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小姐不就是大哥二哥的表姐?这一向瞎忙,却也没去拜访过,其实是自己心里有点胆怯,不敢去,既然人家找上门来,也只好硬着头皮见了。
☆、第五十一章 表姐
让赵兴赶忙先去迎接客人到大门以里,陶令华自己换了身整齐洁净的衣服,洗了把脸,重新挽好了发髻,才匆忙快步到前厅。
走到院的客厅门口,正好一乘轿子停在那里,一个的年轻妇人从轿子里款款出来,身姿婀娜,举止端庄,头上乌云高挽,略略几只钗子十分素雅,上身是淡紫色衫子,下面月白素绫裙子,眼神温和,和赵华有三分神似。这李家表姐虽然算起来已经三十的年纪,却恍然二十来岁的少妇般清丽出群。
陶令华紧赶两步深深作揖下去,称道:“表姐,一向没有拜会,请您赎罪。”
李氏抬眼,略了下鬓边发丝,轻轻启齿笑答:“这就是陶陶吧?老是听阿泰和阿华说起,他们两个都藏着掖着,不让我见,这不,我只好自己来看看。”
陶令华又作了揖,脸上作烧。
李氏见陶令华这么腼腆俊美,心里也暗想,果然色不迷人人自迷,这小小少年一看并不是魅惑人的那种人,可自己两个表弟却都被他迷住,也算是孽缘了。
陶令华先前也担心在京中住着,赵家兄弟的亲戚会不会有什么意见,但是赵华和赵泰说这李家表姐是极温和通情达理的人,让他尽管放心。如今一看,果然很是温和平易,连忙让进厅中,亲自倒了茶来奉上。
李家表姐端坐椅上,笑吟吟接过茶来,见陶令华还恭敬地站在一旁,连忙笑道:“陶陶不用怕我,我又不是老虎,难道还能吃了你?”
陶令华闻言失笑,尴尬顿解,也落了座,两人闲话。
李家表姐一边拨茶叶,一边带着温柔的笑意问道:“听说你有个儿子?我能见见吗?”
陶令华连忙让赵兴到后院说给五娘,把孩子抱来。
不一会五娘就抱着孩子过来了,因为是夏天,没用襁褓,只穿着薄薄的白绫子短袖的小衣服,胳膊腿似藕节一般白嫩,小娃娃还在沉睡着。李氏轻轻接过,小心地抱在怀中,见那眉眼脸庞,十分秀丽白嫩,和陶令华简直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一样,李氏也笑了,却是神色有些复杂,沉默不语。
因为孩子睡着,也没多留,给戴上了一个大大的长命金锁就抱了回去。
这里李氏屏退了众人,温和地对陶令华说道:“陶陶,我今天来,一来看看你,二来,有几句话和你商量。”
陶令华连忙答道:“表姐有话请讲。”
李氏眼中还是含着笑意看着他,却没说话,半晌才叹道:“我爹只有一个妹妹,就是阿泰和阿华母亲。我们是姑表姊弟。姑妈和姑爹去的早,唉……”说着眼圈有点红,拿素丝帕子擦了擦眼角又道:“如今在我在京中也只有这两个表弟算是亲戚了,少不得多心疼他们一些。”
陶令华只得随着她的话点头。
李氏又道:“我姑父去世的时候,阿华还小,阿泰是个半大小子,姑父最遗憾的是没有见到他两兄弟成家立业。如今他们和你在一起了,说是断了留后的念想。唉,按说我不该管,可是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陶陶,你都有儿子了,你忍心让他们百年之后没人祭扫吗?”
陶令华早在她说到心疼赵泰兄弟两个的时候就猜到她想提什么,所以心情跟十五只吊桶一样,七上八下,现在看李氏直言不讳,更加低头,惭愧无语了。
天下万事,逃不过一个理字,自己不管怎么说,都不在理上,就算没儿子,在世人眼中,在李家表姐的眼里,只怕是勾引他兄弟不走正道的狐媚子了,何况自己还有了儿子,却让人家兄弟绝后,这万万说不过去了。跟穆启纠缠,那也是因为十几年的感情在那里,这赵家兄弟跟自己认识没几年,却要人家断送了后代,是觉的有些说不出口。本来存着侥幸能和他们相伴一日是一日的念头,如今被晒在太阳底下,这所谓的真情在世俗面前却像见不得人的雪山一样迅速融化,变小。
陶令华很久以来一直在心里忐忑着,这件事就像一个埋伏在心中的火药弹,一日不炸一日在心中埋着,日夜难安,平时不说那是想自己骗自己。今天终于被点燃了,他反而有一种被大赦的感觉。
迟疑了好久才抬头对李氏道:“表姐是想让我离开他们吗?”
李氏拨茶的素手轻轻一顿,无奈地笑了笑:“怎么可能让你离开?不说他们这几年为你这么折腾,必是情深意重的,就说拆散有情人,那也是我不愿意做的。”
陶令华呐呐问道:“那表姐想让我怎么做?”
“嗯,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也没别的意思,就让他两个随便一个人留个后代,将来好承继香烟,别的我就都不管了。”李氏依旧浅浅微笑,如三月春风般和蔼,只是陶令华觉得,这温柔话语却像数九寒天的冰凌一样戳进自己的心里,锐利的尖刺让人觉得冷而且痛,继而就有鲜血奔涌而出,心中弥漫着一片血液的腥味,嘴里立刻泛上来一股苦涩无比的铁锈味。
头沉重的几乎抬不起来,但还是勉强着抬起,尽力装作若无其事地笑道:“表姐说的是。不知表姐想怎么安排?是让他两个纳妾还是怎么样?”
李氏放下茶杯,笑容更大:“真是通情达理的孩子,我准备好了,不用纳妾,就安排两个丫头伺候就行。”说完盈盈起身走到门口叫道:“进来吧。”
随着话音走进来两个女子,陶令华无心看却不能不看,只好随便扫了一眼,心立时如铅块缀入水中,一沉到底。
这两个女子,一个身量高挑苗条,容色艳丽,一个娇小,却清秀娇憨,都在十四五岁年纪,真是豆蔻年华。
李氏对那两个女子道:“过来拜见陶公子,以后就听他安排,伺候两位赵公子,日后若有身孕,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陶令华只好命赵兴去带着人去自己住的院子,给收拾出两间屋子来安置。等赵泰和赵华回来再说。大概,自己要暂时先避一避了。
李氏见安排完了就起身笑道:“我也该回去了,你好生歇着,等他兄弟两个回来给我个回话。唉,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你想开些吧。”
陶令华躬身答道:“表姐为了大哥二哥费心了。小弟怎么敢不听。”
李氏点头,迈步出门。
一直送走了李氏,陶令华才昏昏沉沉回到自己院子,却见穆启趴在墙头叫他:“小华?小华!”
陶令华面无表情地机械地抬起头,转身看着东墙上笑的如狐狸一样的穆启,没说话,径自进去了。
穆启抬高声音冲他喊:“真是,人家都要纳妾了你还留在这干嘛?还不如过来,咱们两个过呢。”
屋里没人说话,穆启不死心,还在墙头等着,须臾就见陶令华拎着一个小小的包袱走了出来。穆启忙喊道:“小华,你过来啊,跟我说句话。”
陶令华走过来,冷笑道:“穆大哥,我的遭遇都是拜你所赐,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你赶紧走吧,让我清静几天!”说完转身决绝而去。
穆启不甘心地嘟囔:“他们两个的事与我何干?我知道你遭了不少罪,我改了还不行?”
陶令华头也不回地出二门奔前院去了。
赵泰今天回来的早,进了门把乌金扔给赵兴就直奔二门自己院子,屋里没人,又走到后院看了看孩子,后院也没陶令华的影子,只好去厨房找赵兴,赵兴答道大概在前院,刚想说表小姐送了两个人来,赵泰却急慌慌地走了。
一脸狐疑,走到前院,厅里空着,平日家里人少,除了赵兴在前边守门,这里却没别人,又找了一圈才在一个小小的屋里里找见了。陶令华正在奋力擦洗屋子,那架势好像过年前收拾屋子一样。
赵泰不由奇怪道:“陶陶,这不年不节的,你收拾这里干嘛?跟我去洗澡吧。”
陶令华不答,更加用力擦。
赵泰不明所以,却因为好几天在外面公干没回来,想亲热一下都没时间,心里的欲火升腾,只当陶令华使小脾气,就一把给他抗了起来,大步走回院子一直进了浴室。天热,大浴桶里备好的水都是温的,正好洗浴。赵泰笑嘻嘻地脱了陶令华的衣服,也把自己扒个精光都塞到浴桶里。
陶令华一路懒得说话,此时才对赵泰道:“你快洗,洗完了我有话说。”
赵泰一把给他洗一边自己洗,笑道:“说什么说?好几天没见,先吃要紧。”先把这张呱噪的嘴堵上要紧。
“急色鬼!”陶令华推了他一把没推开,只好任由施为。
一番折腾之后,满屋都是溅出来的水,这澡洗的颇具动感。
赵泰心满意足了才开口道:“你想说什么啊?”
“你的艳福来了。”陶令华懒懒道
“我的艳福就在怀里,不用你操心!”赵泰坏心地又探手摸一摸还在相连的身体,嬉笑道。
叹了口气,陶令华起身,硬生生脱开身体,爬出来,用水冲干净,擦干,穿衣。
赵泰扫兴地闷闷道:“好不容易和你单独在一块,你就不能好好的?”
陶令华不语,把赵泰拖出浴桶,拿小木桶装了清水“哗”地给他从头浇到脚,又拿了大块的干布巾子粗鲁地胡乱擦了几下,才过卧室拿了衣服扔过来,这屋子和卧室通着,很是方便。
赵泰看他神色不对,连忙问:“到底怎么了?有事你说呀?闷着想闷死我?”
陶令华平静无波地说道:“坐在这等着。”说完转身出门。不一会就带着两个人进来。
赵泰打眼一看,是两个很年轻的女子,云鬓花颜,软玉娇花一般,不明所以地问道:“什么事?”
陶令华对那两个女子道:“这位是大公子,以后你们就跟着他,好生伺候,不得偷懒。”两人跪下给赵泰磕头,娇声说道:“拜见大公子。”
陶令华转身离去。
☆、第五十二章 对策
陶令华几乎是闭着眼逃出屋门的,却在走出四五步的时候听到屋内一声怒吼,紧接着就是沉闷的跺脚声,一个巨大的身影带着劲风从头顶飞过,稳稳地沉重地落在自己面前,发出“嗵”的一声闷响,地上的青砖仿佛被震的晃动了一下,衣襟被搅起的劲风掀起,。
木然抬头,只见赵泰脸色青黑地站在面前,眼神射出悲愤的光,深深看着自己,沉声问道:“为什么?这两个女人是你弄来的?”
陶令华觉得自己声音飘在天外:“是表姐送来的,说是给赵家留个后。”
赵泰一把抓住他的手,陶令华觉得手生疼,连忙甩,但又甩不脱,只好任他抓着。
赵泰听说是表姐送来的,不由气道:“表姐必定不会强迫你,你不会拒之门外?还弄进来住到家里,诚心气我是吧?”
“放开!咱们出去说,在这里吵闹让人看着好看啊?”陶令华费力地拖着赵泰向前院走。却见赵兴在门口探头探脑,赵泰吩咐道:“把大门、二门都关好,别让别人过来。”赵兴连忙跑去把大门关好,自己回后院的厨房去了。
两人到了那小屋,赵泰只是吵着把人退还,陶令华立刻打断他道:“不行。你想把我放在火上烤吗?”
“那你说怎么办!”
“……”
“你至于吗?就这么点小事!”
“……”
赵泰烦躁地搓着自己的脸,又起来在屋里来回走动着,像一头微微暴怒的豹子。
在他的心里,这么点简单的事情,直接拒绝就行了,哪那么多弯弯绕?可是陶令华似乎有什么难言之苦,却怎么都不开口说,这让他觉得烦,很烦,好像隔膜了,不像往日水乳交融、心意相通了,这种危险的感觉让他躁动不安。
陶令华闷坐床头,心里的悲伤如潮水一样弥漫,以前多少苦难都捱过来了,现在却败在一个女子的殷切目光和温柔如水的话语下。
赵家兄弟深沉真挚的爱意让自己迷了心窍,看不到前路的危险,忘记了潜在的荆棘,终于还是一脚踩了上去。
他们不同于穆启,他们有亲人,有长辈家族在,是有拘束的,而且是兄弟两个都被自己牵绊住,不放手的话,赵家,真的要绝后了。就连穆启没人拘束的都想娶妻生子,何况他们兄弟两个?
当初太年轻,太稚气,忘记了一个人总是不能脱开身边的亲人和人群,总要在别人的眼光里生活。其实是知道这一点的,只是执拗于情爱不肯放下,刻意去逃避想这些东西而已,久而久之,就真的忘记了。
一个令别人兄弟绝后的男人,比红杏出墙的女人更让人唾弃吧?
到此时此地,陶令华觉得自己少年时情比金坚的执念真像个笑话,像一个小孩子吹出的肥皂泡一样不堪一击,虽然在阳光下是五彩斑斓,却是轻轻一碰就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