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此刻姬梦盈也没多少办法可想,毕竟以自己这点微薄功力,护身驱寒绰绰有余,要施功救人却是还差得远,眼下也只能靠眼前此人救助娘亲,偏他又挑明了有反口的可能,让姬梦盈更不敢轻下抉择,一时间怔在当地,眼光在此人和娘亲身上来回跳着,不知如何是好。
见她还在考虑,那人摇了摇头,似对眼前这小姑娘优柔寡断的性子颇为不喜,但这般年轻,想来毫无江湖经验的小姑娘,也真难要求她决断明快。那人虽是不住摇头苦笑,目光中却没有几分嘲弄之意,更多的却是趣味:他缓缓站了起来,走到姬梦盈身边,「小姑娘好好考虑,我先帮令堂号号脉,如何?」
「嗯。」
点了点头,让开了位子。一来身为江湖中人,至少没有道学家那般重视男女之分,不会连手足接触都避之若蛇蠍:二来姬梦盈正自伤神思考,也真没太多闲工夫来管这人的行动:更重要的是有人陪着自己为娘亲的伤势忧心,让姬梦盈好歹也觉得有些依靠,自不会抗拒。
「嗯?这是」
手指才刚放上邵雪芊的皓腕,那人便轻轻咦了一声,将姬梦盈乱走的心思也引了过来,她见此人眼中颇带犹疑,不由得偏了偏头,问出了声音,「前辈娘的伤怎么了?」
「这伤势」
看姬梦盈满脸担心,那人勉强忍住了摇头的习惯,挥了挥手示意她放心,「令堂受掌虽重,但看来没有全受掌力所摧,对手该是隔空发掌,所中最多五成力道,真要说起来这伤势虽重,还可拖上了一两天。只是这伤势却是怪异竟是「洪涛无尽」的掌力,这可就奇了小姑娘,石渐这几年来可曾负伤?功力进展如何?」
「是是「洪涛无尽」?」
听此人言语,姬梦盈不由吃了一惊,即便没什么见识阅历,她也知道「洪涛无尽」是三叔石渐的独门掌诀,霸道强悍已极,难不成那黑衣蒙面人便是三叔?
不过仔细想想,姬梦盈便知不对,先不说前些日子石渐远行关外,去找他的老友处理一些杂事,此事在江湖上早非秘密,光只是身材就不对,石渐形貌独特,身子不若一般武林人魁梧雄壮,比自己还要矮小个几分,那黑衣人却是正常身材,这等身形差距,可不是什么易容之术可以以假乱真。
她摇了摇头,「三叔没什么事啊虽说梦盈看不出三叔功力如何,可却从不曾听说三叔有什么伤势,照说功力进展该是正常。前辈这真是「洪涛无尽」掌力没错?」
「若论掌力是没错,只是威力颇有不足,便是对方不想下杀手,也太轻了些」
摇了摇头,那人似也知道石渐的形貌特异、难以假冒,尤其从姬梦盈的神情看来,她对敌方并不熟悉,想来该当是旁人所为,「而且劲道颇失纯粹,没有石渐本人的精纯,该当是旁人半路出家习练」
「是吗?原来如此。」
听此人所言,姬梦盈不由得吁了一口气,就算是再微小的可能性,若此次之事当真是石渐所为,她可真难受得很,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比兄弟阋墙更加亲者痛、仇者快的了。
何况听此人所言,那黑衣人偷练的「洪涛无尽」掌功远远没有三叔那般厉害,她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心来,毕竟三叔虽说身材瘦小,却也因此练功颇勤,那掌功可真是厉害,若论霸道威猛当真是少有匹敌者,娘亲不以功力见长,若真挨了三叔一下,可真是难以处理。
「别那么早就放心了。」
见姬梦盈如此模样,那人苦笑了一下,年轻小辈就是这点最糟,永远搞不清楚轻重缓急,「虽说此人掌力之威不若石渐高明,但他功力深厚,使来也似模似样:何况这一掌已有「洪涛无尽」功力真传,霸道之气透筋窜脉,只逊本人一筹,若不及早处理,迁延时日后便能痊癒,可要养复元功也是不易,「洪涛无尽」的厉害,小姑娘应该比我更清楚得多。」
「这这个」
听此人这么一说,姬梦盈鼻头一酸,几乎又要流下泪来。
她虽知此人这般言语,便是要迫自己早下决定,但便不说这决定如此难下,光看娘亲受苦如此,身为女儿的也不能不心疼,对那黑衣人更多了一丝怨愤:毕竟此人说的没错,「洪涛无尽」的威力之猛,身为威天盟之人姬梦盈自是明白,娘亲因自己而分心挨了这一记,能不当场丧命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既是如此,梦盈答应为前辈拔刺便是。」
思量许久,姬梦盈终于下了决定,她小心翼翼地伸手捏住金光闪闪的龙头,暗自运上家传秘法,想要将金龙刺拔出,只是她气虚力弱,身子不住娇颤,就连拔刺的手又不住颤着,光看就真的颇为吓人,连那人都不由摇了摇头。「先松手吧!放轻松一点,否则你把我经脉弄伤了,就更救不了人啦!己他伸手轻按,将姬梦盈纤巧柔弱的玉手从龙头上移了下来,姬梦盈这才看到,虽说指甲留的颇长,但此人双手洁净修长,绝非毫不清理的困顿之相:直到此时她才发现,此人虽是衣衫破陋,仅仅勉有敝体之能,身上却并不肮脏。难不成困在此处,这人还有办法清理自身?
「这这是」
见姬梦盈双目盯着自己双手发怔,那人微微一笑,似是看穿了姬梦盈的疑惑,「这山洞虽小,里头却是曲径通幽,那方大石之后别有洞天,否则我久困于此,别说肮脏难忍,就算饿也饿死了。小姑娘若能带着令堂从那儿出去,说不定可以找到旁人医治令堂,只不过我试着走过一次,虽然有路下山,可要到山下有人烟之处,至少也要个两、三天,令堂的伤势可未必撑得住。」
「是」
仔细看看那人肩上伤处,姬梦盈不由吃了一惊,心中更添忧悒,甚至还有些怜意。金龙刺入骨之疼,想必不会好受,加上那人肩上伤处浮肿,显是因为虽着力清洁,却是许久难以拔除,金龙刺与肉体结合,伤处脓血不少,要说苦处也真是够苦了,「这伤了多久了?」
「满长一段时日了。」
轻轻吁出一口气,那人笑了笑,也不知是故作平静,还是真没把这伤势放在心上,「放心,每隔一段时间,我便试着轻拔几分,不创及经脉为止,所以这刺虽深,却没有与身体密合,只要小心些拔,便不会伤筋动骨。不过你拔的动作可得顺快一些,不然把我痛昏了,可就未必来得及救人。小姑娘还是先喘口气吧!这样下去你不担心,我可得担心了。」
「这样啊」
看他神情不似作伪,虽知此人受此苦刑,多半是罪有应得,毕竟施用的自家长辈可不会随随便便就用金龙刺对付旁人,非是造孽之人更不会被禁于此处,但金龙刺入骨之疼本已难忍,又耽了这么长一段时日,光想就觉得痛了,这人再造什么孽也偿得够了,姬梦盈不由怜意大昇,纤手轻轻地触及伤处,动作尽力放缓,似想抚平那伤痛的苦处。
第二章 分外眼红
见姬梦盈如此温柔,眼中满溢怜意,全然不把自己当成一个可能的敌人,简直就当成一只受伤的小宠物般,纤手轻触时虽难免牵动到伤处,但这么久的时间过去,这么点痛他也习惯了,虽难免痛得身子一抽,反而更觉姬梦盈动作温柔巧致,那人嘴角微微苦笑,嘴上却没有再多说些什么。怔了半晌,好不容易恢复了神智,姬梦盈抬头看了看他,想了一想,从旁边取过了几片大些的树叶,走到外头接住了雨水,再走了回来,伸手勺水轻轻洗涤着金龙刺入肉之处。
那人也不多话,只好整以暇地等着姬梦盈的动作,任得她将伤处四周清洗干净,等到姬梦盈纤手小心翼翼地捏住龙首,这才开了口:「小姑娘已经准备好了?拔坏了不只害我,也害了令堂喔!」
微带嗔怨地瞪了他一眼,姬梦盈心中暗骂,就算不知这人以往干了什么坏事,光听他这张嘴如此过分,便知被禁在此处十之八九罪有应得。只是娘亲情况紧急,此人是唯一的救星,加上先前又被他救了一命,便嘴上调侃几句,也真算不得什么,「前辈小心很疼的」
「你拔就是了,要痛也是我在痛,只要注意别伤到经脉就行,毕竟接下来还得运功为令堂疗伤。」
一边说着,那人不只声音放慢,连姬梦盈手中也感觉得到,他的身体已尽量放松,显然是为了让自己更好拔刺。她心想着:若你真这么想摆脱桎梏,又何必嘴上说这么多?给她制造压力,让她好生紧张,对他根本一点儿好处也没有。她轻咬银牙,手上施力,一把便将金龙刺拔出。
只听「波」的一声,金龙刺终于拔了出来,带出一波血水,还带一丝黄脓汁液,屏心静气的姬梦盈避之不及,差点儿就被溅上:她咬了咬牙,一边心想幸亏你没再多话,一边捏住另一侧的龙首,把两根金龙刺都拔了出来,龙刺出体之时他身子虽痛得一颤,却是一声不吭。
好不容易两根刺都拔了出来,姬梦盈轻吁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想问此人究竟感觉如何,却赫然发现那人双目紧闭、面上肌肉扭曲,竟是痛得晕了过去,双肩伤口血流汨汨而出,混着黄脓淤血,看来甚是吓人,显然这两根刺在他体内已久,虽说因他刻意轻拔,没有与肉长到一处,但不时刺伤肌肉血脉,也难怪里头瘀血化脓,旁观如她都看了不忍,也真不知此人是怎么撑的?
只是这样血流不止可不行,虽说血中还含脓汁,混浊脏污已极,但此时此刻,姬梦盈也真管不得肮脏了,强忍着恶心的感觉,她忙不迭地取出随身小匕,帮他切开伤处,挖净化脓之处,又取过身旁清水,为他洗濯伤处:好不容易等到脓血尽去,双肩伤处虽仍流血,看来却已渐渐止息,多半再养复一段时日,便可痊癒。 姬梦盈抬臂用袖子拭了拭脸,这才发现自己已出了一身冷汗,连身上衣裳都难免沾染到脓血污物,忍不住伸手将沾污处撕扯下来。
衣裳撕扯之声,似是将那人唤醒,他微茫睁眼,却见姬梦盈一脸想吐都呕不出的模样,正将身上衣裳沾污之处撕扯割除,本来好好的衣裳登时混乱得不成模样,默运内力暗察体内情况的他轻轻一笑,虽说运功时经脉仍有痛楚,光只运功就似血又流了出来,但总比先前功行不畅的感觉要舒服得太多,那痛楚的感觉如此真实,让他倍觉桎梏尽去之快。
见姬梦盈将脏污之处割扯的差不多了,割裂的衣裳里春光微露,内里小衣几可眼见,那人轻吐了一口气,心想着:这小姑娘还真是在家里被宠得够了,连点脏污都受不得,想来该是没走过江湖,「忙得够了?如果忙完了就办正经事,让令堂背对我坐好,我好运功救她。」
「呃是,梦盈知道了。」
被那人这一提,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模样,姬梦盈登时大羞。
她方才只顾着将脏污之处除去,却没想到此处衣难蔽体,虽只裸露部分肌肤,要害处仍掩得密密实实,但姬梦盈这等小姑娘从来没陷入这种情况下,一时间真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偏偏又不能要他闭目不看,更没办法另寻衣物遮体:更过分的是他所言不错,自己之所以为他拔刺,就是为了救身负重伤的娘亲,现在自己却光顾着处理衣裳污处,浑忘了要紧正事,实是不对。
小心翼翼地扶邵雪芊坐好,提心吊胆地看那人双臂轻抬,双掌按在邵雪芊后心,光只动作间肩上伤处便又沁出了血水,姬梦盈不由颤了起来,虽觉这时说话不好,但犹豫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嗯,那个前辈身上金龙刺才刚拔出来,不不先休息一下吗?」
「救人要紧。」
那人飘了姬梦盈一眼,脸上神情也不知是笑是骂,看得姬梦盈脸儿通红。她也知道救人要紧,何况正要被救的是自己娘亲,只是此人附骨之蛆才刚摆脱,立时就要运功为娘亲疗伤,怎么看姬梦盈都觉得自己这样要求过分了,偏偏邵雪芊身上状况不能再拖,即便眼看着对方边运功,伤处边流血,脸上再压抑不住痛感,却仍是不敢要他暂停动作,先行养息再说。虽说金龙刺才刚拔出,但看邵雪芊脸上痛楚渐消,同时头上水雾蒸腾,又长又直疏而不断,显见这人功力着实不弱,虽是重伤之后,要救邵雪芊性命仍是举手之劳:好不容易等到邵雪芊面上痛处尽去,原本毫无血色的脸孔渐渐浮出红晕,甚至有些红烫发热,也不知是运功治疗的过程,还是那人分寸没把捏住,功力运送的太多,让邵雪芊内伤虽癒,却被过多的功力胀得浑身发热,总之那创伤处是暂时不用担心了,姬梦盈悬着的芳心这才放了下来。
「前辈你可好?」
「没事。」
咬牙吐出了两个字,虽说满面胡须发乱,仍可见脸色苍白,彷佛刚才邵雪芊的苍白脸色传染到他身上,光看他连手都不挥,姬梦盈便知这运功救人看似轻松,实则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