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前听雨一生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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阶前听雨一生凉-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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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上辙印深,圣旨是到了,于武安郡设置北安都护府,任命苏慕雁为都护,任职武安。谢恩领旨的话语还未落下,来宣旨的宫人再次取出一卷金黄刺目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继位近一载,致力国事,无瑕顾忌后宫之事,如今四海升平,海晏河清。朕决意应百官之意,万民之愿,择选贤良淑德之妇以正后宫,母仪天下。夏明侯之女汝嫣氏,惠德……”
  苏慕雁早已经听不清宣旨公公开开合合的嘴巴说的是什么词语,脸色比屋外纷飞的大雪颜色还要透白。浑浑噩噩的被一旁的人搀起,听不清一旁的人说些什么,看不清一旁的人是什么样的担忧神色。
  苏慕雁如□纵的木偶一般平静的接过圣旨,领旨谢恩,而后转身离去,只留徐怀诚将军心中担忧无比却无法抽身随去安慰,还只得面色带笑的为宣旨的公公设宴接风。
  苏慕雁机械的迈步离开正厅,武安郡府衙的走廊也带着西北的粗犷,青灰色石柱,灰褐色的木梁青瓦,大雪如羽片飘飞,走廊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白雪,万物寂灭,天地冷萧,寂静的院子里,漫漫长廊,只有苏慕雁一人,孑然独行,积雪上留下一行孤单的深深浅浅脚印。
  大雪凝白青丝,寒意冰透身躯。脚下失力,苏慕雁重重的跌倒在走廊里的积雪中,身体无力的倚到在冰寒的石柱上,石柱冰寒又如何,心已成碎片……
  顺滑柔暖雪狐裘萎靡于地,纤细的手指深深的陷入柔顺的雪色长毛中,手掌用力的指节泛白。
  李璟,真的要离开了吗?最后,我们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苏慕雁,这不是你所要的吗?现在他终于放手了,你有心碎什么?你现在……
  ‘唔’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再也抑制不住,鲜艳的血色涌出,溅落在雪色狐裘,无瑕白雪。夺目的颜色将冷色烧灼一片。
  安置好宣旨公公,徐怀诚忍不住心中的担忧,来到后院去找苏慕雁,却在走廊处看到了让他肝胆欲碎的一幕。
  羽片的大雪纷纷而下,冰寒的走廊中,单薄的身躯倒在寒冷的雪里,狐裘垂落在地,地上一滩大雪掩盖不住的鲜红。大雪覆盖住他瘦削的肩背,他倒在雪中,毫无声息的样子。
  “慕雁!”徐怀诚箭步上前,急切小心的揽过苏慕雁,比雪色还有苍白的容颜映入眼帘,嘴角一丝血迹是静寂白色中唯一别样的颜色。冰冷的身躯比凝冰的铁衣还要寒冷,发丝,秀眉凝霜,单薄的胸膛毫无起伏。
  徐怀诚伸出颤抖的手,慢慢的放在苏慕雁的鼻翼前,良久,天地静默,唯有眼前人微不可察的呼吸,徐怀诚这才呼出自己一直屏住的呼吸。急忙小心而温柔的抱起苏慕雁,好轻,都不如自己手中的长戟。低首看着苏慕雁苍白至透明的精致容颜,徐怀诚心中漫上丝丝心痛,丝丝缕缕,缠绵不断,好像藤蔓四面八方的紧紧缠绕住搏动心脏,不容挣扎,丝丝心痛,渐渐窒息。
  将苏慕雁抱到他的卧房,苏慕雁的身躯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将所有的被子都包裹在他的身上,仍然无济于事,徐怀诚急忙要去生火,却在离去时把一只冰寒彻骨的手一把抓住,徐怀诚回身。
  毫无血色的苍白嘴唇颤抖着开开合合,声音低不可闻,徐怀诚急忙附耳至苏慕雁的唇边。
  “大哥……,”颤抖低弱的语音,冰寒的气息,“求你……不要……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不想……不想让他……他……知道……”
  断断续续说完,底下的人没有了声息,徐怀诚一惊,苏慕雁的身体仍是冰寒,颤抖不已,徐怀诚注视着苏慕雁,他,是他吗?
  苏慕雁不愿声张,徐怀诚明白是不想让谁知道,便安排好信任的小兵照顾苏慕雁,并且吩咐下去暗中请来大夫。
  安排好一切,徐怀诚离开苏慕雁的卧房,来到院中,大雪没有一丝停止的意思,相反,漫天飞舞更为狂烈。
  一直以来都知道苏慕雁心中有一个人,一年来长安那位暗中不断的关怀,自己也有所猜测,今日一切都得到证实,慕雁心中爱得的人就是他,而且是爱的痴缠入骨,痛彻心扉。
  证实苏慕雁心中的人是他,心中不是没有吃惊,但更多的压抑不住的愤懑,对长安那位的怨言,陛下,你怎么忍心呢?你怎么忍心如此伤害这么个冰雕玉琢,玲珑剔透的人儿呢?
  怨言的背后是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的对苏慕雁的怜惜,徐怀诚伫立在院中,大雪已经覆盖满肩头,毫无所觉,心中只想着房内躺在床上的人,在这一年的相处中,他的聪慧,他的认真,他不染风尘的一颦一笑。
  “将军!”
  小兵的一声轻唤,徐怀诚回过神,回复威严地问道,“什么事?”
  “是宫里来的高公公,有请将军。”
  “知道了。”徐怀诚暗暗不耐的皱了皱眉,又吩咐道,“你去将走廊的一处血迹擦洗干净,记住,不得让任何人知道!”
  “遵命。”
  徐怀诚迈步欲离,望了一眼身后紧闭的房门,又想到什么……
  “等等。”唤住要离开的小兵,“过来……”
  徐怀诚在小兵的耳边吩咐了什么,小兵领命下去。徐怀诚再次望了一眼苏慕雁的房门,
  ‘慕雁,若他无法守护你,可不可以,今后,由我保护你,在你的身边,默默的守护着你……’
  晚宴第二日一早,高公公便执意要回长安,不顾大雪封路,行路艰难。徐怀诚奉劝不住,便让高公公离开了。
  回到长安,李璟急忙召见,询问武安的境况。高公公翘起兰花指,说道,
  “圣人,西北的确苦寒,现在已经是大雪纷纷,虽然天寒路阻,奴婢深知皇命为重,便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一路虽是艰苦,但奴婢受得,只是让奴婢恼怒的是,那军营的一堆莽夫,粗鲁不堪,他们对奴婢如何,奴婢绝不敢有怨言,但是奴婢代表的是陛下,他们是在对圣人不敬……”
  李璟不耐的制住了高公公的啰嗦,“苏慕雁接旨后是如何反应?”
  “陛下圣恩,封他为北安都护府都护,苏都护当然是谢陛下隆恩啦,只是苏都护领旨谢恩便面色平静的离开了,奴婢赶着回来复旨,第二日天光微曦,奴婢便离开了武安,至奴婢离开之前,没有再见过苏都护,噢,前一日的晚宴,苏都护便未参加,只有徐将军主陪。”
  李璟听到面沉如水,挥手让高公公下去,睦和,你听到那种旨意会是何反应,面色平静?不,不会!睦和,朕是一时冲动了些,不知你现在如何了?
  提笔欲下密诏给徐怀诚,笔悬于纸上,停顿良久,一团墨最终滴落在纸上,污了一团,李璟搁置下御笔,修长的手指慢慢的抓住纸张,将纸张攥捏成团……
  至那日跌落大雪中,苏慕雁陷入昏迷,十数日后醒来,看到床前照顾自己,面色憔悴的徐怀诚,苏慕雁淡淡而笑,似乎所有的心伤不再。只是自那时后,便染上了咳疾,久治不愈。不久后,苏慕雁平静上任,任北安都护府都护。


☆、十年大漠梦里人

  时光荏苒,岁月是大漠的风吹过漫天的黄沙,似乎每时每刻都有所改变,只在停住脚步是蓦然发现,一切的变化都是浮于表面,并不能改变深处埋藏。十年春秋流转,苏慕雁每天重复着平静的生活。十年戍边,苏慕雁深受质朴率直的西北百姓的爱戴。
  如今的西北民安物阜,商贸交易连通西域与内地,百姓安居乐业。街上热烈豪爽的吆喝声,粗布短打的汉子扛着一担皮子,深眼隆鼻的外族人操着不熟练的唐音进行交易;一道骆驼商队晃悠悠的走过,驼铃儿‘叮当’响了好远……
  生活似乎已经融入了西北直率的风沙中,城墙巍峨,雄伟壮丽的长安成了久远的记忆,长安城中的那一个人,苏慕雁抚摸了一下自己心脏的地方,也远去了吧。
  信马由缰,苏慕雁任由马儿自由的行走,走过古道长街,走过青草连坡。
  “暮合!”
  忽然听到一声呼唤,苏慕雁晃神,循声过去,这……
  青草连天际,一只只移动的羊儿好像飘在青色幕布上的白云,只是一旁动作青涩,面容稍显狼狈的人是……
  “表哥……”苏慕雁犹疑出声。
  “李瑢,你又把乌巴大叔家的羊弄丢了几只?”灿烂的阳光下,一个浑身散发着阳光气息的俊秀男子冲着李瑢吼道,脸上带着两分薄怒,七分无奈,还有一分溢于眼眸的爱意。
  谁知李瑢并没有回到男子的话,相反定定的看着一边,惹得男子也偏头望来。
  “表弟!”
  李瑢利落的翻身下马,高兴的神情溢于言表,上前一把抱住苏慕雁的双肩。
  “真的是你,表哥。”苏慕雁同样欣喜。
  “前几天还说着呢,这表弟就是北安都护府都护,我们来到北安会不会碰到?本还想着,等过几日去‘暗访’你呢。”李瑢哈哈朗笑。
  苏慕雁笑着要回话,忽然感受到那名男子望向这边笑盈盈的目光,苏慕雁不着痕迹的侧身避开李瑢的手,
  “表哥,这位是?”
  “暮合,我就是暮合。”那位男子快走几步过来,爽朗的说道,想必是一位率真阳光的人。
  “你就是阿瑢口中常说的那位风华无双的小表弟吧。”暮合灿然一笑,苏慕雁看着暮合的笑容,怪不得表哥喜欢上他,他身上洋溢的温暖璀璨的气息是宫中之人没有的,也是宫中之人所向往的。
  “你……”苏慕雁不知道如何称呼,眼前笑容灿烂的人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吗?表哥有没有告诉他,自己便是占有他的身份,占有他近三十年的父母宠爱甚至会继续替代下去的人。
  苏慕雁望向表哥李瑢,李瑢只是含笑摇头,是没有告诉还是其他?
  一旁的暮合将苏慕雁和李瑢的互动看的清楚,笑着伸手搭上苏慕雁的肩头,“好啦,别看啦,我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啦。”
  看到苏慕雁略显愧疚的眼神,暮合夸张的摆出惊恐的样子,手上动作连摆,“别别,别这样看我噢。”
  “我的养父母待我极好,这么多年,你代我承欢我爹娘膝下,我还要感激你呢?”暮合安慰的拍了拍苏慕雁单薄的肩膀,有些不满的皱了皱挺翘的鼻子,
  “你真瘦,不过我不介意啦,你比我大几个月,”暮合一脸灿笑,“你要是不嫌我,我就认你做哥哥好吧。”
  说罢还一脸自豪的小得意。
  苏慕雁忍俊不禁,一旁的李瑢也容雅含笑,“你们两个做兄弟还真是在合适不过来。”
  愉悦的气氛也使苏慕雁难得的放松了心情,展露出十年来少有的笑颜,忽而想到什么,有些调皮的冲李瑢眨了眨眼睛,意有所指,“噢,这样我就是暮合的哥哥了……”
  李瑢笑容一顿,恍然意识到,这个,实际上苏慕雁是自己的弟弟,那么暮合作为自己的伴侣,应该是慕雁的……呃,‘嫂子’,而现在暮合却认了慕雁为哥哥,那么……
  乱了,李瑢瞪了笑容中隐隐有些小得意的苏慕雁,别得意,我还是你哥,这是你嫂。
  噢,那我唤暮合一声‘嫂嫂’怎样?苏慕雁微微挑眉。
  你!李瑢继续用眼睛‘射杀’苏慕雁。
  “呀,这么长时间了都在外面,来,我们去毡包,小哥哥。”暮合拉住苏慕雁的手走向帐包的方向。
  好不容易听到有人叫一声‘哥哥’,为什么要打折扣成了‘小哥哥’呀?
  三人到了毡房,各自叙述了这十年来的经历。
  十年前,李瑢带着暮合离开长安后,便随心所欲四处游览,锦绣江南,软侬吴语。西南百夷,异族风情。两人饱览锦绣河山,有些想停下来,便寻一处安静住所,悠然生活。
  苏慕雁眼露羡慕,这曾经是自己想要的生活。似乎是某个午后,自己好像对一个人倾诉了这般心愿,惹得那人发怒了吧,是这样吗?怎么觉得记忆这么遥远,这么模糊了呢?
  李瑢看到苏慕雁恍惚的神色,想到前几日见到的那个人,心中暗叹一声,对暮合递了个眼色,暮合领会的站起身,
  “我想起来了,我前几天刚学会制作酸奶,哥,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点儿,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嗯,我再去挤点鲜奶。”说罢起身走出了毡房。
  听到这话,李瑢露出一脸痛苦的样子,苏慕雁看着暮合走开,压抑不住喉头的咳意,掩袖低咳,倒也没看到李瑢的表情。
  李瑢见苏慕雁咳嗽,关切询问,压抑住咳意,苏慕雁抬首含笑,答道,
  “是十年前感染的一场风寒落下的咳症,倒也没有什么大碍。”
  看着脸上还未褪去潮红,言笑晏晏的苏慕雁,李瑢叹了口气,“表弟,你和四郎……”
  “表哥,”苏慕雁打住了李瑢的话头,“我和他,是不可能了。”
  “这,可是因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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