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去寻去寻,明日就派人去!”望山这回算是领教了结罗对这份行当的执拗,不再多言,将他提出的要求一一答应下来,写于纸上。
三日有余,寻觅回来的牛角于牛筋都不合结罗之意。他摇着头把东西搁置一边,呐呐道:“此等俗品,我在作坊那里也可得见,射月县的弓人只有两人,且阅历不够,学不专精,平日取材也是草草了事,如此作风,难怪此地出不了上等良弓。不若,我得亲自去寻。”言罢,领着望山跟前的贴身侍从便往村落里去了。
叶桢从里屋走出,说道:“爷,我去跟着。”
“无碍。”望山静坐不动,“只要遇上制作弓箭之事,结罗必然全力以赴,他的认真、专注、执着全在这里,这般兢兢业业,当是从入门之后耳濡目染,经年养成。他本可敷衍与我,却未那般行事,连我也要敬佩三分了。罢了,今后但凡他在工作,你都不需监视。”
这才几个日夜,爷就信任他了?叶桢心里疑虑,却不再提及此事,“爷,福坎那处,还未发现他与大王子暗中来往。不过,我偷入了府邸的库房一趟,金银皆在五万两之上。”
“哦?想不到福坎于我还有点用处,先不忙,需等待一适当时机。等粮饷之事解决了,下一步计划便好办了。”这个好消息令望山眉宇舒展,他摩挲着拇指上的血玉扳指,嘴角高扬,一挥手,让叶桢退下。独自喃喃道:翩翩美男,如若心仪,当真要夺么……
夕阳西下,结罗怀抱着一只青白的牛角,步履轻盈地回来了。推开望山的房门却不见他的踪影,嘟囔了几声,“本想教他看看我的本事,一出门就寻了好物什的。算了,我先把玩够了再拿与他看。”转身欲走,看到他房中的甲胄和佩剑也不见了,心里思量,莫不是又去打猎了?啊,好时机,趁他不在,正好到温泉池内洗浴,动作快些,定然能敢在晚膳之前洗毕。前几日不敢洗浴,皆是因为他每每都在屋内,人皮面具见水难免脱落,小心为上,他只能忍耐着。
做了决定,结罗便迅速回房,取了布巾和换洗的过膝深衣,来到望山房屋后的小院内,脱了衣衫跳进了温泉池,顿觉神奇气爽,体内的困乏消减。扑腾了半晌,在池子内畅快了打了个滚儿,还是忍耐着脸部的不适,没有将人皮面具取下。洗脸之事,还得回到自己屋内再说。结罗原本是好动之人,泡温泉固然舒服,他也不愿稳稳坐着,手脚在池子里不停搓摆,这会儿倒像是个孩子。待到双腿不再酸痛,手指也柔韧了,结罗准备起身了。手撑着池底,屈膝起身,偏巧手掌却触及一块凸起之物,坚硬如砾,他吃痛一滑,膝盖“咣”一下磕在了池内台阶之上。
“啊啊~嘶~”痛得呻吟出声,结罗咬着嘴唇,只能多坐片刻。
但还没等膝盖痛楚消散,脑后响起了脚步声。他赶紧把布巾往头上一盖,慢慢拭干了脸颊边缘。
低低笑声和着温煦微风袭来,“好一幅美人沐浴图啊!先生好兴致,想独享这一池温泉,不若等望山宽衣,我们一同沐浴如何?”
话音渐落,结罗便听到了衣衫悉悉索索的摩擦声,急忙叫道:“大人不忙,我这就起了!我向来不惯于他人一同沐浴,您先去更衣,不若先去喝一口凉茶!”
“不好不好,我很快,先生少待一会。再则,你我同是男子,先生何需害羞。”望山说着便解下了甲胄,往地上一扔,动静颇大。
“我不是害羞,是是是……只是不想□模样被人看去!”结罗是真急了,偏偏膝盖依旧刺痛,伤的还是儿时旧患之处,一时半刻动弹不了。
“先生又说笑了,男子好汉袒胸露背,正是赤诚相见……啊呀,莫非先生……有断袖之癖,怕看到在下精壮身躯隐忍不住?”这句话真就是说笑逗趣,不过,望山没想到结罗的反应这般激越。
池中木勺被扔了过来,差点砸中他的脑门。
“哟,先生还是害羞了。”
“说了,我不是!君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大人若是靠近,不是君子所为!”
望山脱下鹿皮短靴,踮着脚走到跟前,忽然,轻拍了结罗的肩膀一下,只觉得指尖柔滑细腻,心头水波一荡。“咚”一声,结罗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因了身形不便,只打中了他的额头。“哎呀呀,先生恼羞成怒了!”
“大人既是小人,就该打!”结罗愤愤然,胸口起伏得厉害。
“哦,那我既是小人,不做些小人行径,只怕辜负了先生哪。”望山探了探头了,目光一瞬不瞬地在结罗锁骨、脖颈之间徜徉徘徊,喉头莫名一紧。这时,手已然伸了出去,挠起了结罗的腋下寸尺之地。
“啊哈哈哈哈哈~~住手~哈哈哈~”结罗最是怕痒,肌肤敏感,只被望山轻轻一挠,便起了一整圈的疙瘩。这一笑,却使疼痛尤甚,嗓音即刻就变了。“哈哈啊~痛痛痛~”
觉察到了他的异样,望山这才停手,皱起眉头,“你怎么了?”
“痛~膝盖磕了。”此一声,不自觉流泻出半分委屈,半分娇嗔,听得望山心头丝丝酥麻。
“还可起身吗?”收起调笑的脸色,望山双手勾住他的臂膀,想要扶他起来。然池底很滑,结罗试了几次还是不能站起。无法,望山襦衫未脱便跳了下来,拿过自己的深衣往他身上一披,“我抱你!”
“不行!”结罗这嗓子,吼得斩钉截铁。
很想扯下他额上的布巾,看清楚此刻他脸上的神情是否变了,但望山还是忍住。只故意面露痞笑说道:“君子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我却是小人,做到非礼勿视已然不易,你不肯让我抱你起身,那我只好坐在这里,向你讨教非礼之道了!”
结罗“你你你……”了半晌没说出话,发觉自己耳根有潮红之势,一口白牙似要咬碎。他伸出双臂喊道:“好,你抱我起来啦!”
如此良机,望山如何放过,他双手在结罗滑嫩的皮肤上磨蹭了好一会,才抱起他来。只听得耳边结罗气息粗重,低声怒道:“不准看我的脸!如若看了,我诅咒你夜夜不举!”
这种事情开不得玩笑啊,也是结罗这话说的太毒,逼得望山不敢抬头。但如此一来,他的视线只能停留在结罗的腹部之下,此番景象如何,他人不得而知。只知望山大人将结罗抱上坐榻之后,飞快地冲入小院,在缸里舀了几口凉水灌下,方才出门请来大夫。
是夜,望山手执毛笔,这般吟道:月出照兮,茜草栖兮,荑出丛兮,吾心怦动,搔首踟蹰。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新年快乐!
最后这句,其实很色,要不要本宫翻译啊?啊哈哈~~~
7、第六章
7、第六章 。。。
且说那日望山冲出门外,去请大夫,结罗独坐榻上早已羞恼万分。他恨恨地探出身子去取案上的茶水,却不得于手,生生焦虑了半柱香的功夫,身上某处才止于躁动。幸好望山还记得将衣衫取来搁在一旁,不然他袒露着胸怀,怕是大夫来了又要羞恼。想到此处,又愤恨起来,撕拉着望山的深衣就低声骂道:断袖之癖?你才断袖之癖,汝全家断袖之癖!断袖,断袖,且若瞎了眼的才与你断袖!
“嘶~”望山的深衣,袖子终究被扯断了。
这日之后,足足三日有余,结罗未与望山说话。叶桢询问望山这是何故,望山也只是捂嘴暗笑,不予作答。
又过了几日,适逢县令府邸内的芍药新开,结罗午觉浅眠,便抱着睿儿到屋外走动,只见园中廊下绿阴正浓,瘦石冷泉,芳草萋萋,甚是娇娆。不觉坐在石凳上,看着怀中酣睡的睿儿,恍惚间午梦更长。片刻,已是汗濡半衫,睿儿忽然被宅子墙外的嘈杂之声惊吓,嘤嘤啼哭。结罗心头一阵烦躁,只得抱起睿儿往门外走去。
不一会儿宅门大开,射月县县令福坎面色惊惶,看到结罗便哭哭啼啼奔了过来,高声喊道:“先生啊,这这这……左庶长大人何在?快救救本县!这次完了,城城城外……来了……”
“出了何事?”结罗轻拍着睿儿,对于这个福坎使不出半分好眼色。
福坎喘了喘气,拉住他的长袖嚷道:“先生可为本县招来大祸了!楙月县的那个老奸巨猾的竖子,因为打了败仗,被烧了粮仓,心有不甘,居居居然……与逝水族、涅水族的蛮人沆瀣一气,带带带……带兵围城了!”
“什么?”结罗这时听得睿儿的哭声越来越急,语气也重了几分,“大人你镇定点!望山大人今晨山上打猎了,你派人快马去报,半个时辰就可回来。且说,城外来了多少人马?”
“至少有一千人马……”
结罗“哦”了一声,继而用手掌轻拍睿儿,抬头对福坎说道:“大人先去屋外等望山大人回来吧,我把睿儿抱回屋,他如此哭闹,想必是觉着了这帮蛮人的暴戾之气,心神不安所致。”说完自顾自抱着睿儿进屋,喊来乳娘耐着性子去哄,待睿儿安静了些,这才抽出身来,与福坎聚到一处。
待到三人在城楼上站稳,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此时城下吵吵嚷嚷,漫天的叫骂上不绝于耳,福坎一脸忧惧地靠着柱子扶住额头,望山和结罗各自沉默,脸上却仍是平日的镇静神色。不久,叶桢带来消息,而他眼中似乎只有望山一眼,仅仅对他一人拱手施礼,“爷,眼下在城下叫骂的约莫有七八百人,远处的林子里大约还有两三百。他们一直在骂,却没有攻城的迹象。”
“噢?既然如此,他们可有提出条件?”望山心道,出动这些人马如果只是报仇寻衅,早该搭云梯攻城了,怕只怕,背后有高人指点,事情不如表面这么简单。
叶桢低头答道:“确是如此,方才就提了条件,要我们供出两百支良弓,且需和我们所用之弓的弓力所差无几,否则围城三月,堵射月谷水源。”
“奇怪,他们不会不知,单单制作一支良弓最少需时三载。两百支良弓,除非把兵卒手中之弓都交出去。”结罗一句说中了要害。
“哼,早知如此,那日就不该对他们手下留情了。”眼眸里冷冽寒光逼人,望山握紧了腰间的佩剑。“弓是断然不能交的,看来只能固守不出,待夜幕降临之后派一队人马突围,到方圆百里之内寻求援军……”
“不,那样伤亡太大,而且毫无胜算。”结罗即刻否定了望山的决策,反问道:“既没有钱财也没有粮食牲畜,更无美女,如何说服那些郡县老爷发兵援救?我看……”
并非不知结罗话中有理,望山高挑眉梢,“却能更待如何?”
静默良久,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结罗一字一顿说道:“答应他们,就答应给他们两百支良弓!不过我要至少两月半的时限,就跟他们说弓需修复,若不能等,我们便抵死一战!”
“这……”望山疑惑不解,急于阻挡,却被结罗抓住手臂。
“如若信我,这样做定然能避免祸端!你放心,我有法子,既使他们满意,我们也无需交出手中所用之弓。”结罗信誓旦旦,眼神定定地看向望山。
不是不信,不是不敢,只是唯恐岁月这般静好,怕他日,变换千人面,终是意迟迟。结罗,我可否信你?
还是松了铮铮眉宇,望山答道:“好,我信!”
转头,让一脸不可置信的叶桢去传达命令。望山拽着结罗下城楼,回到府邸,关上房门。他仍是愁云压顶,坐到结罗面前,“如何做?我知你已有了主意,但这次不若上回,危险得多,难办得多,你且与我说明白,不然我不得由你手握众多性命而涉险。”
结罗深知他毫无夸大事实之意,语气也更加郑重,“我又岂会将此事当做儿戏?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弓,明知我们无法赶制新弓,才这般要求。但倘若我们做的出两百支新弓呢?且让他们误认为是旧弓,弓力形制皆同等。以我的手段,很少有弓人能看出破绽,所以我才说不如答应他们,就如其所愿。”
“那便也白白浪费了两百支弓,实在可惜。而你当真能做到?”望山不认为结罗是在吹嘘本领,然而听起来确实难以采信。
“这你无需担心。弓当然不能白送,其中自有玄机,我会让他们自食恶果!”结罗眼眸中波光流转,未有惧色,有的只是摩拳擦掌的隐隐兴奋。见望山还是一脸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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