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尽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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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尽天下-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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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气什么,来来,坐啊。”望山一把将他摁在了矮凳子,心说,我让你再揭一层皮。“哎呀,我昨晚连夜将事情报告给三殿下了,殿下说‘那就让福坎将功折罪,先把欠下的税钱交上来吧,看他有多大诚意’,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交金子了,不错……果然是个聪明人!”
  
  福坎在心底叫苦不迭——我这屁股的事还没闹明白呢,这就要刮我的油水了!罢了,这一劫怕是逃不过了,这三殿下怕是比大殿下还可怕唷。
  
  “是,是,小的马上就去把仓库里的金子都搬出来,交给左庶长大人。还请大人在三殿下面前给我美言几句……”
  
  “好说,好说。”望山笑着给他摆好碗筷,“来来,喝粥,这早饭就得这个时辰吃,清爽。”
  
  每当福坎要提起屁股,望山就打断了他,让他没法开口问。
  
  不一会儿,叶桢端着一碗菜进来了,往桌上一搁,香味四溢。
  
  “来尝尝这个,味道纯正鲜美,用香油、花椒、大葱炒的,陪着粥吃,很有一番风味。”望山把这道菜往福坎面前一推。
  
  福坎本就是个吃货,闻到这菜就觉着香,听到望山这么说那是得尝尝,动了筷子夹了一块往嘴里一放,咬下去弹性十足,且入口即化,立刻食指大动,吃了大半碗。
  
  看着他吃的笑容满面,望山喝着粥差点呛到。
  
  “大人,这菜如何做啊,味道真是不错。”福坎吃干抹净,问。
  
  望山拿茶水漱了漱口,淡淡道:“哦,是用猪皮胶切成段,炒制而成。就是你昨晚黏在屁股上,后来切下来的那块猪皮胶嘛。”
  
  “呵……”福坎倒吸一口冷气,脸上颜色那才叫一个好看,白中带黑,黑中带紫,最后变成了猪肝色。他下意识地摸自己屁股,两眼无神,又喃喃自语道:“早知今日,小的,小的昨晚就该憋着那个屁……”
  
  “噗……”望山终于一口水喷出了口,捶着饭桌笑岔了气。
  
  半晌,他收敛了笑颜,挑起眉毛冷哼道:“福坎,如若蛇灵大王当真能保佑一方平安,怎会容得那么多孩子被人抓走,现在还生死不明。大王子枉顾国法,侵吞西南三郡财税,必定有所图谋,此事兹事体大,利害关系关乎王权。这件事不日将被国君知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不逼你。你是个聪明人,到底谁才是值得你跟随的主子,你自己思量。”
  
  望山随意地坐着,笑容浅淡,院落的一角盛开着无名的白色小花。但此刻的他举手抬足之间,充盈着一股震人心魄的威慑与高贵,令人禁不住匍匐其脚下。
  
  福坎顿时软了腿,趴在地上,叩头三响,“今后唯三殿下和左庶长马首是瞻。”
  
  “你最好说到做到。”望山嘴角一勾,又恢复了刚才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笑道:“去吧,到温泉里泡上几个时辰,这屁股上的猪皮胶就该下来了。”
  
  连忙道谢,福坎逃也似的跑了。
  
  片刻,叶桢从他身后闪出,道:“爷,我在他房里搜过了,并未发现那种白绢。”
  
  “这么说,这白绢或许与大王子无关。”望山用指尖敲击着桌子,“还是继续监视,无论是福坎还是结罗。”
  
  “是。”叶桢领命,心里却有了丝丝不悦——既然半信半疑,又何必故意招惹呢。但终究还是没有多想,主子的想法,哪是他能够善加揣测的。
  
  剔牙完毕,望山休息了半个时辰,在腰间挂上佩剑,晃晃悠悠地走到对过的院落前。
  
  已经给睿儿喂完了早饭,正要送去给望山照看,看到他一脸痞笑得斜靠在门板上,结罗嗤笑了一声。“我还不知大人竟这般疼爱睿儿,每日惶急来接,比那乳娘还殷切几分,看来大人深有体会,越来越得心应手啊。哎呀,您除了没有奶水,与乳娘相比,这带孩子的功夫,可相差无几啊。”
  
  拐着弯骂我像女人?!望山暗地里磨牙,心说我倒要看看,你这面具能带到几时。
  
  掏了掏耳朵,他笑着接过睿儿,道:“先生真爱说笑,睿儿想必长大后是要做大英雄的,否则怎么欢喜我,多过于欢喜自己爹爹呢?你看,他在我这时从不往怀里钻,只盯着我威风凛凛的长髯看,可在你那儿时就怪了,总往你怀里钻,哎呀……该不是在寻找那吃奶之乳首吧。”
  
  如果内功深厚,此时的结罗应当是气得头冒蒸气的。
  
  但是他并未头冒蒸气,冒蒸气的那个是望山。
  
  就见结罗果断地抢回睿儿,迅速转身,一脚踹了过去,但望山灵巧躲过了。但他没注意结罗还单手拿起了一碗热粥,一甩手,便扣在了望山的头上。
  
  “哎呀,大人您还好吧,小的不小心手滑……”结罗依旧冷眼冷面,“就算如此,大人您还是英俊威武、俊逸翩然,是所有女儿家倾慕的对象……啊呸!啊,抱歉,飞来只苍蝇。”
  
  望山瞪大了眼,脸上的表情就跟吞了只苍蝇似的。
  
  结罗泰然道:“今日就不劳您照看睿儿了,我背着他去弓箭作坊工作。大人,您还不走?”
  
  “呵呵,好,很好,非常好。”望山一口牙快要咬碎,愤怒地冲回屋子里,洗澡换衣,
  收拾干净后直奔作坊而去。
  
  心里如念咒般念道:礼尚往来走着瞧,老子还就不信了……我非礼你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让JQ来的更猛烈些吧~~~~~~~~~~



12、第十一章

12、第十一章 。。。 
 
 
  结罗这辈子只佩服过两个人,一个是教授他弓箭制造技艺的师父,一个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哥哥烟罗。
  
  敬佩师父,因为他鬼斧神工,擅长各类弓弩机括,他学艺多年,也不过掌握师父毕生精华之九牛一毫。令他折服的,是师父品性德行,视功名利禄在他眼中只是烟云流水,世事沉浮于他只是白羽飞絮。一壶酒,一张薄被、一座草庐便是他最向往的逍遥与自在。还记得师父的草庐上无匾,只有一片残破的木牌,上书:今夕何夕?只求梨溶院落,一晌依偎。
  
  那是他过世的师娘,平生夙愿。
  
  师父每次谈起师娘,总会饮一壶梨花白,坐在石凳上,低首垂目,凝望着那棵年岁久远的梨花树,久久回不了神。
  
  院落里梨花如雪,夕阳里垂髫似绢。
  
  往昔何夕,今夕何年。
  
  十四岁出师那年,他见到了记忆中那个模糊却温暖如旭的身影。都说兄长如父,哥哥却是比父亲待他更为严厉,决定让五岁的他送去学艺,命他十四岁定要学成出师的,都是他。这个人对弟弟狠,对下属狠,对自己更狠。这个人看似最无情,但却最有担当,他扛得起,放得下,为达目的,对人对己狠得下心。
  
  在哥哥心里,有父母遗愿,有氏族荣膺,有天下苍生,独独没有他自己。结罗亲眼看着他将心爱之人送上不归途,亲眼看着他将一颗心剜成两瓣,一半被那人带走,一半埋在了地底。哥哥痛一分,结罗也痛一分,他懂得他的身不由己,他懂得他心肝里的百转千回。因此,即便哥哥有一天利用到自己,结罗依然倾慕他、敬畏他、钦佩他。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处,都囿于那一句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便是从欺骗自己的第一个字开始的。
  
  师父告诉过结罗,天下人都是骗子,区别在于,能够骗自己一辈子人往往不自知,处心积虑骗别人一辈子的人总在最得意时清醒;有的人今生今世只能骗周遭之人,最后也走进别人设下的骗局;有的人能骗取天下苍生,却陪葬了一辈子的光阴和哀乐。
  
  “你要做哪种人?”师父问结罗。
  
  结罗想了三天三夜,回答师父:“骗取苍生。”
  
  “为何?”师父摇着头苦笑。
  
  结罗摩挲着哥哥送给自己的玉佩,笑道:“哥哥说过,今生今世,我的光阴和哀乐都不是自己的,既然如此……不如骗取苍生,聊以祭奠吧。”
  
  师父瞠目惶然,无言以对。
  
  手握着弓胚坐在炭烧的火炉边,结罗勾起嘴角,叹往事如风,韶华渐逝,自己总归逃不脱命运的幽禁。自己能选的,终究所剩无几。又想起十岁时师父与自己的对言,禁不住在心底自嘲起来。
  十岁生辰,师傅将自己珍藏数年的绝世好弓,送与结罗,为弓取名为碧水弓——取意“沉碧于海,若水澄明”。
  
  随后,两人到河边放灯,师父问:“结罗,今日你年满十岁,可有许下什么愿望?”
  
  结罗指了指脚边,道:“嗯。师傅,我将愿望写在河灯上了。”
  
  师傅点头道:“不慌放,拿给为师看看。”
  
  结罗将一盏精巧的河灯递过去,岂料指尖沾染晨露,拿起河灯时,将少许两字晕染开了去。
  师傅定睛一看,双目微瞪。“弓尽天下?”
  
  结罗刚要点头又摇了摇头,伸长脖子一看,撅嘴道:“哎,有两字已经隐去。师傅,我再写给你看。”
  
  他使得一手俊逸挺阔的字体正写道:“弓尽藏,戏天下。”
  
  见师傅扬眉,结罗立即解释道:“徒弟想藏尽天下所有的弓箭,戏弄那些燃起烽烟战火的帝王一回!如此这般,天下便没有杀戮了吧。”
  
  师傅叹了口气,面色愁楚,缓启唇齿道:“结罗,怪只怪为师只教授你弓箭的制造技艺,未让你参阅其他兵器。然而,就算你藏尽天下间所有兵器,杀戮永远不会停止……因为真正夺人性命的不是兵器,而是私欲贪婪、爱恨情仇,凉薄人心哪。”
  
  有些劫难,的确无人能挡。
  
  结罗甩了甩头,将如花瓣随风飘散的思绪拉扯了回来,重新缠绕在岁月的卷轴上,尘封在脑海。哥哥交给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大半,若计划不变,他只要小心谨慎,定然能够全身而退。
  
  只是,望山的身份,令人有些捉摸不透。
  
  心有所思,但手中的动作未有分毫懈怠,掌中的这只竹胎是按照他的要求,用扁担剖开的两片旧竹片,夹着中间一片新竹片,以猪皮胶与鱼胶混合胶粘合而成。竹胎制成之初,需在头尾以及中部“走绳”几圈,加以固定,放上几天,才能进行下一个步骤。
  
  结罗看了看,这段时日弓人日夜赶工,两百只竹胎差不多都已成型,接下来,就该他出马了。三层竹片制成的竹胎比单片竹要厚,弯竹胎的功夫若不到家,只能糟蹋材料,结罗早就与其他弓人商量好,由自己一人弯竹胎,以免费料费时。
  
  伸出手靠近炭炉,试了试炉子上的火温,结罗神情专注,侧着身子对身后喊:“去,找个大小合适的铁网来。”
  
  被请来帮忙的工匠像是迟疑了一会,才有脚步声响起。
  
  接过从背后递过来的铁网,搁在炭炉上,结罗满意地看着火焰变得均匀,又喊道:“去,把弓挪子搬过过来,一会儿就用得上。”
  
  又是一阵迟疑,脚步声缓慢响起,那人像是不熟悉作坊里物什的放置,来回转了好几圈。
  
  半晌,结罗的肩膀被拍了一下,他接过从背后递过来的东西一看,眉头高扬,“我要弓挪子,你拿木锉子过来干嘛?”
  
  “何为弓挪子?”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脑后响起。
  
  结罗心说,怎么听起来如此耳熟呢,随即唇角一压,转过脸去。“大人,你何时来的?”
  
  “唷,先生可使唤我半天了,居然不知本官何时来的?”望山板着脸,岔开腿,仰着头,坐在长凳上,很有些占山为王的山寨大王的派头。
  
  结罗一撇嘴,“在下做弓时一向过于专注,即便身后着火,恐怕也未可及时觉察。不知大人屈尊前来有何事啊?”多谢您没事就快滚吧,不要在这里添乱!
  
  “哦……先生一人劳作实在辛苦,我自然是来帮忙的。”望山摸了摸胡子,眼角藏笑。刚才他进门时,就悄悄把弓人们都喊了出去,让他们休假一日,众人都走光了,结罗还未察觉,也果真是痴迷于一物,眼里容不进他人他事了。睿儿也真是听话,乖乖被布兜兜着系在结罗背上,早就沉沉入睡,不吵不闹。
  
  结罗这才往四周望了望,此时此地真的只有他们俩。“大人真要帮忙?”
  
  “是啊。”望山翘起腿,一双眼直勾勾在他身上打转。
  
  “帮我搬弓挪子过来,就是那边墙角柜子上的东西。”他抬起手去指,让望山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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