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午饭跑了……
我拿眼角余光去扫那鸟儿,却听沈金银鼓足气,大声在我耳旁吼:“胡江湖你这个穷光蛋死文盲!那个是你大师兄的飞鸽传书!”
咦?
根据飓风派大弟子叶扁鹊的飞鸽传书指示,本人即飓风派小弟子胡江湖,从飓风派府邸出发的第七日起,师兄已路经乌尔、大夏两城,回到北方了。
大师兄的最後一张纸条上说,他此刻在西北的非间城内。我於是同沈金银忙不迭起程,希望能乘师兄离开以前,及时赶去同他会合。
只是这中间有一点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地方,沈金银一路都没能弄明白。
“为什麽你大师兄的飞鸽传书会传来南方?按理说,那信不是应该送去飓风派总部吗?”他随著跨下马儿跑动的动作,不住地上下颠簸。
“师兄一定是得知师傅派我下山来寻他,所以故意通知我的。”我坐在沈金银背後,两手越过他的胳膊肘,拉著缰绳。
“那他也真神通广大了。”沈金银喃喃。
沈家的千里马果真不同凡响,即便是驮著我们两人,也能日行好几百里路。因而不出几日,我们过了江,预计不多久以後,就能够到达非间城。
不过在那以前,打尖住店这种事情还是难免的,实在是我俩的身体状况吃不消连夜赶路。
沈金银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怀里揣著他爹娘给的红包,里头的银票还不少,使得我们可以住上好的客栈。
沈金银说:“这下就不怕是黑店了。”
我们在客栈里头叫了满满一桌菜,坐在桌边狼吞虎咽。正吃著,外头进来一个人,头上戴了一顶蓑帽,帽沿遮著脸,肩头披蓑衣,浑身上下湿漉漉的,约摸外头的雨下得挺大。
那人四下瞧了瞧,客栈里头生意太好,没什麽空位,他於是走到距离最近的我俩面前,打声招呼,便坐下了。
沈金银嘴上忙著吃,两只手还腾出空来,将桌上的菜往自己这边挪了挪,生怕被人占便宜似的。
方才那人解下头顶上的帽子和肩头的蓑衣放在一旁,要小二热了一壶酒,兀自干喝起来。我这才看清对方的样貌,真是好漂亮的一张脸,眼长鼻挺唇薄,面上虽无甚表情,浑身上下却散发出一种凌然的气势,尤其那身锦缎白袍,更衬得他超凡脱俗。
那人颇顺我的眼,不觉多看了一会儿,身旁的沈金银就瞪起眼珠白我,还往我嘴里硬塞了一只馒头,道:“饿了就多吃点,口水都流下来了!”
我抬起胳膊擦了擦嘴角,发现根本没有口水,才要反驳,就听自对面那人嘴里溢出一声轻叹,回头一看,他还是自顾自地低头在那喝闷酒,什麽都没发生过一样。
莫非是我方才听错?
才想著,外头又再进来个人,从头到脚用块黑布蒙著,连嘴脸也都遮起来,只剩了一对黝黑的眼珠子露在外头。
他一进客栈,目标明确地大步直走到我们这桌旁,气势汹汹地一把握起桌子那边男子的手,拉到面前,沈著嗓音道:“总算让我找到你了!”
男子讶异抬头,眼中闪现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愫,待到目光接触到黑衣男人的眼眸时,不觉弯起嘴角,一下甩开对方,向後轻轻退了一步,开口说话。
“没想,还是被你找到了。”就连他的声音也显得那样飘逸。
黑衣男子立在原地,没有追逼,只是默默地同对方对视好一阵,随後道:“别逼我动手,快把解药交出来!”
白衣男子闻言,低下头去自嘲一笑,接著缓缓举掌,挺直背脊摆开一个架势,道:“有本事,打赢了我再说。”
白衣男子闻言,低下头去自嘲一笑,接著缓缓举掌,挺直背脊摆开一个架势,道:“有本事,打赢了我再说。”
客栈里的气氛一下变得紧张,周围的客人们都识相地丢下碗筷,回楼上客房休息,小二也悄然退居柜台之後,只露了半截脑袋出来,瞪起贼溜溜的眼珠子观望情势。
沈金银仰起脖子,将满盘子的菜拨进嘴巴里,随便嚼两下就硬咽下去,这才回头抓起我的手,往楼梯那边跑。
我俩尚未进入安全区域,就听身後忽然响起一阵嘈杂之声,回头去看,硕大一张木桌在空中翻转过半个圈,迎面砸了过来,我出手一掌震开木桌,露出楼下黑白对峙的两人,战得正激烈。
就见黑衣右手五指弯曲成勾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白衣的咽喉,那白衣腰上一软,身子朝後倒下形成一道拱门,左腿往上抬起之时,乘势去踢黑衣的下巴,黑衣於是踮脚,身子瞬时腾空而起,右手那爪依旧不依不饶地抓向白衣的胸口。
白衣见状,原本撑地的两手即时松力,躺倒在地,双手却快速挡在胸前,猛地擒住黑衣的爪,随後毫无预兆地聚气,就见四周星星点点的绿光慢慢聚集到两人交合的手上。
那黑衣眉头一皱,倒立著想要抽爪而出,无奈不成。白衣嘴角绽开一抹微笑,薄唇轻启,念招式道:“气势如虹!”一下将黑衣打将出去,背脊撞在屋顶之上,又再跌了下来。
此刻我张大了嘴立在楼梯口,一双眼紧紧盯住对面那个优雅清瘦的白衣男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半晌,这才大叫一声:“师兄!”
白衣男子正瞧著黑衣自地上爬起,忽听我这麽一喊,不觉转过头来,那黑衣居然乘虚而入,双手成爪飞扑过去,见将伤及白衣。我於是一蹬腿,使出吃奶的力气甩出一股掌风,直打向那黑衣,黑衣眼珠往这边一斜,轻巧地向後飞出一段距离,两脚稳稳落在窗口。
白衣顺著对方的动作看过去,同黑衣目光相接,两人凝望一阵,黑衣便回身跳出窗外。我忙不迭快步跟上,忽见得自那头飞来数枚暗器,唰唰唰地劈开空气,急忙闪身避过,只见三根黑色细针全数嵌入一旁的柱子上,凿出三个小洞,细针露出柱子的部分还反射著令人不寒而栗的银光。
我自然认得那针,同我鞋子上插著的那两根所出相同。莫非刚才的黑衣人就是一路而来三番四次出手相助的恩人?可是他同师兄之间究竟是……?
我回过头去,见白衣歪著脑袋打量我一番,微微拧起的眉头这才一下舒展开来,啊的一声道:“江湖!你是江湖吧!”
白衣男子正是我飓风派十年前下山修行的大师兄叶扁鹊,想来也巧,师兄出了非间城以後由於某些原因,没有往飓风派去,反倒来到这边,恰好遇上寻他而来的我们俩。
终於找到师兄,我激动万分,拉著他到楼上客房叙旧,沈金银则坐在一边看著我俩,一杯一杯往嘴里倒茶。
师兄说他修行五年以後就有了回飓风派的念头,可是一直被某些事情耽误,我问是什麽事,师兄只垂下眼去,轻叹一声。
结果我还是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麽事。
我於是问:“同刚才那个黑衣人有关?”
师兄猛地抬起头,一双手抓住我的手背急道:“同他没关系。”
我只听身後响起茶杯破裂之声,回头一看,沈金银的视线正盯在我俩交握的双手之上,弯著嘴角笑得难看。我奇怪地转过头来,就见师兄眼神闪烁不定地收回手去,立起身,说:“没什麽,我先回房,咱们明天一早就出发去飓风派。”
直到师兄出去,合上房门,我这才回过身去,冲不发一言的沈金银咧嘴笑:“你说,我师兄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他哼哼著白我一眼,含糊道:“一般般。”
然後脱了外衣跳上床,背对我躺下。我嘿嘿笑地掀开被子一角钻进去,嘴上一边感慨:“没想到十年不见,师兄变得那麽好看。”话未完,被一只大脚用力蹬下床,摔得七荤八素的。
“喂!你做什麽!”我揉著脑门喊。
沈金银转头,不屑地扫我一眼,怪笑道:“住店的银子是我的,你没资格睡床!”
我无语,不知道那家夥又再闹什麽别扭,干脆趴到桌边去睡觉,结果脑门上又被一两白银砸中,丢银子的人还不忘骂一句:“白痴!”
莫名其妙!
我伏在桌边半梦半醒地睡到夜深,天渐渐凉了,有点刺骨的寒。三更时分,忽然感觉有人拍我的肩膀,於是掉个头继续睡。
哼!刚才要睡床上的时候不让我睡,现在你请我我也不去!
见我不理他,沈金银又再劈里啪啦地猛敲我一阵,我痛极,不得不抬起头来,拿了惺忪的睡眼瞧他,问:“做什麽?”
沈金银的脸对著窗外,一只手也顺便往那个方向指了指,道:“你师兄刚才出去了!”
我瞧一眼外头高悬的明月,略做迟疑,随後挥挥手:“出去就出去,有什麽好奇怪的?”罢了趴下打算继续睡。
没想沈金银一下揪起我後衣领,把我的脸扳向窗外,一字一顿道:“他是追著黑衣人出去的!”
“什麽?”
我跟著沈金银的步伐追出客栈,咱们两个在城中大大小小的屋檐之上来回穿梭跳跃,不一会儿就看见前方那道关得严严的城门。现在夜色已浓,连守城的兵士也在城门之上偷懒打盹。
我轻声喊前头的沈金银道:“不会走错路吧?师兄他们跑得这麽远?”
“放心,我在你师兄身上点了我家特制的香料,绝不可能认错!”沈金银回过头来得意地冲我一挑眉。
什麽香料?我怎麽闻不见?我凑上鼻子四处嗅了一番,只吸进满鼻子的湿气。不过话说回来,沈金银还真不是普通的厉害,他究竟是什麽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师兄点上那香料的?
我不觉拿了敬佩的目光去瞧他的背影,就听沈金银压低嗓门喊了一句:“就是这里。”
抬头一看,面前是距离城镇不远的古道之上一座破庙,两扇庙门之中的一扇已经不知所踪,另一扇则半闭不开地耷拉在门前。沈金银拉起我的手,悄然绕道到破庙右後方,伸出脑袋,透过摇摇欲坠的破窗窥视里头。
师兄此刻同黑衣人对面而立,身旁是布满灰尘的巨大土菩萨像。
率先开口说话的是黑衣人,他微微仰头,两眼紧盯师兄的脸,负气道:“你以为我们两个这样斗下去真的有意义吗?”庙外卷起一阵风尘,吹动他身上披著的黑布。
师兄弯起嘴角一笑,一派泰然自若的模样:“你搞错了,我并不想同你纠缠,是你一再追踪我。”
黑衣人闻言,怒而抓住自己胸口的布料,拿嘶哑的嗓音吼:“你把我弄成这样,叫我如何不找你!”说著,手上用力一扯,包裹身体的黑布唰啦地被甩了出去,飘落在地。
凭借月色,窗外的我和沈金银,可以清晰地看见黑衣男人裸露在外的俊美脸庞,健壮的肌肉,以及姣好的身形,那些都完美到足以令我倒吸一口凉气的程度。
然而,待到注意到覆在男人那具完美的躯体之上的皮肤时,却叫我俩大吃一惊──只见好看的麦色肌肤上布满了幼稚的黑色涂鸦,有小鸡、乌龟、圆圈、大叉等等一系列类似的图案,同男人成熟的外表产生鲜明落差。
黑衣人的脸色阴霾更胜於外头的夜色,五官痛苦地扭曲在一块儿,双手握拳仰面朝天欲哭无泪道:“世界上还有比你更加恶毒的大夫吗?居然给我下这种狠药,无论用什麽擦洗都无济於事!我不找到你拿出解药,还怎麽活下去!”
师兄望著对面男人可笑的样子,难以自制地哈哈笑起来,一路蹲到地上,间或抽空说:“真适合你。”
男人勃然大怒,勾起鹰爪猛挥过去。师兄撇头避过,伸手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腕,一面眯起眼笑:“所以你就一路跟踪我师弟一行,好让他们带你来找我?”
我看到身边的沈金银脖子一缩,回头拿手指点点我,又点点自己的鼻子,於是点头肯定他的疑问,继而转回注意力继续瞧屋里那两人。
“没错!路上要不是我出手帮忙,他们两个早就命归西天了。”男人说著,手上使力,径直将师兄推到菩萨像之下。
师兄的後腰撞上石像底座,痛得从鼻子里溢出一声轻哼,男人因而一愣,居然一手揽上师兄的腰,问:“撞疼了?”
师兄的表情一僵,一下推开男人,冷笑道:“我告诉你那毒要如何解,只需同心意相投的人交合便可。不过就凭你如今这等样貌,恐怕非得对人玩霸王硬上弓的伎俩了吧!”
男人一听,脸上忽然显出一抹邪恶的笑容,一只手环住师兄的腰侧,嘴巴凑到他耳畔轻声嘀咕了一句什麽。我在外头听不真切,两手用力地扒住窗框,伸长脖子欲听,不意面前残破的窗架突然断裂,啪地落在地上。
男人即刻回过头来大喝一声:“是谁!”
我只觉脑内血脉喷涌,紧张得青筋根根鼓起,不及多想,飞身破窗而入,挥掌击向男人,嘴上一面叫:“快快放开我师兄!”
男人身子向後躲过我的掌,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