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漾……耳畔又响起妈妈甜美慈爱的声音:“紫儿,你这坏孩子,又藏到哪儿去了?……”
远处的山的模糊了,近处的人也模糊了,霜紫转过身来,对雪灵坚定地说:
“我要回去!我一定要回去!我必须回去!”
雪灵把爱人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义无反顾地回应:“好!我陪你!你到哪里,我陪你到哪里!”
震中成为了孤岛,那里的一切情况也牵动着救援领导们的心。正在他们焦头烂额,苦于无路可走之际,霜紫拉着雪灵出现在他们面前:
“我可以带你们翻山进入震中地区……”
“你——?”一个领导模样的人上上下下打量了霜紫好几眼,几句话硬生生地憋回了肚子里:“你这一身细皮嫩肉,能遭得住几分钟折腾?受了伤,人人都争着保护你,还不扰乱我的军心?!”而后,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
“不行!”
“我行的!那个小镇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带你们穿越的那座山,小时候几乎每天都要翻一遍……”霜紫的声音既坚定又深情。
几个领导凑在一张地图前比划了几下,商量了几句,然后抬头盯着霜紫:
“你确定你真的能行?”
霜紫这次不直接回答,径直走到地图前,抓起一只红笔在地图上画出了一条曲线:
“你可以马上用卫星动感地图确定一下,看我这条道可行不可行?”
哪里还用得着再确定?这条道在每一个领导的心里都不知多熟悉。这是他们研究了很久的道,只是一直余震不断,又没有一个熟悉向导,谁也没有权利拿任何一个人的性命来做试验。
“让我们再商量一下,请示一下上级领导。”
上级很快给了答复:想尽一切办法尽快让一批人先到震中去,取得第一手信息,传回来再研究对策。
救援领导迅速选组了一个十人先遣小分队,带上绳索,铁钩,砍刀……在霜紫的向导下,开始攀越那座通向震中小镇的大山。
震前这里曾下过一场暴雨,山沟里全是积水,坡陡路滑,荆棘遍地,脚下每行一步都很艰难,头上还不时落下块块山石,从队员们的耳边呼啸而过……
大伤初愈的雪灵有些吃不消,霜紫半搂半背地带着她前行。到了一段陡峭的山崖,队员用铁钩缠住了一块大石,拉着绳索一个个攀登了上去……以雪灵现在的体力和身体状况,一个人拉着绳索攀上去是不可能的。霜紫一把把雪灵背在背上,拉住绳子的末端,把两个人紧紧捆绑在一起,说了一声“亲爱的,我们死也要死在一起,别怪我狠心拖着你”,然后开始奋力往上攀。也许是爱情的力量,也许是亲情的召唤,霜紫感觉自己手臂上注入了无数强大的力量,她竟然丝毫不感觉到吃力……
当霜紫背着雪灵踏上那块平地时,队员们把敬佩的目光和热烈的掌声倾注给了她。
陡坡上头,是一块稍微平坦的腹地。队员们在这里稍作休整,又迅速上了路。经过五个多小时的艰苦跋涉,他们终于上了山顶。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的确如此。疯长的蕨类植物把地面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毯子,毯子下面杀机四伏:一不小心,踏空掉下悬崖;再不小心,踩到一条毒蛇身上……脚下看稳了,身上也不得安生,与人高矮差不多的荆棘互相缠络着,把队员们的脸、颈划出了一条条血痕,点点的血珠凝固了,像极了一颗颗红豆。
队员们一边行进,一边开劈道路,经过七个多小时的努力,终于打开了一条血路。那真是名副其实的“血路”啊:队员们没有哪一个的手不是血迹斑斑的,没有哪一个的脸不是伤痕累累的……但是,这些血比起眼前的惨景又算得上什么呢?
时时出现在霜紫记忆中的那条清澈明净的溪流消失了,滋生这条溪流的两座山硬生生地被挤在了一起……“山无棱,江水竭”,霜紫在车上背诵的诗句在这里真的成了“谶语”!
放眼四望,没有一座房,没有一个人,连一个活着的能走或爬的生灵都没有!
泪水滂沱了每一个男儿、女儿的心。队长哽咽着向霜紫发出命令:
“带路!到镇上去!”
可此时的霜紫,全身的力仿佛瞬间被人抽去了似的,她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
☆、S6X6最美志愿者(下)
雪灵蹲下身子,扶住了霜紫,在她耳边柔声并果断地说:
“宝贝,你必须站起来!你必须坚强!这是你作为我们家乡女儿,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
霜紫用力点了点头,拉住雪灵的手,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坚定地对大家说:
“随我走!”
队员们怀着沉痛的心情,拖着沉痛的步伐,艰难地往小镇方向行进。
昔日的小镇已不复存在!
一分余钟的灾难,把这个原本是世外仙境的美丽小镇霎间变成了人间地狱。那些特色独具的小瓦屋,古老的吊脚棚,已然被那滚烫汹涌的岩浆所吞噬。霜紫家那口昔日漾满母子俩欢笑的池塘不见了,那地儿隆起了灰白色的像毡房顶似的小山包……
“那儿可能就是震源!”队长说。
霜紫当然知道那儿就是震源。在文字上读到的,在灾难片上看到的那一幕幕惨景,如今就出现在眼前,就出现在自己家里,这是多么的令人恐惧、骇怕的啊……霜紫的心被击成了齑粉……她突然像一匹脱了僵的野马,向前方狂奔而去,身后传来她苍天听了也忍不住落泪的悲鸣:
“妈妈啊——我亲爱的妈妈啊——”
霜紫的家,连同同一村所有人的家,一霎间被可怕的熔岩吞没,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全部失踪……
雪灵追上霜紫,紧紧地和她搂在一起,陪着她一起嚎啕大哭。泪干了,声嘶了,人累了……
“这儿到县城不远,我们到城里去看看吧!”队长心情沉重地看着霜紫,“你一定要坚强,我们需要你!所有在灾难中活着的人们还需要你!你必须以你们村最后一位英雄的姿态站立起来!你们家乡的精神,还要你续写下去!”
“是的!我必须站起来。只为需要我的人站起来!”
县城离这个镇并不远,只有10公里左右路程。几个小时的摸爬滚打,傍晚时分,他们一行人衣衫褴褛,狼狈不堪地到了目的地。
祸不单行,老天爷也有落井下石的时候。这里,竟然暴雨如注。
雨幕中,没有一座完整的建筑,也没有一个人影。一行十二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拖着疲惫得像灌注了铅块一般的腿毫无目的地在雨中机械地挪动。雨水如瀑一般的在他们身上冲刷,击打……他们一点感觉也没有。
天黑了,暴雨中的这座残城显得愈加的狰狞可怕。
突然,前面隐隐约约摇曳着一点点微弱的光。队员们一下子不约而同地拥着一团,泪水——说不清什么滋味的泪水和着雨水喷涌而下:
“还有人!还有人活着!”
随后,他们手牵着手向那微弱的灯光处踉踉跄跄地奔过去。
“解放军——解放军来了——解放军来救我们了——”
尽管衣服已经褴褛得不成样子了,但迷彩绿在这斑斑驳驳的灯光下依然那么清晰,它给这一群从生死缝隙里挣扎出来的人们带来了无尽的欣喜和期盼。
“是的!我们来救你们来了!我们找得你们好辛苦啊!”队员们抱着幸存下来的人们泣不成声。
“姐姐,我饿——”霜紫的腿被人抱住了。她低头一看,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渴求地望着她,她猫下腰,抱着孩子,从背包里摸出了一盒饼干,撕开包装纸,喂到孩子嘴里……
“姐姐——我也饿——”
“姐姐——我口渴——”
一瞬间,几十个孩子把霜紫和雪灵围住了。霜紫和雪灵翻出了背包里的所有干粮和水……
队长很快和山外的救援指挥中心取得了联系,报告了在这里取得的所有信息。雪灵也饱含深情地把她的所见所闻传递给了C城电视台,通过电视台向人们叙述这场灾难的严重,更叙述面对大灾大难,人们表现出来的高尚的灵魂,展现出来的不屈的脊梁……
黎明时分,暴雨终于停了,一批又一批的救援队员被空投到了这个孤城。
“想尽一切办法寻找幸存者!不要让生命之火在我们的懈怠下熄灭!”既是命令,也是信念!每一个救援队员怀揣着这命令和信念,在废墟上挥汗如雨……
第一中学的废墟上,霜紫一言不发,拼了命一样地翻着断砖水泥块,挪移着水泥板……一间教室的门口,她看见了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一具遗体。霜紫双膝趴在地上,轻柔地拂去了她脸上的瓦砾、尘灰……这是一张多么年轻的脸啊!只有二十余岁。她的脸上没有惊恐,没有骇惧,只有一丝安详的微笑……她为什么能如此安详?是不是她的最后一个学生离开了这间教室,她已了无牵挂?
年轻的老师身子扑在教室外,腿还在教室里,一块厚厚的水泥板砸在她的腰上,另一块砸在她的右腿上……霜紫以惊人的毅力搬开了水泥板,把年轻的老师抱了起来,抱到了一块平地上放下……她在砖缝里找到了两朵小花和一株青草,轻轻放在老师的胸前……
中午时分,救援队员们又刨出了一名老师的遗体,只是,她的左腿没有了……
“她的腿呢?”霜紫几乎在咆哮,“你们把她的腿搞丢了?”
“谁把她搞丢了啊?能这样已经不错了,至少她的亲人知道她已经……”一个小青年精疲力竭地嘀咕了一句。
“你混蛋——”霜紫怒极,出言不逊。
那小青年看着霜紫铁青的脸,以为这老师是她什么亲人,赶紧闭了嘴,要闪到人群中去。霜紫却伸手一把抓住他,“你们在哪里找的她的,带我去!”
小青年似乎很理解霜紫的心情,一言不发地把她带到了那个地方。霜紫看了看他,突然很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对不起啊!你可以走了。”
小青年知道霜紫要干什么,说声“我和你一起吧”,然后便弯下身子,和她一起寻找起来。
翻动着一块又一块的砖,移动着一块又一块的水泥板……霜紫的一双手早已血迹斑斑:铁钉,砖棱不知在她手上划了多少到口子,可是她浑然不觉得痛……她就那么毫无表情地在地上刨着,刨着……
“姐——在这儿呢!”小青年突然惊喜地叫道,“被好大一块水泥板压着!”
霜紫闻言奔过去:“来,我们姐弟俩一起用力把它搬开!”
两个人用尽了最后一点力,终于移开了那块水泥板,取出了那条腿。
霜紫抱起那条腿,很深情地对小青年说:
“她是老师!她的学生将来还要来看她!她必须得有尊严!你明白了姐姐为什么要生气了吧?你能理解姐姐么?”
“我能!姐姐你骂得对!”小青年摸着自己脏兮兮的脸憨直地笑了笑。
霜紫把腿很虔诚地拼接在老师的遗体上,像完成了一项重大使命似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时间在忙碌和疲惫中一天天过去……
这一天,霜紫和雪灵又在分发食品和水的帐篷前迎来了第七个不眠的黎明。二人都眼窝深陷,满脸困倦。
霜紫握着雪灵的手:“亲爱的,我连累你受苦了!”
“不要这么说,能够和你在一起,我很幸福!”雪灵情深款款。
“你身体才恢复不久,不要硬撑!下次你跟伤员一起随直升机到山外去吧!”霜紫用已经变得很粗糙的手抚摸着雪灵的脸。
“我不走,我要陪你!”
“乖!你先回家好好待着,等我回来!”
“不行!我要陪着你!我们一起来,要回也要一起回!”
“你怎么能这样固执啊?我不想理你了!”霜紫真的转身就走了。
雪灵望着霜紫的背影,喊道:“我就是要陪着你!一生一世!”
霜紫没有回头,她不想让雪灵看到她泪流满面的脸。
这七天里,霜紫和雪灵各自干着不同的工作。霜紫在废墟上和救援者一起寻找生命的奇迹。而雪灵,把精力全部投入到了报道这场灾难中人和事。她在现场深入体验的纪实报道,她在现场抓拍的经典镜头,无不具有摄人心魄的震撼力。C城电视台为她的报道设置了一个专栏,电视台因为这个专栏,收视率直线上升……
每个黎明,她们就相约在这个帐篷前见面,相互激励。
第十天,劳累过度的雪灵被强行转移出了这座孤城。但她坚决要求不回C城,只在山外的那座小城作休整。
在山外那座小城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医院里,雪灵遇到了一个再也熟悉不过的人了——她亲爱的妈妈。
C城人民医院根据领导部署,在第一时间组成了救援医疗队,来到这里救助伤员。雪灵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