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梧接过短剑谢道:“多谢前辈成全!”海无极艰难一笑,面带赞许,喃喃地道:“江南一夜听风雨,白首之约未有期。仗剑江湖红颜老,荒山野岭埋追忆唉”在一声无比遗憾的叹息声中气绝而逝。沈君梧看着海无极渐渐僵硬的身体,怔怔出神,良久,才省起此处不宜久留,就近找了一个低洼的坑,埋葬了海无极。
在这孤零零的荒岗上,从此又多了一座孤坟,若干年后,有谁会想到里面葬的曾经是名噪一时的江南大侠海无极?远离昔日的辉煌与荣耀,与青山日月为伴,草木流水同朽,沈君梧在埋葬他时,想必也是感慨良多吧?
跟上岗一样,下岗时同样不敢走正路,拣了另一条小径,以杂草树木做掩护,缓缓而行,隐约间听到后面似有人声:“江南大侠既命丧于此,看来咱们又迟到一步”另一声音接道:“此坟土质尚新,人离未远,咱们快追吧!”
沈君梧在草丛中闻此言语,不禁摇头苦笑,海无极说得没错,的确是危险重重,看来以后别再想睡上一个安稳觉了,看着那半截“碧玉箫”实在想不明白,此物已令众多高手丧生,为何还有那么多人乐此不疲,难道名利就真的那么重要吗?如果有人利用此点,搅乱武林,从中混水摸鱼,那后果会是什么?先是争杀,继而仇杀,接下来就是想到此处,心底突然冒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寒意。
第六章 江湖最险是人心
一路上连变装束,晓行夜宿。幸喜他初涉江湖,认识他的人不多,一路上虽有一些小小磨擦,但也不甚了了。不日来到无量山下,在附近的小镇上买了一些干粮,便进山寻找,可是一连几天,整个无量山几乎踏遍,居然未找到丝毫线索,眼见干粮殆尽,只得返回小镇,准备隔日再行寻找。这时,恰遇小镇赶集,人数骤增。在百无聊赖之余,也到镇上闲逛,说不定人多嘴杂,从中寻出线索也未可知。
正逛间,忽见前面一处墙角,围着大堆人,面色各异,你言我语,叽叽咕咕好不热闹。心下好奇,也走了过去,拔开人群。只见前面摆着一张四方小桌,正中端坐着一位算命先生,略显清瘦,留着一撮山羊胡子。在其后面,竖起一面旗织,上书“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八个苍劲大字。
清瘦老者见沈君梧进来,顿觉眼前一亮,但也未加理会,自顾给那些人检字测命,沈君梧自小生在山中,极少见到这些江湖术士,好奇心起,故静立一旁,冷眼旁观,有时眼见几人同时相测一字,而老者却有各自不同的拆法,说得众人尽皆满意而归,心中也自有了主意,待到日暮时分,众人方才散去。
清瘦老者见沈君梧并无离去之意,笑着问道:“莫非公子有意测上一字?”沈君梧笑道:“老先生神算,在下佩服之极,不过在下所测并非一字,不知老先生能否拆解?”清瘦老者手捋胡须,微微一笑道:“公子但写无妨!”(文*冇*人-冇…书-屋-W-R-S-H-U)
沈君梧也不客气,提笔疾书,清瘦老者见其所书,虽不甚美观,但也能力透纸背,落落大方,当清瘦老者看完全字时,面色骤然一变,但随即又恢复常态,沉吟道:“公子所拆甚多,可否移足寒舍,听老朽慢慢道来?”沈君梧此刻已知眼前老者便是吴不晓无疑,点点头道:“但凭老先生之意!”
清瘦老者也不再多说,迅速收拾好行当,领着沈君梧来到山前路口,旁边座落着一家酒肆,对面则是一处茶坊,在茶坊不远处,则修了几间茅屋,柴门大开。沈君梧看到眼见光景,不由想起了师父说话: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山。此话看来一点不假,这个地方,自己不知走过了多少次,却始终未曾留意,暗叹自己江湖经验确实太差。
刚入茅屋,沈君梧便欲将柴门掩上,吴不晓摇了摇头,示意大可不必,沈君梧亦是聪慧之人,一怔之后,随即醒悟,这无量山中,不仅平时没人走动,即使偶尔有人,自己仍可尽收眼底,更何况,能想到开着大门议事的人又有几何?再说,凭这小小的茅屋,又怎能挡住高手?姜毕竟是老的辣。
吴不晓将行当一放下,便迫不及待地问海无极之事,沈君梧毫无隐瞒地说了一遍,从怀中掏出短剑递了过去。吴不晓接过短剑,双手颤抖得厉害,泪水不停地在眼眶中打转,悲戚莫名。
原来沈君梧纸上所写乃是:江南一夜听风雨,白首之约未有期。仗剑江湖红颜老,荒山野岭埋追忆。这正是江南大侠临死前留下的四句话,沈君梧虽不明白其话中何意,但身为江南大侠的至交好友吴不晓一定明白,故尔一试。
沈君梧见他悲痛万分,心中也自难过,只苦于找不到适当的措词来安慰这位老者的心,其实他也知道,在这种情形下,一切言语都是多余,前不久他也经历过这种丧亲之痛,失去世上唯一的亲人——师父,这种痛苦到现在还蚕噬着他的心,异常关切地望着吴不晓,至情至性表露无遗。
好半响,吴不晓方自沉痛中清醒过来,对着沈君梧道:“老朽刚才一时失态,公子切莫见笑!”微微一顿,接着问道,“江南大侠可有言语带给老夫?”沈君梧恭声道:“江南大侠在临终前,曾将碧玉箫托付给晚辈送与少林。而晚辈正好有事相询,故先到无量山找寻前辈,打听千年冰毒的消息。”
吴不晓沉吟道:“江湖传说中的千年冰毒,至阴至寒,中毒之人人,全身奇寒,结冰而死。这种毒药据说是三百年前铁玄风所制,因其歹毒无比,从未在江湖中使过,故其真实性无人知晓。”沈君梧道:“家师身中千年冰毒而亡,不知前辈可知这铁玄风的后人或传人?”吴不晓道:“这铁玄风的后人就是江南铁府,不过铁府在十六年前惨遭灭门,一把大火将其烧成废墟,全府连小孩在内无一活口,手段之残忍,行事之利落,江湖罕见,没留下任何珠丝马迹,因此成了江湖中的一桩悬案,沈公子若想查千年冰毒,可从当年与铁府相关的人士着手。”
“十六年前?”沈君梧想起师父与师叔十六年前反目,不相往来,如今又都中千年冰毒而亡,不知与铁府的灭门惨案是否有关。吴不晓见沈君梧无语,接道,“你刚才所说的碧玉箫,能否借老夫一观?”沈君梧:“当然可以!”说完从怀中取出碧玉箫递了过去。
吴不晓望着碧光四射的半截玉箫,双眼发光,拿在手中,反复摩挲,喃喃自语:“不错,是他是他”良久,才回过神来,见沈君梧仍站在屋中,遂指着旁边的一张藤椅道:“未请少侠就坐,真是失礼,来,咱们坐下再聊!”沈君梧站了整整一天,也的确有点累了,闻言也不客套,坐了上去
就在这时!
忽觉身子猛地往下一沉,跟着眼前一黑,连人带椅跌入地窑中,一颗心也仿佛跌进了万丈深渊,找不到落点,遍体生寒,暗呼完了,没想到吴不晓也是个卑鄙小人。吴不晓眼见自己奸计得逞,不由一阵狂笑。沈君梧在黑漆漆的地窑中,好不容易按捺住心中怒火,责问道:“前辈如此,是否对得住九泉之下的江南大侠?”
“江南大侠?”吴不晓又是一阵得意的大笑,“你可知江南大侠为何要你执剑前来见我?”沈君梧接道:“那是怕前辈不相信在下,故执此信物前来相见,难道不妥吗?”
“妥?妥极了!”吴不晓得意地道,“其实江南大侠根本就没什么信物,这支短剑也非他随身携带之物。剑,既是杀人利器,又可作礼物送人,他如此做,无非是要告诉老夫,将来人杀掉,东西留下。”微微一顿,又接着道,“江南大侠不愧是老夫的好兄弟,临死也不忘送一件厚礼,既有这样的好兄弟,老夫又怎能拂他之意?”沈君梧接道:“江南大侠既有此意,为何不叫在下去找江南四杰?”吴不晓冷笑道:“就凭他们那四块废料,又成得了什么大事?”
江南四杰的确没什么过人之能,将碧玉箫交付给他们,非但成不了大事,反而徒增几个孤坟野鬼。想不到江南大侠声名在外,受万人敬仰,内心却如此险恶阴毒,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难怪自己跟随师父十年,从未听他说起过江南大侠,如今看来海无极所谓的至交好友,不过是临时捏造罢了,自己一路跟踪碧玉箫,四处打听千年冰毒,身为江南大侠的海无极,又岂能不知?自己一报名,便已落入对方的算计中了。
吴不晓似看穿了沈君梧心思,阴恻恻地笑道:“姓沈的,你也别怪我等用心险毒,这就是江湖,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不了解江湖。”沈君梧狠狠地呸了一声,怒骂道:“卑鄙!”吴不晓笑道:“你骂吧,尽管放开喉咙骂,老夫不生气。江湖中人只知道谁获得碧玉箫,谁就可以继承潇湘夜雨的武功与财富,武功自然是七煞绝音,但财富是什么,有多少,江湖中又有几人清楚?谁又知道当年的潇湘夜雨就是帝宫的第一任帝君?三十年前的君山血战,强大如斯的幽灵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带给潇湘夜雨极大的震动,为避免帝宫重蹈覆辙,便将帝宫的一半财富与武功收藏于一处秘密洞穴中,交由天机童子看管,并将其碧玉箫一折为二制成钥匙,一截在天机童子手中,一截留在了帝宫,并留下遗言,谁获得碧玉箫,谁就是帝宫的主人。”
沈君梧道:“那你知不知道碧玉箫在江湖上掀起的轩然大波,自此物出现到如今,没人能将此物保留三天以上,你就不怕海无极找你去地府做伴?”吴不晓大笑道:“没人保留三天以上?你算算自己保留几天?”沈君梧不由怔住,碧玉箫落在自己手中,少说也有半个月了,一直平静如水,没遇上半个夺箫之人。这个问题若非吴不晓提起,他倒没想过,连师父、师叔、海无极都无法保留三天,自己又何德何能保留半个月?但这碧玉箫的的确确在自己手中已有半个月了。
这时忽从外面传来一个清晰而又熟悉的声音:“凡是都有例外,他是一个例外,而你不是!”接着只听“砰”地一声,笑声在瞬间凝固,茅屋又恢复了平静,过了好半响才听到一阵“喳喳”的声音,跟着眼前一亮,地窑的出口慢慢地打开了,一张异常清丽的俏脸探了过来,正是那日未留名姓的白衣少女。对着沈君梧招招手道:“上来吧!”
沈君梧道声多谢,略一提气,一个“旱地拔葱”,跃出地窑,长长地舒了口气,却见吴不晓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气绝多时,对着白衣少女施礼道:“大恩不言谢,他日姑娘但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白衣少女淡淡地道:“赴汤蹈火倒也不必,不过本姑娘身边缺一个保镖的,看你武功不错,人长得虽不俊美,但也说得过去。从今天开始,就做我的保镖!”沈君梧怔道:“这”白衣少女微怒道:“不愿意?不愿意就跳下去,就当本姑娘没来过!”沈君梧看了看那黑漆漆的地窑,轻叹一声,纵身跳了进去。
白衣少女一愣,轻轻一跺右足,来到洞口处,叫道:“喂,你这人怎么如此不识好歹?本姑娘从出生到现在,你知道有多少人想做我的保镖吗?”沈君梧当然不知道,他只知道此女的来头一定不小,对她说的话也没多少怀疑,接道:“沈某虽然不才,但还不至于做人跟班,如果姑娘挟恩相胁,沈某唯有以命相还!”白衣少女又叫道:“行啦,不愿做保镖就拉倒,本姑娘又没强求你,还不快上来?”
沈君梧复从地窑跃出,来到吴不晓的身旁,见其咽喉上沁出丝丝血痕,知是被白衣少女的金针射中,也未加理会,伸手在他怀中一阵乱摸,只觉里面空空如野,哪有什么碧玉箫?望着白衣少女欲言又止。白衣少女象变戏法似的,一手拿着短剑,一手拿着碧玉箫,冷笑道:“你要找的是不是这个?”沈君梧道:“不错!”白衣少女道:“它是你的吗?”沈君梧道:“姑娘说笑了!”白衣少女道:“他既不是你的,你又何必强求?”沈君梧道:“家师因此物惨死,目前未有丝毫头绪,沈某得靠它找出杀师仇人。再者,沈某亦答应过海无极,须将此物送与少林。”
白衣少女道:“少林寺都是一帮和尚,有什么好玩?”沈君梧笑道:“少林寺的确没什么好玩,但它却被称作天下武林正宗,各门各派对此不无顾忌,碧玉箫闹得江湖大乱,血腥遍野,目前只有借助强大的帮派才能缓解这种杀戮。”白雪儿道:“这主意不错,放眼当今武林,敢打少林寺主意的人毕竟不多。不过你似乎忘了一点,碧玉箫现在本姑娘手中。你想把它送与少林,须得抢过去才行。”沈君梧叹道:“姑娘于沈某有救命之恩,自不会出手抢夺。”白衣少女疑道:“你真没想据为己有?真不想继承潇湘夜雨的武功与财富?”沈君梧道:“武林至宝,唯有德者居之,沈某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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