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也不是谈这些的时候,东离众将回来,千夫长也算是有了主心骨,立刻整顿三军,轻装简行,即刻开拔。
燕君虞一路护送,穿州过府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又行了几日,有人给燕君虞传来一封秘报,上写:“石方逸反,石方城黄袍加身,面南称帝。”
石方城如此着忙的称帝,这点燕君虞倒是料到了,他野心勃勃,惦记那个皇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石方城登基,其余兄弟也不闲着,纷纷集合手下兵马,自立为王,与石方城分庭抗礼。
石洪升突然暴亡,马贵妃直指是皇后杀了石洪升,又有若干宫女太监做旁证,皇后从小被捧着长大,石洪升凶狠,对她也留了一分颜面,平日少有苛责。皇后一路顺风顺水,越发的心高气傲,她也不是个冷静有心计的,怎么敌得过马贵妃隐忍多谋。几次有意无意的挑拨,就把皇后勾得动了雷霆之怒,一时口无遮拦,竟应下了这弑君杀夫的罪过。
没有把柄还要塞给你呢,何况你还自己认了。马贵妃安安稳稳的除掉了皇后,拥立太子登基,坐上了太后的宝座。
总之北莽算是彻底乱了,众位皇子你方唱罢我登场,闹得天翻地覆,马贵妃暗中有燕君虞支持,儿子又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朝中亲贵也多数倒向了马贵妃一边,算是与石方城平分秋色,在新渝城内拉开了对战的架势。
罗铭不禁感叹燕君虞手段高明,一面拢络住马贵妃,一面又与石方城暗通款曲,两边都被他抓在手心里,只是不知他最终到底要帮谁。
蒋念白提起遗诏一事,说燕君虞只是坐山观虎斗,无论石方城和马贵妃谁输谁赢,那时他拿出遗诏,北莽就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离新渝越来越远,众人也慢慢放下心来,边城似乎还没有收到石洪升暴亡以及朝廷内乱的消息,一如既往的平和安定,百姓日出而做,日落而息,连边城守将都一派悠闲,见到罗铭等人,还笑着寒暄,问和谈是否顺利。
边城守将以为东离使臣与北莽和谈完毕,这是返程的路上,来时就是他接罗铭等人进的北莽,走时又是他送罗铭出的边关,守将是个实在人,一直乐呵呵的,还说什么两国交好,边境再不起战乱,自己这差使可就能养老喽。
平安离开北莽,再往前走不远,就是玉龙关了。
燕君虞勒住马缰,“我不再送了!”
罗铭点点头,“若要兵马就捎个信来,我即刻发兵,助你夺皇位!”
燕君虞笑道:“你对我就这么放心?石方城那里你还要立个文书契约呢,到了我这儿,就这么痛快的说帮我?”
罗铭望了站在不远处的蒋念白一眼,笑道:“仲卿在我手心里攥着,你再扑腾还能飞上天去?”
燕君虞被堵得没话,目光盯着蒋念白,只想着多看一眼也好。
蒋念白自始至终没有回头,一直背对着燕君虞,瞪着眼前一棵大树发呆。背后的目光灼热深情,燕君虞半点没有掩饰对他的爱意,盯得蒋念白如芒在背,心绪纷乱。
流烟劝他:“过去说句话也好!”
蒋念白惨笑一声:“可说什么好?说我舍不得他,还是说我能抛下东离的一切跟他走?何苦呢,这样不是挺好,山高水远,彼此再不相见,他做他的北莽皇帝,我做我的东离首辅……”
流烟看蒋念白面容凄苦,声音哽咽,不由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燕君虞拨马回头,与罗铭互道一声:“珍重!”二人再无多话,一笑而别。
此处也不保险,罗铭下令加快速度,三军疾行,尽快穿过玉龙关,回太平岭。
沈簿海收到消息,早早就迎了过来,见到罗铭等人,真是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了,回到太平岭,休整两日,罗铭不敢再耽搁,马不停蹄就往京城赶。
东离京中大乱。
天庆帝思子成疾,一病不起,罗铭又不在朝中,四皇子与大皇子勾结在一起,联合刘裴已经把持朝政多日。
石方城为争皇位已是自顾不睱,哪里还能管得了远在东离的刘裴是死还是活。多方联络不上,刘裴心急如焚,他算是失去了最后一个筹码,等着北莽攻破东离,眼见着也成了浮光泡影,再无可能。罗铭去太平岭的路上,他又曾派人截杀罗铭,钻天鼠一去无回,刘裴就知道大事不好,若是罗铭平安从北莽回来,他做的第一件事,怕就是秋后算账,拔除自己这个眼中钉。
刘裴与大皇子商议多时,最终决定与太平候和四皇子合作,趁罗平病重,不能理朝政,先放皇后出来,稳住内宫中的局势,然后清除异党,敢在朝堂上提出异议的,一律杀无敕。若不是在登基的问题上两方还有冲突,此时的东离国中,恐怕早已山河变色,江山易主了。
罗铭听沈簿海说了他去北莽后的种种变故,真是一时一刻都坐不住了。这些人丧心病狂,难保不会暗中加害罗平。若是天庆帝有个差错,他非将罗钧和罗铮挫骨扬灰不可。
带着三千兵马一路疾行往京城赶,一面偷偷派人与柳子期联络,询问京中近况。
罗铭不在,天庆帝病重,大皇子和四皇子代理朝政,朝堂上的官员也被刘裴和太平候里外换了一茬儿新的,去年因浅欢一事被贬的朝中官员有不少被刘裴重新起用,罗铭辛苦创建的内阁被废弃,几个殿阁大学士,除了蒋念白外,一人被杀,一人被贬,其余两人也因不满刘裴倒行逆施而获罪入狱。
朝中早已被刘裴掌控,百官无一人敢说个“不”字,大事小事都是太平候与刘裴商议后拍板定论,要杀谁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柳子期身为两朝老臣,又位列三公,一时无人敢动他,可连同他和马士詹、米德元等与罗铭亲近的臣子,都被刘裴打压得死死的,罢官免职,致仕回乡,种种手段逼得一干人等几乎到了绝路。罗铭又在北莽国中生死不明,众人没个主导,只有眼睁睁看着刘裴和太平候每日在朝中呼喝,也不敢与他硬碰硬去。
柳子期接到罗铭的暗报,拍案而起,大笑道:“这可好了!”
立刻写下一封密信,交给追风,并道:“西北军营三十万大军,听从靖王调遣!”
罗铭收到密信,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柳子期信中言明,罗平并无大碍,他们要挟天子以令诸候,每日奏折等物还要天庆帝那里朱批盖印,所以对罗平并无苛待,罗平身体不好,每日想念罗铭,终日哀哭,这才日渐衰弱,卧床不起。
皇后每日去康乾宫待疾,刘俊都以罗平不见她挡了,有了前车之鉴,刘俊哪敢让皇后再接近罗平,就算挨了无数打骂,刘俊也咬牙硬抗着,咬死了不让皇后见。
终究还是不想撕破脸,皇后也不敢太明目张胆了,毕竟后宫中还有徐贵妃等妃嫔在,硬闯了几回没有结果,皇后也就一心扑在四皇子登基的事上,没有再去康乾宫闹腾。
太平候富可敌国,这些年也收买了不少江湖悍匪,乌合之众攒在一起,少说也有上万的人马。皇后几次见父兄,要他们先拱四皇子登上皇位,这样万一哪天罗铭回来,生米已经成了熟饭,罗铭再怎么不甘,他争抢皇位也要背上一个篡位的骂名,名不正言不顺,道理上就吃了亏。
太平候和白蕴清商量,按理皇后这个主意是眼前最管用的,也是能快速摆脱大皇子和刘裴的法宝,他们手里无兵无卒,虽然掌控朝局,但要是四皇子真的登基,血染朝野,杀尽了刘裴的党羽,再换一批官员也就是了。
白蕴清冷笑不语,半晌才问父亲道:“父亲难道一辈子只想做个候爷?”
太平候不解,白蕴清道:“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
太平候大惊,转念细思,心眼也有点活动,如今这样乱,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不由重新和白蕴清细细谋划,打算撇开皇后和四皇子,自立为帝。
皇后哪里知道父兄的奸计,一心还只盼着他们能帮儿子登基,每每做着好梦,真是笑得合不拢嘴。
就这样各有各的打算,各有各的诡计,东离朝中越发风雨飘摇,混乱不堪。
第93章 遇贼
罗铭自接到柳子期的密信就开始分兵布将;仔细谋划妥当;然后重新上了官道;大张旗鼓的班师回朝。
一路上并无阻滞;所过州府郡县听说靖王从北莽回来,全都鼓乐相迎,奉为上宾,罗铭在太平岭上生擒敌国主帅,逼北莽大军退兵的英雄事迹,也早传得人尽皆知。
京中刘裴等人听到消息;立刻慌了手脚;一来没料到罗铭能活着回来;二来也没料到会这样快。
几个人聚在一处商议,各自又不交心;有点乱没头绪,如今也不能说不让罗铭回来,满天下都知道靖王还朝,再阻拦也来不及了,只好兵来将挡,一切等罗铭回到京城再说,反正他们手里有天庆帝这个活人质,罗铭投鼠忌器,也能跟他对峙一二。
罗铭一路前行,遇到不少因战乱而逃难进关内的百姓,时隔半年,不能投亲靠友的百姓依然流离失所,居无定处,能够抗过严寒,熬到现在,也只能靠乞讨为生,处境竟比刚打仗那会儿还惨。朝廷不是没有管过,天庆帝曾下旨要各州府收留这些百姓,尽可能周济,可关内近几年也是旱涝不保,府内的百姓都快要吃不饱肚子了,哪还有能力去周济别人。
没法子只好再走,往富庶些的地方去,逃难的百姓人数众多,聚在一起足有数千。因为战乱生出不少暴民,见人就抢,吃的,用的,女人,孩子,没有他们不要的,百姓们只好这样搭帮结伙的走,人数多了,那些暴民多少有些顾忌,轻易也不敢招惹他们。
起先还是流烟发现了这伙逃难的百姓,这日也是坐车坐的实在厌烦,流烟才趁东离将士休整的时候,偷偷跑出来转转,散散心。
罗铭心焦,流烟也跟着着急,每日看他思虑发愁,自己的心里也闷闷的。
才转过一个小土坡,底下就是一道清浅溪流,流烟一见就心痒痒,想下去洗洗,凉快一下。
此时天气正热,没到正午已经出了一层薄汗,野山坡上也没人,在溪边宽衣解带,流烟就下了水。
溪水只到小腿,沁沁凉凉,十分舒服,从上游接了一捧扑在脸上,更是觉得凉快到了心里。
抹了抹脸,流烟才一回头,就看见一个不足椅子高的小娃跑了过来,看都不看流烟,也不说话,直奔着流烟搁在溪边的衣裳。过去弯□子,拢了拢衣裳,抱起来就跑。他人小腿短,流烟的衣裳长大,小娃抱不过来就拖着,拖不过来就拽着,忙得不可开交,却半天也没挪动几步,可还是吭哧吭哧的拖,卖力极了。
流烟愣了愣,不知他这是要做什么。看小娃衣衫褴褛,衣裳穿了也跟没穿一样,上身是件花布补丁露胳膊的小短褂,□围着一条看不出本色的破布,腰里扎着一根草绳,勉强没有让小屁股露到外面。
这样狼狈的样子,估计是个小乞丐,他拖走自己的衣裳,怕是要去卖了换钱。
流烟看着这个孩子,不知怎么就想起从前的自己,小时候父亲以卖他为生,从来都没给过他一个好脸。流烟从小自卑,总觉得是自己拖累了父亲,所以他才拼命的干活讨好,希望父亲可以念在他还有用处的份上,不要再卖他了。那时的自己也是这样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时常吃不饱肚子,家里的一点粮食也要先紧着父亲吃,自己能有口稀的,已经觉得是好日子了。
从溪水里出来,流烟只穿了一件麻制的里衣,裤脚挽至膝上,赤着一双脚,几步到了小娃跟前,居高临下的喊了一声:“还不快放下!”
小娃一哆嗦,定了片刻,兔子似的撒腿就跑,也没忘了流烟的衣裳,拖在身后像尾巴似的,连磕带绊的跑了出去。
流烟好笑,他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这衣裳也不值钱,倒不如他给孩子拿几两银子实在些。
还没张口,小娃就被流烟的外袍绊了个跟头,扑通一声倒了,听声音就知道摔得不轻。流烟忙上去扶他,问他摔哪了,小娃也不吱声,抖着身子瞪着他,受了惊吓委屈的瘪着嘴,要哭不哭的。
“你叫什么名字?”流烟小心询问。
小娃瞪眼不答,流烟又问他父母、家人在哪,小娃还是不答,只瞪着一双大眼,直勾勾的盯着流烟。
流烟倒没了主意,摸了摸小娃乱蓬蓬的头发,笑道:“我叫流烟,跟我回去,哥哥拿吃的给你。”
小娃听见吃的眼睛都闪了光,可人却倔着,狠命摇了摇头,还是瞪着眼不说话。
“流烟!”
罗铭发现流烟不见了,就急得四处寻找,问谁都说没见过,罗铭更是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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