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奴假传圣旨也是欺君。皇上心疼哈得全不治他的罪,奴才无话可说。但是奴才这条贱命却不会苟且偷安。”
永乐帝望着林沐风双目似要射出火来,林沐风却异常平静,仿佛生死早已无挂无碍。
“沐风!你在逼朕!”
“皇上,奴才罪犯欺君,则哈得全同犯欺君。奴才愿与哈得全一起领罪!”
“沐风,你听不明白吗?朕只当那口谕是朕的秘旨,你就不要再耿耿于怀了!”
“如果皇上已赦免奴才,奴才便是无罪。哈得全滥用私刑,污辱内臣,该当何罪?”
“沐风……你到底想要如何?”
“如果皇上不为奴才讨回公道,就证明在皇上心中奴才就是罪人。奴才带罪之身绝不苟活,皇上如果用他人的性命威胁奴才,奴才可以不死,但从此以后,奴才不会再侍候皇上,奴才是东厂判下该坐木马凳的罪人,皇上竟然以淫妇之刑具来处罚奴才,奴才还有什么脸面卧于君王之侧?”
“木马凳?”
“奴才的身份东厂尽知,奴才身死事小,皇上失节事大。总不能让东厂的人笑话皇上。所以,还是请皇上恩赐奴才一死!”
“哧啦!”
永乐帝一把将龙床上的纱帐扯烂,浑身已气得发抖。林沐风的身体已被纱帐盖住,却依然面不改色。
“沐风……你一点都没变,还是和三年前一样那么犟,可惜脱脱不在朕的身边,否则也就不会发生那么多的误会了。”
“皇上,没有什么误会可言。如果皇上不为奴才讨回公道,奴才就不会再侍寝。皇上得到的只是奴才的死骸一样的身体。奴才从来不会无端受辱!过去的惜薪司小太监林沐风不会,现在的尚衣监掌印太监兼大内副总管林沐风更不会!皇上只能在禁脔与爱臣之间选择其一,不过奴才奉劝皇上江山为重,还是放弃奴才,让奴才一死了断!”
“沐风!你是想让朕杀了哈得全你这口气才能出吗?”
“皇上,奴才没有资格让哈厂公去死,不过,他赐给奴才的刑罚,奴才要亲眼看着皇上还给哈厂公。从此,奴才便与东厂井水不犯河水!他继续做他栋梁!奴才继续做奴才的禁脔!”
永乐帝一声不响,沉默了很久,却突然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沐风!朕依你就是!谁让你如此喜欢你,你是吃定了朕舍不得你死,好!如果你的身体可以的话,朕现在就和你去东厂,哈得全让你受过什么刑,朕全如数赐予他!”
“奴才谢皇上恩赏!奴才就算是死了,也要讨回这个公道!否则奴才死不瞑目!”
林沐风挣扎着从龙床上坐了起来,却又剧烈的咳嗽起来。永乐帝望着林沐风,摇了摇头,倒身坐在龙椅上。
林沐风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侍立在永乐帝身旁,面上却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传旨摆驾东厂,着王安、陆文俊伴驾。”
“是,奴才遵旨。”
林沐风缓步走到御书房的门前,用力拉开了御书房的门,却差点摔倒在地。
“林公公,小心。”
金英在门外一把扶起林沐风,却感觉到林沐风的身体在微颤。
“金英,你去传旨给王大总管,就说皇上要摆驾东厂。”
“是,林副总管。”
金英轻轻松开了林沐风,心中却明白林沐风终于是赢了。
“陆大人,皇上要摆驾东厂,宣你伴驾。”
“微臣遵旨。”
陆文俊望着林沐风那风一吹仿佛就要跌倒的身体,真想冲过去一把抱在怀中,却不敢向前半步。陆文俊心中暗自担心着林沐风,自己过去曾劝他要好好养伤,以后再向东厂讨回公道,这只不过是自己想让林沐风活下去才信口胡说的,却没想到林沐风竟然如此当真,弄得自己伤痕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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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辑事厂,皇上的御驾已亲临。
哈得全带领着东厂的太监们跪接圣驾,永乐帝却一言不发的进入了东厂的正堂。
哈得全悄悄的用眼稍扫了王安一眼,王安阴沉的脸色使哈得全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陆文俊和王安分侍在永乐帝两旁,永乐帝却以林沐风身体有恙为由,让林沐风坐于正堂之上。
林沐风并不推让,在长随小太监们的搀扶之下,当仁不让的坐了下来。王安明白,这是林沐风再向自己挑衅,原白就阴沉的脸色却变得更加阴沉……
“哈得全!你可知罪?”
永乐帝突然一拍正堂上的惊堂木,哈得全吓得双腿发软,跪倒在地。
“奴才哈得全不知何罪之有……”
望着得意洋洋坐在正堂之上的林沐风,哈得全已明白皇上是为林沐风的事情来到东厂,哈得全依然心存侥幸,暗想只要自己不认罪,永乐帝也不至于便会为了自己的禁脔便治厂公的罪。
“皇上,哈督公罪犯欺君仍不认罪,也许真有什么冤情。也说不定是受了什么人指使呢!”
林沐风的声音虽然很弱,哈得全和王安却像是听到了晴天霹雳一般。
王安心里恨得牙痒痒,好个林沐风,小小年级,如此狠毒,竟然想要离间自己和哈得全。看来今天自己和哈得全必定要有一人认罪。
“哈得全,朕一直非常器重你,竟然将东厂交由你管理。朕倒要问问,朕何时下旨让你对林沐风用刑,而且还要让林沐风诬陷南陵王和陆文俊?”
永乐帝此言一出,哈得全却是无言以对。林沐风明明知道是王安指使自己如此行事,却故意要让自己招供,林沐风这一招也够恶毒的。
“奴才无人指使,奴才只是觉得林公公形迹可疑,所以才……”
“哈得全!你好大的胆子!朕只是让林沐风来参观东厂,你却将他强留于东厂内,施尽酷刑,你想做什么?”
“回皇上,奴才是因为与林公公素有不合,所以挟私报复,请皇上治罪!”
永乐帝原本以为王安会为哈得全说情,却没想到王安一声不响的立在一旁,更没想到哈得全认罪到认得痛快!
“哈得全,既然你已认罪,就怪不得朕无情……”
永乐帝轻轻吐了一口气,哈得全重重磕了三个头,伏地不起。
“皇上,哈督公虽然犯有欺君之罪,奴才也不想太过追求,何况哈督公为皇上办事一直尽心尽力,请皇上从轻发落。”
林沐风突然开口为哈得全求情,哈得全不由有些吃惊。永乐帝也在暗自猜想,不知林沐风又想做什么。
“沐风,依你之见,哈得全要如何发落?”
“皇上,奴才虽然只是尚衣监的掌印太监,却还兼着大内副总管的差事呢!哈督公竟然不顾奴才的官声对奴才用此大刑,奴才的颜面早已扫尽。奴才想着,哈督公不惜身犯欺君大罪也要羞辱奴才,会不会是受人指使,既然没有指使之人,奴才也就用个折衷的法子。请哈督公也尝尝奴才受的羞辱,当初对奴才用了什么刑,现在就都请哈督公也品尝品尝!”
“好!就照沐风的意思!你们还不将那些个刑具抬上来?”
永乐帝指了东厂的行刑太监,行刑太监们连忙从牢房中将林沐风用过的刑全部抬上正堂。
哈得全望着林沐风,心中却有些不解。林沐风完全可以借此机会除掉自己,却为何执意要让自己受刑。这些刑罚对东厂来说并不很重,林沐风的身体不好,才差点送命,若是自己受上一遍,静养个把月便能痊愈。
“皇上,第一道应该是夹手指,不过,这手枷奴才想请锦衣卫们行刑。免得东厂的行刑太监以下犯上。”
“准奏!文俊,你安排行刑。”
“是。”
陆文俊安排了两名锦衣卫前来行刑,林沐风认得其中的一位正是武孝。
两名锦衣卫一拉指枷,哈得全痛得大声叫喊。哈得全从来都没想到,小小的指枷用起来竟然如此痛苦。
指枷用毕,闭过气去的哈得全又被抬上了所谓的仙人跳舞。林沐风用手中的茶泼向哈得全,哈得全已转醒过来。
“皇上,这是哈厂督的新花样,据说可以随意摆弄人的身体,奴才可以演示给皇上瞧瞧。”
永乐帝没有应声,林沐风已经开始拉动着控制机械的手柄。哈得全的手脚被随意拉扯,痛得惨叫不已。想要挣扎,却被铁箍箍得更紧。永乐帝终于明白,是什么让林沐风一身美玉一样的肌肤竟是伤痕,心中不免有些憎恨哈得全。
林沐风不顾哈得全的嚎叫,自顾自的拉扯着手柄。一旁的王安却是冷汗直冒。哈得全的叫喊声使得王安心神不宁,生怕哈得全受刑不过,供出陷害林沐风是自己的意思。
“沐风,哈得全已然受罚,你们也该冰释前嫌了。”
“皇上,还有木马凳没请哈督公坐一坐呢!”
哈得全一听此言,已吓得魂不附体,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沐风……”
“皇上,奴才只是想问问哈督公,竟然用惩罚失洁的淫妇的木马凳来对付奴才,不知是否有何深意……”
林沐风似笑非笑的望着哈得全,哈得全此刻却恨不得立即死去。林沐风是皇上的禁脔是宫内尽知的事情,可是谁又敢说起林沐风与皇上的关系。
王安此时却更加害怕,虽然自己常常对人说起林沐风是皇上的禁脔,林沐风是靠着色相迷惑皇上才爬上了现在的地位,可是这种事情,如果真的当面对质,自己就犯了谤君之罪,也是死罪。
“林公公……奴才并无他意,奴才只是一时兴起,并无他意……”
哈得全混身是伤,身上的蟒衣已残破不堪。林沐风却站起身来,笑盈盈的走到哈得全的身边。
“哈督公,你是皇上的奴才,不是咱家的奴才。既然哈督公说了并无他意,咱家姑且搁下此事,待咱家慢慢详查!”
“林公公……”
林沐风转身跪倒在永乐帝面前,面上仍带着淡淡的笑意。
“皇上,看来哈督公以后不会再犯欺君罔上之罪了,请皇上赦免哈督公。”
“嗯……既然沐风求情,此事朕就不再追究了,哈得全,你下去歇着吧。”
“皇上,奴才可是被哈督公用绳索绑着,口中塞着破布歇着的。哈督公可还没尝过这种滋味呢。”
永乐帝重重吐了一口气,望了林沐风一眼,林沐风依然面带微笑。
“好!来人,将哈得全绑了,再塞上破布送他回去。明日一早才可解开,否则定他欺君之罪!摆驾还宫!”
永乐帝已站起身来,拂袖而去。王安不敢怠慢,连忙紧跟其后。陆文俊望了林沐风一眼,也随驾而去。
林沐风却却一旁静静的看着武孝将哈得全捆绑结实,口中塞满破布,才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
武孝的手劲不小,哈得全只觉得浑身的肉都要被勒破了,口中的破布也塞得太紧,呼吸都有些困难。
“得了,你们还不快给哈督公备轿?”
林沐风挥了挥手,正堂内的行刑太监和锦衣卫俱已退了出去。空荡荡的正堂内,只剩下林沐风和哈得全两人。
哈得全惊恐的望着林沐风,真不知道这个活妖精又想做些什么。真没想到自己在东厂多年,却毁在一个靠皮相吃饭的小太监身上。
林沐风眼中充满着笑意,却将哈得全身上的绳索拉在手中,哈得全只觉得血脉已快堵塞。
“哈督公,你一定在想,自己驰骋东厂多年,竟然会败在一个靠皮相混日子的小太监身上。你也一定在奇怪,咱家为什么不借机杀了你?”
哈得全无法出声,眼神却肯定了林沐风的猜想。
“咱家不妨告诉你,咱家这次不杀你,是想让你知道当王安走狗的下场是什么!咱家知道你是脱公公一手提携的,咱家也是脱公公调教出来的。看在脱公公的面子上,咱家不杀你。但是,你背叛了脱公公,还帮着王安想治咱家于死地,咱家也不能坐视不理,这只是一个小教训!”
林沐风松开了哈得全的绳索,却又故意拉紧。
“其实哈督公掌握着东厂,完全没有必要参与宫内的争斗。虽然哈督公曾经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大家各当各的差事,少管别人的闲事。皇上这根绳索,想勒死谁都行,问题是,皇上的绳索在谁手中,又听谁指挥?”
林沐风松开了绳索,平静的望着因疼痛而颤抖的哈得全。
“如果哈督公真的要和咱家为敌,咱愿意奉陪,咱家只不过是半条残命,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可怕的?咱家就是这样的人,谁敬咱家一尺,咱家就还他一丈!对咱家的恩如是,仇亦如是!请哈督公自己琢磨吧!”
林沐风已离开了正堂,哈得全的内心却在翻涌。王安方才竟然没有为自己说一句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