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山轻微逼上双眼,大手一挥,命令道:“来人哪,快马加鞭,送南宫先生回国都!”
南宫玥惊讶地望着他,“你不打算软禁了我?”
望山居高临下斜睨着他,沉声道:“不!你还不在乎放你一个南宫玥回去,你一人对抗不了整个局势,至于你的性命,如果你执迷不悟,最后我自会在战场上亲自来取!”
“好!我会等着你……”仰天大笑了三声,南宫玥傲气凌然地走出了屋子,回房粗略整理了一下包袱,就带着随从坐进了马车。
几日之后,雪融天寒,望山站在门槛上抚弄着一支红梅。
红梅殷殷似血,也依然遮不住它孑孑独立的铮铮傲骨。望山随手把它插在一口水瓶中,依靠在卧榻上,一看,就是半个时辰。
不久,曾夫子推门进来,把大婚的程仪交付给他过目。
望山随意扫过,知道这些单子上的器物和礼仪,都是当初自己亲自安排下去的。那时的他还在为要与结罗成婚而由衷欢欣,如今不过一月有余,周围一切仿若都变了模样。就像是荒唐的南柯一梦,只有心里的伤痕昭示着这些是真切发生过的。
“就这样罢了……有些该换的东西,夫子帮忙看着办吧。”事已至此,望山别无退路。
曾夫子定定地看向他,半晌,确认自己主子脸上的表情一如往常,这才宽心地退出门外。
因为是私下与天昭国结盟,迎娶公主的婚礼自然不可能太过奢华,在礼仪上定然有委屈的公主的地方,宾客是更加没有几个……此时的失礼,只能等日后登基了再补偿她一个盛大的册封仪式。望山的意思,这场大婚能低调的尽量低调,国都最好不要得到更多消息,只知道他成婚了就好,至于他娶了谁……望山也不知出于何种别扭的心思,对曾夫子道:“就放出消息,说我赶走了结罗,见异思迁了吧。”
结罗本为化名,对于他,宫中那位不大可能查的到更多。至多,以为是小倌或谋臣。
退一步想,即使南宫玥要透露给宫里的现任太子二王子知道,也没有关系。最好,南宫玥再添油加醋,详细说说自己对结罗是如何的迷恋,后来又如何被他伤害。他们如论如何想不到,他娶的会是天昭国的公主,而结罗现今在哪里……他根本一无所知。
数日之后,良辰美景,临近吉时,漫天的红在眼前幻化成无数片枫叶,摇曳不坠……望山穿着大红色的新郎袍服迎出了府外,俯身踢轿门,迎新娘,一脸绝世无双的俊逸脸庞上透着一缕飘忽不定的笑意。
谁人知他苦楚。
当晚,望山有意喝了许多酒,被送进洞房时已然醉醺醺地模糊了神智。
他不知道是怎样挑开公主的喜帕的,不知道是怎么喝下了交杯酒,更不知道是怎样脱去了衣衫爬上了床……也不想去知道,自己怀里抱着的,唇齿间亲吻着的这柔美唇瓣是属于何人……
浑浑噩噩,迷迷瞪瞪,望山本能地对这位公主强烈的抗拒,但他渐渐混沌起来,迷失了自己,在一晚上的巫山云雨中却没有太多的迟疑和惆怅,抑或是这位公主给他的感觉,在某些方面是像极了……结罗的?
不可能!她是女子,而结罗是男子!被这样可怕的想法惊醒,望山陡然起身,点燃桌上的烛火,仔仔细细看了看枕边人的模样,心里失望而钝痛地跌入了谷底。复杂而难以滤清。
——她一点也不像结罗。
失神地披着外衫坐在床沿,看着窗外的冷月,望山却没发觉,床上的公主微微动了动身子,身上却是
丝毫欢爱的痕迹都没有。
幽兰公主悠悠然,翻身对里,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元旦这天,我居然决定把这坑给填完了,我真素……啊,元旦快乐啊!
51、第五十一章
51、第五十一章 。。。
翌日,射月谷内骄阳似锦,望山注视着眼前对他提出这般要求的公主,觉得万般诧异。
这位幽兰公主样貌端庄清秀,浑身散发着一股子恬淡的气息,还透出一丝与世无争的味道,着实让望山吃了一惊。原本,他还以为天昭国那样的皇宫,养出来的公主应当是专横跋扈的,会有些目中无人,即便不是那样,至少也会高傲骄矜。
然而,她举手抬足温柔有礼,眉宇之间渗透出千丝万缕刻意疏离的意味,但这不妨碍她的雍容和华贵。
虽说样貌上及不上结罗的十分之一,但亭亭而立,也娴雅得体,确实具备一国之母该有的气度。
望山还没想好如何在新婚之后疏远这位娇妻,就听得幽兰公主洗漱完毕之后拦住他的去路,说道:“殿下在处理公务之前,可否先听本宫一言?”
“……呃,你且说说吧。”望山觉出了一点坐立难安的尴尬。
照道理,一个女人在初经敦伦之事以后,会对夫君产生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愫和感觉,哪怕他们是从未相见过的。但望山只觉得,幽兰公主看他的眼神宛如看着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而不是夫君。
但这……不正是他所希望的么。
幽兰动作雅致地往桌边一坐,滴翠似的嗓音缓缓道:“昨夜是洞房花烛,你我已经……已经行了夫妻之间该有的敦伦之礼,作为你的妻子,我也算……算是履行了妇德,可否恳请殿下,从今往后你我分床而睡,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假夫妻?”说道这样私密的事情,幽兰不由得羞臊的红了脸。
她这是何意!望山诧异之余,心里是有些许窃喜的,但有些疑惑不解,眼角往上勾起,便问:“公主为何要对我提出这样的请求?你我既然已成了夫妻,为何……为何要分床而睡?假夫妻一言,又如何说?”哪怕他心底是很赞成这个提议的,但公主的想法他得琢磨透了。
幽兰轻轻哀叹一声道:“不瞒殿下,幽兰这次出嫁并非心甘情愿。是我的兄长劝说于我,我才穿上凤冠霞帔到了这里……然而,幽兰更加知道,殿下娶我也并非心甘情愿,殿下心中有一人常驻,这个人才应该你携手白头之人,你心中只容得他一人……是也不是?”
望山警惕地瞥她一眼,站起身道:“你如何可能得知?”
结罗和他的事情,只有射月谷的人知道才对,怎么会传到天昭国那么远!还是说,天昭国当真是有派奸细安插在这谷中,或者自己的军队之中?!
幽兰也是个心思灵巧的人,转瞬看出了他的疑虑,不慌不忙道:“殿下多虑了,这件事是我的皇兄略知一二,所以告知与幽兰,好我心里有个底。他这个人一贯行踪不定,泱泱四国,他都是逐一游览过的,前些时日他传书回来说途径射月谷,遇上了一位英勇神武的人物,就多耽搁和盘旋了一段时间,适逢殿下筹备婚事,这才得知一二,前段时候他刚回国,便将这件惊世骇俗之事告之与我。”
射月谷进了这样一人,望山居然不知?他蓦然吊高了眉梢,道:“公主的兄长,莫不会,是与南宫玥相识吧?”
只有他带进来的人,是自己没有彻查过的。
幽兰公主巧笑倩兮,点点头道:“确实如此。幽兰的这位王兄,时常会做出一些有违常理之事,父王不喜他,宫中兄妹也排挤他,他便干脆躲出宫外,四处游历,增长见识。他说理与南宫先生是几年前就认识了,这次随行而来只是凑巧……其实,也不算是欺骗殿下吧。”
好,好的好,好一个不算是欺骗!望山自然是怒火腾腾,他被结罗欺骗算是咎由自取,被南宫玥屡次蒙骗对他而言却是……奇耻大辱、棋差一招!
自己真不该心软放他走的,这家伙居然把天昭国的王子往他身边安置!
“没想到啊,射月谷竟然有天昭国的王子屈尊将领,呵……他悄无声息莱而来,一声不吭而走,可真是瞒的我好苦啊。”望山有些不明白的是,这位王子既然已经安然回到了天昭皇宫,因何要劝说自己的妹妹远嫁他国,还授意她透露了之前隐藏的身份。只要她不说,自己或许无从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幽兰脸上浮现出浅淡的笑意,解释道:“此次出嫁之前,王兄对我千叮万嘱,万望我代替他对殿下表达歉意,他并非有意欺瞒,只不过因为身份特殊,一旦表明,唯恐殿下就不愿招待他了……太过客套的礼数,我王兄也尤为反感。他这个人,一向也有些古怪。”末了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请殿下放心,我这位王兄一直无意于朝政,平日只喜游山玩水,摆弄他的那些木头活计,他之前进入射月谷,决计不是奸细来的。”
望山没想到她把话说得这么明朗,反而有些不知如何逼问,便讪笑道:“公主不谙政事,有些事你自然不会明白……不过我姑且信你,请继续说吧,那你王兄又为何要劝说你答应这门婚事呢?”
“因为……如果我不嫁你,就有可能嫁给一个永远给不了我自由的夫君。”幽兰公主从小长在深宫,但对宫外的世界格外向往,不愿下半辈子都活在王宫内院之中,伴君如伴虎,她想要的生活或许是每个皇族公主都不该想的——采菊东南下,悠然见南山。
望山听完她的话,心里渐渐生出些许敬佩和慨然来,“你想我在登基之后就废了你?”
“准确的说,废了不如死了的好……”幽兰公主语出惊人,笑意却是更浓了,“帮我制造一个患疾猝死的假象,让世人都知道天昭国的幽兰公主死了,如此,着世上再无作为公主的幽兰,只多了一个寻常女子幽兰……”
“你简直,太过胆大了!”望山虽然觉得荒谬,但也觉得未尝不可行,自己不爱她,她也不爱自己,那么成全她的愿景也不无不可。更何况,到时候她一夜猝死,自己可以借口哀伤过度而今后都不再立后,于自己也是轻松很多。
转念一想,自己的内心深处是还期望着结罗会回来吗?
幽兰柔声唤他:“殿下,幽兰终身不过就这一个愿望,依照霜月哥哥的估计,您不出半年就可稳坐绛双的帝位不动摇,再等上一年半载,我这计划就可以实施了……光是想一想,我就觉得日子不再难熬了,还望殿下成全。况且,到时候您若是找到了结罗,先将他接入宫中,遣散后宫,我愿说服天昭支持你们成婚,这样一来阻力会小很多么不是?实在不安心,在我猝死之前,先过继一个孩子在我名下,也算是有了继承人,臣子们就不会对结罗太过反对了。”
望山被骤然攀升的怒气左右,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厉声道:“放肆,你当我非他不可吗?”
幽兰并未被他的戾气吓到,只淡淡道:“依我十三王兄所言,你们还当真非彼此不可……而且,你如果真心爱她,想要得到他,还有一点我要提醒你。殿下切勿再动沉碧国的心思……他毕竟是沉碧的二王子,如果国败了,你让他情何以堪,如何自处?”
“他……他是沉碧的王子?”这么说来,他有可能并非是沉碧派到他身边的奸细了?因为他对沉碧二王子还是有所耳闻,据传碧烟罗很疼爱自己唯一的亲弟,又如何会舍得让自己的亲弟来做细作?望山思及此,好似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想要说服自己再次相信结罗,为他的各种行为开脱,心里霎时燃烧出一团迸溅着锐利光芒的火焰——
他要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
幽兰又在他心口上泼了一把油,道:“有样东西,是他托人送给我的新婚贺礼,但我琢磨半天,终于明白过来,他哪里是要恭贺我,这东西分明是给你准备的……殿下,要看看吗?”
“要!当然要!”望山惶惶然站起来,示意她往外走。
片刻又停住步子,望山凄然地盯住自己的脚尖,心道,自己居然和其他女人有了夫妻之实,即便当时能够再见结罗,自己又该怎么对他解释?
幽兰命令贴身侍女取来的东西,往桌上一搁,望山的眸子就笼罩在了一片暮霭之中。他小心翼翼地拿起这柄弓,伸手勾住弓弦轻轻一拉,爱不释手地左看右看,就知道这柄弓是绝世良弓。弓身泛出沉郁厚重的色彩,有磨损使用过的痕迹,不像是新做成的弓,而是——
一把旧弓。
“霜月哥哥可是一眼就认出,这弓的来历。殿下可听闻过碧夕天弓?”幽兰的一句话让望山回过神来,惊讶地瞪大眼眸,“碧水天弓不是沉碧国传国的神弓吗?”
“对的,那殿下把这把弓拿到日光底下仔细瞧瞧?”
望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