扫向慕思源,见他虽然在跟程主任说话,听见小米的声音却不由顿了顿,瞬间有些失神似的。
刚出了病房,小米强装的笑脸就垮了下来,眼神朦胧,带着茫然。清雅叹气,拉着她一语不发地往外走。虽然希望小米能早日走出失恋的阴影,但她也知道,这件事对有的人来说,很容易,转头又是一段浪漫,但是对于小米来说,却很难,难到她都没有信心。说来说去,都是姓慕的害的,清雅愤愤地回头,不期然地撞到了他透窗而来的视线,那深幽里被掩埋的一丝痛苦,叫她惊讶。
原来,他也不是全无感觉。那,又为何如此伤害小米?
故作深沉的男人,最讨人厌。有什么事不能坦开来说清楚,非要折磨别人又折磨自己?清雅给了他一个不屑的白眼,转头拉着小米快速离开。
程主任出院后,招呼大家吃饭,庆祝他康复。小米以前不大参加这样的场合,现在却不排斥,热闹一些总比一个人好打发时间。小米和清雅到时,参加聚餐的同事都到得差不多了,一间大包间里,摆了两张大桌子。程主任一见她俩就笑道:“两位小美女,来这桌坐。”
小米定定地看着程主任右手边的主客位置,他怎么会在这里?原来他也可以这么闲的?前后不过一周,竟然见过他两次,以前就是热恋时,都没有这个频率。
还真是阴魂不散。
清雅看了小米一眼,对着程主任嘻嘻一笑,“主任,您就饶了我俩吧,谁不知道您那桌都是有名的酒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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