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逸雪道:“任沧浪不在我们的生意之内,独孤庄主何必纠缠於过往情仇。正如你当初所言,现在有了新盟,一切都变得不同了。任沧浪不再是任沧浪,独孤情不再是独孤情,我也不再是单纯的生意人。每个人都在变化,整个武林也在变化,这是已然发生的事实。再多苛责於事无补,最终只是为难自己!”
独孤情道:“当日因,今日果,非是纠缠过往,只是感慨当下!香老板既然不爱听,我从此不提便是!”
香逸雪道:“独孤庄主严重了,你我既然是生意夥伴,双方尽可以畅所欲言,听不听在於个人!”
独孤情忽然叹息,欲言又止。
香逸雪道:“嗯,庄主何故叹息,有话不妨直言!”
独孤情飘了随从一眼,表情甚是顾忌。
香逸雪微微一笑,道:“我之心腹,绝不会背叛我,庄主请讲!”
独孤情打了个哈呵,眼睛还是盯著二人,慢条斯理地道:“香老板厚待我一家,我欲投桃报李,又恐报恩不成,反为你添罪。”
香逸雪道:“呵,听听而已,何罪之有?”
独孤情看著香逸雪,道:“老板可曾听过风月凝?”
香逸雪扬起眉毛,道:“嗯?”
独孤情道:“当下武林第一高手,风月家族之人,他的风月之刀出神入化,天下无人匹敌!”
香逸雪道:“哈,撇开不同的立场,单对风月之刀的评价,我认同你的观点。”
独孤情道:“你之剑术不差,他日与之对上,你有几分胜算?”
香逸雪淡淡地道:“坦白地讲,毫无胜算!”
独孤情道:“以你目前的身份立场,我该如何形容你们的关系?”
香逸雪坦率地道:“你死我活!”
独孤情微笑地道:“武力之上毫无胜算,你想过智取吗?”
香逸雪摇头道:“武功高达一定程度,任何暗器陷阱都不足惧,更何况……”
独孤情接过他的话,道:“更何况风月凝亦非无智之人,他知人善用御下有方,身边一群能人谋士,你们根本没有出手机会!”
香逸雪闭目沈思,独孤情的话,让未来局势更显艰难。
独孤情道:“前路黑暗,老板想过它途吗?”
香逸雪睁开眼睛,长长地睫毛抖动,等待对方下文。
“等你想时,我们再聊吧!”独孤情不再说下去,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道:“好酒!”
香逸雪斜靠椅背翘著腿儿,饶有兴趣地看著他,扇子在膝头打著拍子。
独孤情放下酒杯,起身活动两下,自言自语地道:“三十年的花雕,虽是好酒,但还比不上落英缤纷!”
香逸雪莞尔一笑,道:“两种口味,各有千秋!”
独孤情平静地道:“也是,但看个人喜爱!”
香逸雪淡定地道:“既然庄主喜欢,那麽我们下回饮酒,就换落英缤纷吧!”
独孤情嘴角上扬,笑眯眯地盯著他,道:“香老板太客气了,有倒是客随主便,我是有什麽喝什麽!”
香逸雪道:“咦,一个好客的主人,满足客人的同时也是满足自己。主人尚乐在其中,客人又何必不安?”
独孤情一笑,意味深长地道:“哈,令人期待的会面,却不知要等到何时!”
不需要人押送,独孤情悠闲地踱回牢房,似把这儿当自己的家。
水榭之上,香逸雪靠在栏杆上,头也不回地道:“出来吧!”
荷叶丛中飞出一条纤细身影,芙姬站在香逸雪面前,湿透衣衫贴著身子,勾勒出完美曲线,一对呼之欲出的丰乳,半隐半透地耸动著,娇滴滴地道:“香执事,我不是有意偷听,我只是……”
香逸雪淡淡地道:“你只是失足落水,是吗?”
芙姬眨眨眼睛,丰圆玉润的乳上下抖动,撒娇地道:“我什麽都没听见,什麽也没看见,可以放我走了吗?”
香逸雪哈哈一笑,道:“当然!”
芙姬转过身子,似乎松了一口气,就听香逸雪在背後道:“蝶儿,天竺国的毒雾之荷,也没传说的中那麽厉害嘛!”
“咦,时候到了,你们就看出厉害了!”
芙姬蓦然瞪眼,望著那些荷花发怵。那些荷花看上去跟普通荷花无异,但根茎能在水中释放一种毒液,令人皮肤瘙痒溃烂,非独特解药不能治也。
蝶儿话音刚落,芙姬果然察觉身体异状,一股难耐的痒痒渐渐升起,好似被人用羽毛挠脚心窝子,又似有千百只蚂蚁在身体里爬,简直难受无比。她本能地用手去抓痒,可是十个指头能饶到的地方有限,而且是越抓越痒,抓到的地方不过瘾,没抓到的地方更是痒,连五脏六腑都觉得痒,让人恨不得剖开肚子挠两下。
香逸雪叹息道:“唉,本想用来对付新盟请来的东瀛隐者,没想到却让自己人中招了!”
芙姬眼露哀色,一双手上下挠腾,连嘴巴都觉得痒,求饶地道:“属,属下,知错……”
香逸雪莞尔一笑,道:“嗯,去找南宫先生取解药,下回偷听挑个好地方!”
芙姬应了一句不敢,一阵风似地逃走了。
香逸雪把腿翘到桌子上,另一条腿交叉搁上,扇子点著自己的下巴,似笑非笑地道:“你们要躲到什麽时候,才肯自己走出来?”
长廊另端阴翳暗处,一男一女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打眼色,似在责怪对方坏事,又似在相互推诿。
二人走到香逸雪面前,红云珠仰头望天,白湘水抓抓脑袋,望著他傻笑。
香逸雪扬起下巴,问道:“蝶儿,擅离职守私闯禁牢,该受何种惩罚?”
蝶儿面无表情地道:“那要视情节而定,严重者可处极刑!”
香逸雪颔首道:“嗯,那就先废武功,关入大牢,等候首领指示!”
“喂……”白湘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道:“你不会认真的吧?我爹爹说了香世山庄的‘紫鸢’和白门统辖的‘伏虎’级别一样,同为盟主的秘密组织,你们没有资格关押我!”
红云珠叫道:“香逸雪,你敢动我一根毫毛,我爹一定不会放过你!”
香逸雪淡淡地道:“叶影,你还愣著干什麽?”
叶影拔出龙吟剑,剑身铮铮鸣响,无奈地道:“白少爷,得罪了!”
“你敢!”白湘水跳起来,挡在红云珠面前,道:“死雪球,当执事了不起呀,你在这里唬谁呢?”
蝶儿道:“如有反抗,就地格杀!”
白湘水瞪著蝶儿,怒道:“你这女人真狠心,竟然叫他们来杀我。我真是瞎了眼,看错了人!”
蝶儿莞尔一笑,道:“哈,小心背後!”
香逸雪身形一闪,瞬间来到红云珠面前,一招擒拿手,锁住对方命门。白湘水正在那里跟蝶儿吹胡子瞪眼,一方面提防著叶影出剑,哪里想到香逸雪出手偷袭。
等他反应过来,红云珠‘哎呀’一声,晕倒在香逸雪怀中。
白湘水欲冲过来,却被叶影的剑拦住了,想拼命又怕连累云珠,赌气地道:“香逸雪,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小人,欺负一名女流之辈,你算什麽英雄好汉?”
“哦,我背後偷袭不算好汉,你在喜堂之上带走新娘,就算是英雄之举了吗?”香逸雪把红云丹交给蝶儿,道:“通知嵩山掌门,就说人已找到了!”
白湘水尖叫道:“她不想嫁给松源岚,你们不能逼她!”
香逸雪扬起眉毛,道:“你让神针门颜面扫地,神针门嵩山派心生嫌隙,武当派白门也卷入其中,更被有心人挑拨利用引起争端。数起冲突之下,数十人因此受伤,你还不知错吗?”
白湘水咬著嘴唇,孩子气似地道:“总之她不愿意,你们不能逼她嫁给不喜欢的人,嵩山掌门不能为了自己的面子,就这样断送自己女儿的幸福!”
香逸雪漠然地道:“我不想对牛弹琴,你是自己乖乖走进地牢,还是要人押你进去?”
白湘水一梗脖子,视死如归地道:“你放她走,我任你处置,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香逸雪折扇打开,悠闲地道:“问题之严重,怕是你一百多斤肉,担当不起!”
白湘水叫道:“那你把我交给松源岚,他不就觉得没面子吗?我让他出了这口气,只要能取消这门亲事!”
香逸雪道:“嗯,真好的提议,他正到处派人抓捕你们,说抓到之後要活剐你!”
白湘水眼皮一跳有些惊恐,最终咬牙跺脚地道:“罢了,只要他能放过云丹,我这条命就卖给他了!”
香逸雪道:“真感人,你为她舍得一身剐,那她对你呢?”
白湘水理直气壮地道:“我们是结拜兄妹,无关男女感情!”
香逸雪扶额,道:“刁蛮丫头在耍你玩,你真是天下第一蠢人,玄真道人怎收你这种笨人做徒弟!”
白湘水急了,道:“你骂我笨没关系,但不许你侮辱她。她才不是刁蛮,她是天下最善良温柔的女孩,你们根本就不了解她!”
香逸雪叹息一声,冲著叶影摆手,懒得再跟他废话,直接把人拖下去!
蝶儿安顿了红丹云,回来见香逸雪独坐水榭,手扶额头疲惫无力。
蝶儿犹豫片刻,婉转地道:“少主,独孤情今日的态度表明,他宁可舍弃儿子,也不愿屈服於你。观他对风月凝之评价,言词之中将自己划入对方阵营,就算对方抛弃了他,他也不愿背叛新盟。你们谈到最後,他竟然挑唆你和盟主关系,诱劝你投效新盟,由此可见他对新盟的忠心,绝非我等可以撼动。”
香逸雪抬起眼皮,道:“你的意思是……”
蝶儿淡淡地道:“既然留之无用,不如趁早杀之!”
香逸雪面无表情,眼睛瞟望荷池,对她的建议不予置评。
蝶儿提醒道:“若是再拖延下去,首领对盟主也不好交代。”
“……”
“少主,还是将白少爷送回白门吧,四派纷争我们不要介入,让白溪岩自己去解决吧!”
“……”
“少主?”
香逸雪眉头微挑,眼神飘忽,答非所问地道:“蝶儿,这一趟我出来几天了?”
蝶儿眉头微皱,道:“少主……”
香逸雪闭上眼睛,问道:“几天?”
蝶儿迟疑片刻,道:“今日为止,二十一天!”
香逸雪嗯了一声,手指扣著栏杆,轻声道:“我该回去了!”
水榭楼台,九曲弯道,香逸雪走了两步,就听见蝶儿在身後说道:“少主,兰公子的事情,你应该尽早了断!”
香逸雪停住脚步,纱幔飘舞,人影缥缈,似虚似幻。
蝶儿冷静地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有些事情终须面对!”
水榭长廊,叶影迎面走来,急切地道:“少主,白少爷……”
香逸雪充耳不闻,目不斜视,从他跟前走过。
被人当成空气的叶影,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只好去问蝶儿:“少主怎麽啦?”
蝶儿冷漠地道:“多情之人,自寻其苦!”
叶影皱眉道:“你们又在逼他?”
蝶儿仰头看天,一语双关地道:“不是我逼人,是时势逼人!”
适时,大风起兮乌云压逼,天地惨淡日月无光,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二人缄默,面色凝重,立身不动,只有纱幔在他们身後飞舞……
香逸雪是在半夜时分回到兰谷,翻身越进院子。房门只是虚掩,只要他外出,银兰总替他留著门。
黑暗之中,那人侧卧床上,被子盖在胸口,长发散落枕上。
香逸雪脱掉鞋子,合衣躺在银兰身侧,从背後轻轻搂住那人,把脸深深埋进那人肩窝,贪婪地闻著那人身上味道。
银兰被那人动作弄醒了,发现那人回来了,一下子睡意全无,想转身跟那人说话,却被那人紧紧搂住,轻飘飘地道:“别动……”
香逸雪搂著他的腰,耳鬓厮磨温柔亲昵,鼻尖蹭著他的发髻,好似小孩子撒娇之态。
银兰有些迷惑,反手抚摸对方脸庞,温柔地道:“想要?”
香逸雪把头埋得更深,深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道:“这样就好……”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香逸雪来生愿为君渡,匍匐脚下如仰星辰,碎骨粉身博君一悦。
躺在那人怀中,闻著熟悉的香味,银兰感到那人拼命贴近自己,与平日的狎昵不同,似欲嵌进他的身体里。
那人明明情绪波动很大,但语气却平静得古怪,好似在外面遇到什麽事情,却又不肯说出来。
银兰不放心地道:“怎麽啦?”
香逸雪道:“没事,睡吧……”
银兰又问了他几句,也没问出什麽名堂,背後声音越来越小,最後是均匀的呼吸声。
等那人睡著了,银兰转过身子,果又见那人消瘦──下巴变得更尖了,颧骨又高些许,前些日子养的血肉,赔进去还不够倒贴的。
近一年来,干爹皇甫玉生病,香令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