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丢笑一声,将手里还剩的一点水向他撒去,阳光下水珠儿珍珠般的在空中弯起了几串闪光的弧线。
石念青躲了一下,依然被溅到水花,这小东西想造反了。石念青笑了一声,伸手去抓他,丢丢见他来势汹汹,尖叫一声,沿着岸边的石头逃开去,石念青玩心大起,也追了过去,丢丢身子灵活,又是自幼来惯的地方,石念青一时竟捉他不到。
怎奈石念青也不是那手无缚鸡之力的酸呆文人,他自小健身,又身高腿长,到底是将丢丢追上一把搂住。咬着牙道:“跑的还挺快,怎么,弄了哥一身的水,心虚了吧。”石念青口中说着,手里不停,伸到他腋下,轻轻重重的抓挠。丢丢就笑得身子都软了下去,一叠连声的喊救命。
石念青做出一副色迷迷的样子道:“这里连只猫都没有,你就喊吧。没人会来救你的!”
丢丢是在是痒的受不住,只好放软了声音道:“好人,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就饶了我吧。”
石念青见他面带红晕,眼角生春,巧笑嫣然,软语温存。竟是一段风流之态无可比拟。不禁腹中一热,俯身吻了下去。
丢丢渐渐的敛了笑意,身子慢慢的软了下来。
石念青耳听得流水潺潺,怀中莲香淡淡,不由得就将手探进那人衣服里去,手底下的肌肤是记忆中的细腻柔滑,石念青附耳过去低低的说了几句话,丢丢将他推开一点,转开头道:“你这人,乱说些什么?青天白日的,还要野合不成?”
石念青捧住他脸庞道:“我今儿就是要和你‘野合’了。”
将人放到身边的大石头上,秋天的阳光将石头晒得暖暖的,躺上去很舒服,石念青将丢丢衣带解开,覆身上去。
丢丢双手搂住那人健美的脊背,秋日暖阳下,石念青肌理匀称优美,他身材修长,皮肤白皙,紧实的肌肉底下蕴含着隐隐的力量,含笑的眼睛里是深深浅浅的沉醉。
石念青的气息是干净而温暖的,自下面望上去,双肩宽阔,胸膛结实。既有文人的风雅,又带着一点浪子的不羁,尤其是被那双眼睛长时间注视的时候,里面的光华流转,令人沉迷。
石念青是个最好的情人,他温存而耐心,即使是最为动情的时候,他总是会爱惜丢丢,唯恐伤了他。他曾在枕畔告诉丢丢道:“这事是人间至乐,若想欢爱一时,得一时之乐,那是花了银子,在青楼中随便一个人就能享受到的,此乐只能算下等。若想进一步的话,有那看的过眼的人,再有了那么点相互勾引的意思在里头,一日得了手,欢爱一场,过后相互撂开手,谁也不欠谁,那时欢爱的滋味,算的上中等。若是想在这事上头得到极致的享受,须得和自己爱入骨髓的人才能得体会。不瞒你说,我以往也是荒唐风流过的人,也算有个多情的名声在外头,谁知道,我有了你,才算是知道什么是人间至乐。”
丢丢听了,一时无声,良久慢慢的道:“我是不知道这事是分为几等的,我只知道我眼里心里就只有你,你要,我就给。我若想了,自然也会说。至于哪几种快乐,我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见识少,只知道和你做这样的事,我很幸福满足,自然也很快乐。”
石念青听了这话一时无语,恨不能将自己以往的经历大笔一挥统统抹掉。
丢丢躺在那块小时候睡过无数次的大石头上面,感受着石念青一点点的进入体内,心底里是被充满的踏实和满足,他躺在那儿,看着天边参差的树影,远处酸枣树上一颗颗红彤彤的小果子,眼角里带着一点红莲寺高高翘起的屋檐的影子。
那天的欢爱持续了很久,也许是在这样远离尘嚣的环境中,在这个小时候的秘密释放情绪的地方,丢丢无比的投入,两人放开情怀,无所顾忌。拥有了痛快淋漓的一场欢爱。
下午时天气渐渐有了凉意,石念青怕石头上的寒意泛起来,伤了身子,就用手捧了水给丢丢清洗了身子,毕竟是秋天,过了午时,水也渐渐的凉了,他就用手蘸了水一点点的给他涂洗,那水经了手心的温度就不再伤身。
给丢丢穿好衣服,石念青进到水里冲了冲,他是洗惯凉水澡的人,也不觉得冷,上来穿了衣服,见丢丢坐在岸边将双脚在水里划来划去的玩儿,忍不住道:“别泡冷水。”
丢丢笑道:“你都能洗冷水澡,我泡脚就不行吗?小时候秋天我也经常下水玩儿呢。”
石念青道:“那不一样的。”走进了附耳过去说了几句,就见丢丢面红耳赤的道:“瞎扯,我又不是女人!”
石念青大笑道:“这是自然,我最知道你是男是女。你觉得这天温度还高,可是毕竟不是夏天时候了,四季轮转,秋天五行属金,带有杀伐之气,如今欢爱刚过,你又才泄了身子,怎么能经得起凉水呢。”
丢丢气的道:“你不一样吗?你倒是能下水,难道你又不是男人了?”
石念青露出了熟悉的狐狸一般的笑容。慢慢的道“你在底下的人,是万万不能受了寒凉的。”
丢丢一口气噎住,半晌,用脚狠狠的踩了一下水,溅了石念青一身,道:“下次换你当底下的人!”
石念青脚下一滑,直直的跌到水里去了。
☆、四十二 碧云
那天石念青和丢丢从红莲寺出来,雇了一辆马车,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了。
夜色里,两人牵着手走到胡同外面的墙根底下,石宅的门外面挂着两盏灯笼,发出晕黄的暖光。石念青捧了丢丢的脸要吻,丢丢拼命推他,石念青搂住他道:“就吻一下。”丢丢只好仰头跟他极快的碰了一下嘴唇。轻声道:“回去后,想吻多久还不是随你么,这一会儿又发神经,也不怕人看见。”
石念青紧紧捏了他的手,笑道:“这话说的真好,任君采拮,莫离真是妙人。”
丢丢将从他手中抽出来,头也不回的向大门走去。石念青笑了一声,看他衣袂翩然,走到门前,拍了拍门,和开门的王桂生说了句什么,然后走到门里去了。
石念青慢悠悠的跟了过去,进了门,才走两步,就见一个修长秀颀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的橘树底下,石念青走过去,笑道:“等我?”
丢丢从树上摘了一颗橘子,放在鼻端闻了闻,道:“我摘橘子。”
石念青笑眯眯的道:“我渴。想吃橘子。”
丢丢往上一指道:“这么多,吃不死你。”
石念青道:“阿弥陀佛,罪过呀罪过。”
丢丢也笑了,将手中的橘子剥开皮,取了一瓣儿送到石念青口中,石念青将他手指一并含住,舌尖用力吮了一下。“真甜。”
丢丢告诫自己对这个人一定要有清醒的认识,这分明就是个浪荡公子么。
经过老夫人的院子时照例是要进去面见父母,告知自己已经到家。
两人刚掀开帘子,就见老夫人和石吟红坐在一侧的罗汉床上,一个女子欠着身子坐在两人下首,老夫人拉着她的手正低低的说着什么,石吟红在一旁用一条帕子拭泪。
一抬眼见石念青和丢丢进来,石吟红收了帕子,笑道:“好了,好了,快别淌眼抹泪儿的了,看看谁回来了?”
那个女子忙抬起眼来,见了石念青一时间嘴唇颤抖,两只眼睛里水汪汪的泛着泪光。她起身走过去,迎着石念青深深的施了一礼,还未起身,就痛哭失声。
“碧云?”石念青不敢相信的将面前的女子扶起来,这是以前在他跟前服侍的丫头碧云。
碧云一身粗布衣服,脸色憔悴,但是却不掩秀色。一双眼睛含了眼泪,更是有种楚楚动人的韵味。她看着石念青,眼泪不停的流下来。口中喃喃的道:“公子,我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石念青眼圈也红了,这个丫头是当年他房里的大丫鬟,照顾他的生活很是细致,又是个玲珑剔透的性子,善解人意,极有眼色。领着几个丫头将石念青房里大小事宜打理的很是妥当。
石吟红道:“好了,也别哭啦,这不,见到你家公子了。坐下说会儿话吧。”
石念青扭头看丢丢杵在门边,就拉了他坐在自己身边。
老夫人问道:“回来的这样晚,吃饭了吗?”
石念青道:“等会儿让王嫂做点夜宵送到我院里就行了。”
石吟红道:“傍晚那会儿,王嫂说有个大姑娘来打听石家,说是以前的主子。我和母亲让她将人领进来一看,这不是碧云吗?”
石念青递了一条帕子给碧云,问道:“你那时不是回老家了吗?寒烟和连波有消息吗?”
碧云手中绞着帕子,缓缓道:“我那时回了家,哥哥嫂子多嫌我白吃饭,要给我说一门亲事,想着将我许给对街的酒楼老板做续弦。我不愿意,嫂子脸上就不好看,天天摔摔打打的,我也不想受这个气,就到一家绣坊里做工。两个月前,听人说老爷回京了,我心里想念老夫人和大小姐,就辞了工,进京来寻,我三天前就到了京城,以前的府里住了别人家,我打听到姑爷还在礼部的衙门里。见了姑爷,才知道老夫人搬到这儿来了,我就寻了过来。”
她低头将滚落的泪水拭去,又道:“寒烟和连波从那时分手后也一直没见到,寒烟有个叔叔在京里,说要去投奔,连波也回了老家。”
石念青心里怅然,这三个丫头当年一同服侍他,每日里巧笑倩兮,红颜丽质,日日陪伴,谁知平地风波,一日之内,风流云散,说不难过伤怀那是假的。
就听石吟红对碧云道:“你这丫头,说是想我和老夫人了,我可不信,你怕是想你家公子了才是真的。”
碧云窘迫的说道:“大小姐,当年老夫人和大小姐对我很好,碧云是不敢忘的,至于公子,那是我的主子,碧云心心念念不敢忘怀。”
老夫人点头道:“这个丫头,当年我就说是个好的。难为她一路找来,她能有这份心,极是难得。来了,就还是我们石家的人。你既然还认你主子,就还去你家公子房里服侍吧,只是这月钱可是不能和以前相比了。”
碧云听了这话,一叠连声的道:“老夫人,我愿意,我回来也不是为了月钱,我从十岁就跟着老夫人了,十五岁上服侍公子,这是我的家,我如今是回了家了。”
碧云这番话将老夫人和石吟红的眼泪又都引了下来。石吟红道:“你今儿刚回来,先到我那屋里去说会话,你那姑爷忙,今儿遣人来说是住在衙门里了,正好你陪陪我。”
石念青和丢丢回到房间,石念青心思激荡,坐在桌前沉默不语。
丢丢也没有说话,他到沐浴室泡了一个澡,然后到卧室的窗前坐了,他给自己泡了一杯铁观音,他喜欢这个茶的名字,也喜欢这茶的香气,他午后不吃饭,但是喜欢饮茶。现在是晚上了,茶泡的有点淡,一口口的缀着,热热的茶水温暖了整个身子。
窗外的石榴繁花已落,石榴果已经长成,月色里累累的挂在枝头。
丢丢忽然有种深深的失落和无力,他觉得石念青的人生对于他来说,原来竟然是这样的陌生。他的人生他参与的还太少。那个人的经历和他曾经的生活是他所不了解的,那是怎样的一种繁华和复杂,他也无从想起。他生命中曾经出现的人一定很多,那些名字,那些名字之后的情感和经历,那一切所代表的是一段精彩的人生,那时他的生活中还没有他。
而他,经历单纯的令人一眼可以看穿,一句话可以说完,在石念青以前,他的人生中出现的人也不过是那么几个而已。少的,数起来,十个指头都用不完。
☆、四十三 心思
丢丢坐了一会儿,石念青走过来,抽出他手中的杯子,喝了两口,铁观音的冲泡有一套繁复优雅的过程,丢丢省去了,只用小木勺取了小小的一勺,用了一只紫砂的杯子淡淡的泡了,就那么捧了缀饮。
石念青平日里是个讲究的,喜欢摆好茶具一点点的细品,一遍遍的冲泡。这会儿两人都没有平日里的雅趣,只是为了解渴一般。丢丢给杯子里续上水递过去,石念青接过,喝了一口。
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就听门外细碎的脚步声,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公子,饭做好了,我给你端过来了。”
石念青掀开帘子,碧云端了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几样小菜,一碗粥。
“公子,你没有吃晚饭,我给你做了几样小菜,都是你以前爱吃的。”
石念青身边的丫头以往也是金尊玉贵的人儿,如今亲自做了饭端来,石念青点头道:“难为你了,这些让王嫂做就行了,何必亲自动手?”
碧云道:“咱家如今不比以往,我照顾好公子的生活是做丫头的本分。”又扭头看了看丢丢道:“这位小兄弟听说是不吃晚餐的,我也没有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