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里的人拼命冒头喊了声救命,随即一声惊雷掩盖了那人的声音。
竟是柳念郎的声音!
董昌的脑海也宛如惊雷一般,炸开了!
这……是我儿?
董昌疾步上前,到半路忽然醒悟,不是柳念郎,是沈淼!放在平时两人还是有区别的,可现在同在湖里,两人冒头求生的样真是如出一辙,真想敲开沈淼的脑子唤回他的记忆。
等等!记忆……
郎中说过若是能让失忆者再经历一次失忆过程,或许有希望想起。沈淼忘了他是如何失忆的,可他知道柳念郎经历过什么,何不让他试试溺水再救的经历?
想至此,董昌被手立于一旁,冷眼看沈淼。
沈淼使劲的在湖里扑通,心里无数次爆粗,杨行峰真是无法无天第一人,前几天才闯出过事,他竟敢借杨行婉在府里之际,亲自跑进来逮人!真当董昌是软柿子,那么好捏?人家好歹也是跟你哥一样都是节度使,这么悍然挑衅他的权威,病猫都会变成虎!
不过……董昌啊,你特么杵在那边想做什么?眼睁睁看着我死吗?我去,你要是想我死,当初救我干吗?早上又还我卖身契干吗?
沈淼狂吐槽。
忽然……他明白了董昌的用意,定是想起了那个郎中的话,企图趁机唤起他的记忆。
我去,我不是柳念郎!你再怎么唤都没用好不好,/(tot)/~~
沈淼泪,好吧,为了活命,我溺水吧……
☆、第059章
059
当晚的董府异常混乱,董昌怒斥了杨行婉,言其纵弟行凶。
杨行婉将杨行峰带至董昌跟前,只训其莽撞糊涂,色迷心窍,丝毫不言行凶一罪,更不提自己的疏漏。
董昌愈加愤怒,但杨氏姐弟早已习惯自由出入董府,甚至以当初董昌的默许作为依据,借沉默掉泪以示不满。
董昌见之不想再忍,当即便命杨行婉离开此处府邸。
杨行婉对董昌此举颇为意外,她杨家现已是与其并立的节度使,杨行密又正在城内,董昌也敢贸然翻脸?杨行婉心性颇高,在小事上她不喜计较,董昌不爽了,她退一步便退一步。在大事上,她断不会退,眼下这种明显的挑衅,她当即反击,冷笑质问董昌何以如此对她?
董昌也没客气,只说了句:“此处到底是董府,还是杨府?你给我想清楚!”
杨行婉大怒,内心十分不爽,董昌之举动仿佛就是多年听话的老公,一朝就翻脸不认人的情形,让这个出身颇高,从小被爹妈兄长宠着,婚后又处处得意的杨家大小姐当即做出了回娘家的决定。
呵!她杨家有兵有权,踏平你浙东道都不费吹灰之力。
杨行峰自然也是站在杨行婉这边的,一见其姐受气,当即也跟着发难,还趁机索要了沈淼,言其是被他买下的贱奴。
董昌已不想再辩,只言了一句沈淼相关的话:“卖身契我已交还与他,现人已不属于任何人,你没有索要的资格。”
杨行峰冷哼:“就凭你一句话,我便信?当我是三岁孩童!”
“你已是三岁孩童!”董昌怒道,“不要忘了,你现踏在浙东道的地盘上,就算你淮南道兵强马壮,那也要你有本事回得去!”
杨行峰被喝得一愣,董昌竟对杨家起杀意,当即看向她姐。
杨行婉也没客气,冷笑:“好你个浙东道节度使,我便将这话记下,与我家兄一一说去。走!”
杨家姐弟气哄哄的走了,董府顿时安静了不少,董府幕僚听闻里头发生的事,纷纷要求见董昌。
董昌毕竟执掌浙东道多年,在有些事上还是有政|治直觉,便先放下沈淼,出去与幕僚商议杨家姐弟这一去的后果。
沈淼迷迷糊糊醒来,并未立刻睁眼,只是先用其他感官感知了一回。柳念郎是溺水之后又送去了义庄,然后被钉进棺材的,他生怕董昌演戏演全套,再把他也塞一回棺材。要知道上回的棺材因下人贪钱做得破破烂烂的,这回下人肯定不敢,来个结实的,他就真的体验一回棺木惊魂了。
还好,董昌没有演全套,只让他溺了水,现在是躺在柔软的被窝里,人有些发冷,应该是发烧了。额头上搭着湿布巾,似乎有人正在为他更换,更换的同时还……亲了口。
!!!!
不是吧!
沈淼顿时吓了身冷汗,放眼董府,目前为止最可能对他做这么亲昵动作的只有身体原主的爹,董昌!
虽说爹对儿子这么做是可以的,可他现在不是柳念郎,他很膈应,很抗拒,尤其是一穿越过来还感受了这货是怎么杀人不眨眼处理他的。
他要反抗!
想着,沈淼便装着无意识的移动了下头。
谁知耳边顿时传来一声忍俊不禁的笑,声音很熟悉!居然是……吴六!
沈淼当即睁眼,吴六正俯身笑看他,沈淼使劲眨眨眼,藏在被子里的手又掐了自己一把,是痛的,没做梦!
“你、你怎么来了?”沈淼结结巴巴的问。
“想你了,便来了。”吴六笑说。
“……”沈淼傻了,喂……这种话在别庄的时候你说,我肯定信,可这回是在董府啊,亲,你还一边逃婚,一边肩负着联络浙东道各处将领的活,一句想我了,就跑过来,我真的是不、敢、信!
“我说三个水,你还别不信,这家伙真是跑回来的。”顾和尚插嘴,收到吴六的眼刀后乖乖翻上梁,“好吧,我不说了,我盯梢。”
沈淼将目光移回吴六身上,神情异常复杂,有久别重逢的喜悦,有为自己犯下的糊涂事的愧疚,有听闻吴六赶回的感动。
吴六悉数明白,先解释了自己为何出现在此:“杜棱杜将军忽然被董昌召到杭州,我正在与他联系,便也跟随而来,听闻你出了事,便抽空过来看了看。”
沈淼知道“抽空”二字绝不是字面上那么简单,董府之前一定乱成一团,董、杨二家肯定闹得厉害,董昌心里再讨厌杨行婉,也不会为了他这么个无名小卒得罪杨家,因而能出现这会这种情形,吴六他们一定花了不少心思。
吴六则是一笑:“此番你还真低估董昌了,他确为了你与杨家闹翻了。”
沈淼吃惊:“难道他认出我来了?”
“那倒不是。”吴六解释,“越地出现罗平鸟鸣,董昌视为吉兆,已向唐皇室上书请封越王。他一直就不爽杨行密与他并肩,若越王能封下,他便能大出口恶气。”
“越王真能封得了?”沈淼显然怀疑。
吴六一笑:“自是不行,但这种结果不到收到驳回奏章的那一瞬,董昌是不会知道的。”
“也就是说一直给董昌营造一个美好的梦境,让他飘飘然,然后最后一刻告诉他事情成不了,那他岂不是要气死?”
“要得不正是这种效果?”
沈淼忍不住鄙视:“太坏了,是个人都被你们玩死了。”
“怎么?不忍了?”吴六故意问。
沈淼切了声:“就凭他当初干过的事,这点戏弄不算什么。”沈淼指的是虎毒食子那件事,虽说他不认识柳念郎,但顺手帮他报个仇他还是肯的。
“当初什么事?”吴六意味深长的看沈淼。
沈淼奇怪:“你不知道?”
吴六摇头,沈淼愈加奇怪:“那你怎么知道我就是……”等等,沈淼忽然明白,吴六可能收集到一些证据能证明他沈淼便是柳念郎,但一直没有得出绝对正确的结果,直到……他方才自己说了出来。
沈淼默,一脸被骗了的表情。
吴六笑解释:“当初丢弃杨行峰的人是我,我自然知道人是丢在乱葬岗,且丢弃的乱葬岗十分荒凉,方圆十几里内几乎无人,而你说人是你捡到的,那必然只能是在乱葬岗。可你又是为何无缘无故去的乱葬岗呢?董昌将柳氏母子死讯密报给杨行密之前,董府别院,柳念郎住处内暴毙了两个下人,其中一人死之前还一直念叨着一句疯话,这些事一结合已不难猜到。”
“那人说了什么?”
“冤有头债有主,勿要寻他。”
沈淼噗嗤一声笑了,这人定是被他当初装神弄鬼给吓的,便解释了下经过:“那时我还没断气,董昌就让他们俩把我埋了,我哪会坐以待毙,就趁着电闪雷鸣,狂风大作,爬起来吓了吓他们。谁知他们吓破了胆之后非但没跑走,还胡乱把我钉进了棺材。好在他们心黑,贪没了买棺材的钱,买来的棺材木板都没密缝,我才捡了条命。”
沈淼说得毫不在意,吴六却听得心惊,下意识抱紧沈淼,后怕说:“真恨当时不在你身边。”
“当时的事你怎么可能料到。”沈淼安慰,完了想起件事,不对啊,他不是柳念郎,既然身份坦白了,那魂不是本人这件事是不是也坦白了吧?虽然好像古人不太接受借尸还魂这种事,弄不好还会烧了你,但总有例外,吴六看着应该不会举火把烧。左右今天坦白的事也多得去了,一鼓作气吧。
于是道:“还有件事,一定得跟你说。我之前不是说过我不是柳念郎,实际上我确实不是柳念郎,确切的说是这具身体,这个壳子是柳念郎,魂不是,我叫沈淼。”
“嗯。”吴六回以一个不咸不淡的回答。
沈淼傻了,这几个意思?
吴六抬头:“想听我的想法?”
沈淼点头。
“想当初每回看到柳念郎犯傻,我就有一种想把他的壳子劈开,换个魂的冲动,结果这个想法真成了。虽说你这个魂一开始也是个傻瓜,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可后来开了窍之后就不错了。那个时候我就当机立断,这家伙我要定了,谁都抢不走。”
“喂……”沈淼脑海里轰得声炸了,解释就解释,不要临结尾了送这么大个惊喜,小心肝会乱窜的,好不好。
“怎么?不接受这个解释?”吴六故意问。
沈淼回神,搂过吴六就吻,接受,一百个接受!
吴六深情回吻,无论这人之前是谁,现在都是他的,他的沈淼。
顾和尚蹲在梁上无奈扶额,两位,能干点正经事吗?别以为董昌正忙没关系。
好在两人还是有清醒认识的,知道这是董昌府里,深吻之后就依依不舍结束了,吴六开始说正经事:“经方才一事之后,我已探明你在董昌心里的位置,结合罗夫子的意思,在驳回奏章未到前,你切勿向董昌暴露身份,你可以以零星散落的细节,记忆吊一吊董昌的胃口。待到奏章到,让其知晓你的身份,配合我们的行事便可促使董昌自立。”
“这个我懂。”沈淼点头。
“除此之外,还有件事,比较棘手,你要谨慎行之。未免腹背受敌,董、杨二家暂不可闹翻,你苏醒后要适当劝说董昌,让其让杨行婉回来,至于如何回来,回来后又如何,你自己把握。”
“任其回来,去其权力?”
“正是如此。”
☆、第060章
060
“醒了?可有觉得哪里不适?”董昌坐在床前端详沈淼,旁边郎中正在为沈淼诊脉。
沈淼晕乎乎的,吴六离去后,他的烧非但没退反而上去了,正好省得他装,便迷糊的摇头:“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董昌皱眉,问郎中,“怎么回事?”
“公子是落水着了凉。”郎中忙道,自从上一回从董昌口中知道这人不是柳念郎之后,他便将称呼从少爷改成了公子。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董昌问。
郎中忙回答:“这就得问公子了。”
沈淼呢喃:“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都不知道是什么?”
董昌听得一愣,心中万般想法,五味杂陈,最终都化作了一句叮嘱:“好生吃药,好生歇息。”
沈淼乖乖应着,趁机问了下事情的后续。
董昌本不欲说,见沈淼提及,只得简略陈述了遍,沈淼听了大惊:“主母回杨府了?”
“那又如何?御下不善,又不知约束其弟,我不过是依理说了她几句,她倒是赌起气了。”
沈淼忙劝:“主母是一时糊涂,回过神来定觉得自己错了,定已在懊悔。”
“哼,她哪会懊悔?”董昌冷哼。
“老爷未去过怎知主母不懊悔?再说了,主母毕竟是主母,这种事让她主动未免失了威信,倒是老爷不计前嫌主动去请,更显大度。”沈淼劝。
董昌的神情略有松动,但也未完全改善,只说了句:“我记下了。”
董昌回去后反复想了沈淼的话,决定还是去把杨行婉接回来,倒不是怕杨家,而是正在请封越王,若是被有心人因这件小事搅了局,那就不划算了。
谁知,未等他上门,杨行密主动带着杨行婉前来赔罪了。
杨行密也是无奈,此刻正是挑拨董、钱二人的关键时刻,若让董、杨两家的关系恶劣下去,董昌届时就不一定顺着杨行密的思路被挑拨,这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