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戏?除了床上的戏恐怕从第一眼见到苏离就是做戏,甚至从第一眼见到苏颂就是做戏。
沈毓轩想不懂未央宫主为什么要让苏离假扮自己,这易容术十分了得,沈毓轩竟然没有看出半点破绽。
也许正如未央宫主所说,这里的人不能碰男人,尤其是她自己对男人趋之若鹜,担心戏会演不下去,所以派了苏离来冒充自己。
无所不能的未央宫主,假如真是这样,未免太小瞧她了罢。
“天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未央宫主恨恨地道。
苏离下床和苏颂一齐跪着,仍旧□。
“苏颂,说。”
苏颂声音些微颤抖,道:“沈毓轩失踪了。”
“小弟呢?”
“在破晓宫。”
“你下去吧,沈毓轩走不远。”
“是,宫主。”
“糟了,退无可退,肯定会被发现。”沈毓轩心里嘀咕着。苏颂已经站起来,他要是不能找到藏身之所,必定死无全尸,对付一个苏颂就已够呛,何况还有深藏不露的未央宫主。
苏颂旋动开关,通往地面的门开了。
可是她却没有看见沈毓轩,因为此刻沈毓轩正在苏颂的头顶,情急之下他发现凹凸不平的石壁能让他支撑着自己悬在空中。
更加幸运的是,他看见了石门开关的位置。
离开已是刻不容缓。多待片刻都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
“刚刚除了苏颂,还进来了一个人。”未央宫主道。
苏离不解。
“石门开了不止一次。”
“属下去追。”
“不用了,我知道是谁,迟早都会死的,见过本宫主胴体的男人,更加别想活着走出未央宫。你去把水天远叫过来。”
“是。”
苏离正欲退下,未央宫主叫住了她,“把衣服穿上。”
“是。”苏离甚至有些感激涕零。速速穿好衣服,退下。
沈毓轩越来越猜不透未央宫的意图,所有的事情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就连小弟,也变得神秘起来。
他必须找到小弟,然后带他离开。——当然,还有水天远。
破晓宫?沈毓轩从来没去过,未央宫神秘的地方实在太多,多一个也不足为奇。只是为什么她们要把小弟安排到破晓宫?
沈毓轩继续跟着苏颂,却见苏颂没有回到他住的地方而是去了另一个方向。
忽然小弟迎面走来,当然不是迎着沈毓轩的面,此刻他躲在某一个石头后面。
只听见苏颂清唤道,“少主。”
小弟微微点头,与她擦肩而过。他脸上没有笑容,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欧阳小弟是未央宫的少主?
沈毓轩懵了,彻底懵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是真的,可是回想起此前的种种,比如小弟准确判断上山的路线,比如别人都中毒只有他丝毫没有受到花粉的影响,可能是小弟知道会遇到路障,所以事先在不知不觉中给他服了解药。而小弟自己,为了不引起怀疑也只是假装中毒。他对上山的路线了然于胸,因为上山下山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
他对苏颂的态度,以及苏颂在酒馆中的那声未完的“少……”全部都有了解释。原来他是未央宫的少主!
未央宫不是从来都只有女人的么?没想到还有小弟这个唯一的男人。
一切又都乱了,甚至乱得有些离谱。
小弟是少主,那他和未央宫主是什么关系?未央宫主把他骗上山难道只是因为小弟?
小弟精神萎靡,原本俊朗白净的脸上长了些许胡茬,显得很久没有打理过。尤其是他黯淡的眼神,让沈毓轩心疼不已。
忽听得苏颂道:“少主,您去哪儿?”
“我去哪儿要跟你汇报么?”小弟的音调忽然提高不少,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气势。沈毓轩从来没见过他这般威严的样子,以前羸弱的男子,这会儿确实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主子。
苏颂诺诺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宫主,宫主……可能要见你。”
“可能?不就是现在还没想的意思么?什么时候要见我,要她自己叫。我去哪儿你不用知道,反正我也逃不出这未央宫!”
沈毓轩差点就从石头后面蹦出来,天知道他有多想念小弟,天知道他有多想把小弟拥在怀里。
可是他忍住了,不是怕暴露自己的行踪,而是怕小弟始终原谅不了他。虽然只是做戏,虽然是被逼无奈,但总归是“背叛”。
苏颂想跟着小弟,却被小弟的手一拂,生生挨了一个巴掌。“不要跟过来。”
苏颂忍住泪水,颤声道:“是”。
小弟想去哪里?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觉得自己在破晓宫待了有些时日,一直没见过阳光。他脑海中总有一个人的影子挥散不去,那影子驱使他出来见见阳光。
不久之前万念俱灰的他想要杀了他,是的,回忆那不堪的画面,现在的他还是对这个人恨之入骨。
恍惚之间他竟然走到了沈毓轩住的地方。他想,再次见到这个男人要不要送他一掌。小弟在徘徊,比起想念沈毓轩,他更害怕见到他生出要致他于死地的恨意。
“小弟。”沈毓轩在小弟身后轻唤道。
小弟回头,见到眼前的男人器宇轩昂仍似从前。沈毓轩看见小弟嘴角微微抖动,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亦或是,那是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小弟仍旧是爱着自己的,沈毓轩放心地想。
正欲开口,从沈毓轩的房里出来一个人,这个女子着黄衫,眼神温柔。
沈毓轩当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苏离会从他房里走出来。苏离也很意外见到沈毓轩,不久之前苏颂说沈毓轩失踪了。宫主猜得不错,他没走远,此刻不就在自己眼皮底下么?
小弟嘴角的微笑变成了讥笑:“看来沈公子温柔乡中很自在。”小弟早就知道了当初的未央宫主是苏离假扮的,她也知道那个言语不多的苏离才是真正的未央宫主。
眼前的这个苏离确实是真正的苏离。也许其他的可以做到一模一样,惟独眼神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
他知道那晚在沈毓轩身下的就是苏离。
“小弟,你听我解释。”沈毓轩乱了方寸。
欧阳小弟感觉一股血腥味儿从食道冲涌出来。
“小弟,小弟,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毓轩,你我从此再也没有任何瓜葛。”其实他想一掌劈了沈毓轩,可是一时火气攻心先伤了自己。内力使不出,心脏却搅成一团。
沈毓轩欲扶住小弟,小弟却用仅存的气力推开了他:“不要碰我!”说罢,踉跄着离开了。
沈毓轩的心彻底凉了。假如最终结果是这样,当初为什么不听小弟的劝告,上来这未央宫干什么!
“公子。”苏离声音褪去了假扮宫主的威严,温柔得不像话。
沈毓轩现在看谁都不顺眼,尤其是眼前的苏离,这个让小弟对他恨之入骨的导火索。
“我要见你们宫主。”沈毓轩终于打算掌握“主动权”了。
☆、第 19 章
事实上,宫主也不是说见就能见着的。不过这次,苏离没有任何迟疑,道:“跟我来。”她带沈毓轩去的地方沈毓轩已经去过一次,还是那个大堂,那道屏风与通往地下室的石门。
沈毓轩发现石门仿佛感应到有人来似的,苏离往那儿一站,门就开了。既没有他来时的大费周章,甚至都没有触碰任何可能是开关的“机关“。或许他应该装作是第一次来露出一点儿吃惊的神色。不过,既然已经到了无需拐弯抹角的地步,这些虚招也没必要使了。
苏离只是默默走着,将沈毓轩带到石室门口又默默退下了。
未央宫主低沉的声音传过来,“进来吧。”
这个声音让沈毓轩毛骨悚然,虽然它在威严中不失平和。或许这代表着未央宫主的心情,相比不久之前对苏离的大动肝火,现在早已经将不愉快抛之脑后。
还是那张石床,石床上躺着一个美人,美人隐在轻纱里,背对着沈毓轩。
“宫主怎样才肯放我们下山?”
“这是什么话?我是请你们上来做客的,何谈放不放。再说,你说的你们,是指?”
“在下,欧阳小弟和水天远。”
未央宫主忽然笑出声来,她似乎已经很久没这么笑过了。“沈公子想走大可以走,不过水公子和欧阳公子就不一定了,他们,我听说要在这远离尘世的未央宫相守一生呢。和你一起出去恐怕因为世俗偏见会没有安生日子过哟。”
沈毓轩心一惊,未央宫主低沉的声音在石室里回荡,搅得他头痛。相守一生,相守一生,这难道是小弟的意思么?
“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本宫主只是帮助有情人成眷属而已。”
未央宫是小弟真正的家,水天远一直喜欢着小弟,小弟恨我……一想到这些沈毓轩再也镇定不下来,知道小弟要和别人相守一生他怎么能镇定得了,他再也不是原来那个沉稳的,不羁的顶级杀手,这会儿,他只是一个在感情里不如意的落拓之人——他爱小弟,比想象中要深得多。
“那我一个人走出这未央宫也没什么意思了。”沈毓轩喃喃道。
“所以,你就死在这里吧。”床上的人一跃而起,剑气直逼沈毓轩的心脏。沈毓轩躲闪不及,循着本能,依旧未能完全避开这一剑。
要致他于死地的人不是一直和他说话的未央宫主,而是躺在床上的水天远。
沈毓轩怎么也没想到,水天远究竟是中了什么蛊。
剑锋擦过肩膀,沈毓轩的左臂被生生割开,血液浸湿了衣裳,顺着左臂淌下来。
水天远却像是疯了一般,一剑刺偏,却仍旧没有停手,剑招狠毒,招招都可致命。
沈毓轩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死在一个他当做兄弟的人手中,而且还死得不明不白。
未央宫主在外面看热闹,当然,里面的人的每一个动作她都看得一清二楚,而且这就是她想要的,一石三鸟。
“你为什么要杀我?”沈毓轩赤手空拳勉强挡了几招。
“因为你父亲是我的杀父仇人。”
杀父仇人?
沈毓轩的身世很简单,甚至再简单不过。他父亲沈之扬是个远离江湖的习武之人,将一身功夫悉数传给沈毓轩,因为天资聪颖,沈毓轩不但继承了父亲的武学,更是融会贯通,青出于蓝。为求生计,沈毓轩自学医术药理,得以在陈县开间医馆以此谋生。父母在他十几岁时相继染病去世,如今他正好无牵无挂。
什么时候父亲竟然成了水天远的杀入仇人了?
“是沈之扬当年盗得武林各派秘籍,然后嫁祸于我御水山庄。”
沈毓轩现在是想哭也哭不出,因为他根本没有证据佐证自己父亲与这毫无干系。
“你的武功,杂糅各派之长,你父亲颇懂易容之术。你杀了不少朝廷官员,这么多年还能逍遥在外,证明你偷盗暗杀有过人之处。从来没听说你拜过师父,想必都是你父亲传授。最主要的是……”
“是什么?”
“你父亲的恶行都有人看着,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手臂失血过多,沈毓轩招架不住了,虽然水天远也没能占到大便宜。
水天远却是越来越心急,除了杀父之仇,他又想起当时小弟对他说要替他杀了沈毓轩,未央宫主也对他承诺:“小弟是我的亲弟弟,如果沈毓轩死了,你和小弟的事儿我不会阻拦。”
水天远爱上了小弟,在不知不觉中,无法自持地爱上了他。他也知道只要沈毓轩在小弟就不可能完全属于他。
“水兄,你有没有想过告诉你‘真相’的人的险恶用心,他就是要我们自相残杀。”
可是水天远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
打斗的声音渐渐弱下去,不出多久,必定有一个人先倒下,要是倒下的是沈毓轩,他必死无疑。
他始终不相信水天远要杀了自己。
水天远也不相信沈毓轩会是自己杀父仇人的儿子。要不是未央宫主拿出水庄主的贴身玉佩,说沈之扬和水庄主素有恩怨,他从御水山庄将玉佩偷出来做嫁祸之用。当年未央宫主还是沈之扬身边的一个十几岁的丫头。
好一桩陈年旧事,未央宫主二十年前竟然是沈之扬的丫头。如今却是一宫之主。
她说她当年父母双亡,得遇高人相救,才能逃离沈之扬,后来将她与刚出生不久的弟弟带上未央宫,那玉佩就是趁沈之扬不注意时偷拿出来的,她甚至还说,现在遇到水少庄主,当然应该将玉佩物归原主。
水天远痛哭流涕,有信物作证,他不得不信。
水天远设局杀了不少当年围攻御水山庄的江湖名门正派之后,兜兜转转,终于还是让他找到了真正嫁祸于人的幕后黑手。
沈之扬,竟然是沈毓轩的爹。
“不要怪我,我水家的深仇大恨必须在今天做个了断。”水天远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