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檀微微一笑:“如果太子指的是这种毫无意境的草莽喊杀之棋的话。”
东方玄义忽然笑道:“不知我的那个好弟弟如何了。景后的儿子真是看不出的硬性子。不过……味道还真是好啊。”
封檀未置一词。吃了他一个卒。
东方玄义道:“可惜身子太禁不起折腾,和景后一样的病苗子。景后当时生一个皇子自己就差点过去了,父皇这才不敢让景后再孕。只是可惜钟弦这么个妙人,却也多玩不得。”
封檀又吃了他一个仕。
东方玄义接着道:“钟弦实在连折磨的余地都没有,玩了一次就不行了,我看没几日不用动手也活不成了。”
封檀忽然施施然开了口。
“如果你真想让他死,就亲手一剑杀了他,否则后患无穷。”封檀说着,一边拿马替掉他的帅。
“——你死了。”
☆、第四十章
东方玄义沉默了。
封檀笑着:“玄义,你的心思,我比你清楚。”
顿了一会儿,又道:“我们从小便一起长大,很多事情我也没有必要挑明。但你要知道,景后单纯的一面不过是她的一部分,景氏一族便没有简单的角色,钟弦只能是最不易对付的一个。”
东方玄义一字一顿道:“我知道。”
封檀道:“你曾经的心思景后不会看不出来,但你没有妄动,景后才没有对你下手。而将她的儿子作为替身无疑是更不明智的。留着他,本来就是最大的隐患,钟弦的牵扯太多了。”
东方玄义沉下声音:“我已经由他自生自灭了。他那个样子,也挺不过这几日了吧。”
封檀的语气轻描淡写,却一针戳破道:“以你的作风,绝不可能让人捉活的回来。如今刚刚尝过一次,就肯放他死了”
东方玄义的声音冷下来:“你究竟要我怎样?”
封檀严肃道:“如果你想顺利继位而无节外生枝的话,在此事没有被第三个人知道之前——杀了他。立刻。”
…
析叶拿着南宫离给的药方去太医院抓了药。皇室后宫总时不时有几个妃妾男宠之类被玩出差错的,管药房的刘太医也没为难他,但难免说几句不好听的。析叶也未放在心上,赶紧包好药回去给公子熬药去了。
钟弦吞下南宫离那颗药丸之后,身体明显好了一些,但依旧吃不下饭。析叶记起南宫离的话,但不敢强灌,好求歹求钟弦吃几口,钟弦终是吃了一些,但吃完又立刻反胃,把吃下去的又吐了出来,把析叶急得快哭了。想再去找容神医,却被钟弦冷冷叫住。
钟弦那日在窒息一般的感觉中被迫醒了过来,却触上了那双无尽冷漠的眸。他就要不能呼吸,那一刻,脑中唯独残存的一丝意识却一下认出了眼前的人。
——南宫离。
南宫离为什么要化装成这个样子来皇宫?又为什么再次决定杀了自己?他凝视了那双眼很久,潜意识中想找到答案,那深邃的黑眸却始终被冷漠覆盖,什么也没有。最后,钟弦再没有力气思考这些问题,只是无比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他太累了。觉得自己已经透支了灵魂。他一直在努力活下去,等到终有一天回到彻涯谷,而不让父亲和穆衍一直忧心下去。但他忽然想放弃了。
那一刻,他真想就这么死去。抛下所有的一切,自私地离开。
活下去实在太痛苦。除了痛苦,什么也没有。
他甚至第一次有些迷茫自己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结论只有一个,他败给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叫做南宫离的人。仅仅因为那瞬连自己都说不清从何而来的,莫名,却温暖的熟悉感。
从小即使得到最细心的照顾,却本能地排斥任何感情。对于他而言,一切都似乎是陌生的,和自己没有任何关联。穆衍和父亲对他好,作为回报,他拼死也会把他们救出来;他知道他们会悲伤,他便尽量不死,尽力活着。但他做的不过是一种叫做『回还』的事情。从小形成的观念让他知道做人要以德报恩,他本身却并没有对身边的一切有任何留恋。
就像直觉地觉得——那些人和自己并没有关系。无论如何朝夕相处,从心里却始终疏离。
然而竟然第一次觉得可以靠近,面对的却是一个陌生人。
他第一次主动接近什么,关心什么,即便依旧沉默,他却唯一一次有了安心和温暖的,想要停留的感觉。
却没想到,他也是唯一一个,毁了他一切的人。
——甚至在他时日无多的时候,依然要亲手至他于死地。
到了这一步,他连反击的能力都不再有。
…
自己的生命看来真的终止于此了。他无比疲倦地合上双眼,觉得这一次不会再有什么悬念了。
然而,居然又一次,活着醒了过来。
连生命也无法掌控的无力让他没有半分的喜悦。听到析叶说容神医来过,他才隐约知道南宫离是以容镜的身份进入了皇宫。想起容镜之前说过的零零碎碎那些话,不难推测出事情的轮廓。但他不想再想了。
他厌倦了这一切。
…
析叶哭着道:“让我去找容神医来给公子看看吧!总吃不下去饭怎么办啊……”
钟弦淡淡道:“什么容神医。把药拿来,我喝。”
析叶没办法,只好挂着眼泪拿药给钟弦。
中午,吃了又吐了。晚上,还是如此。喝的药也会喝一半吐一半。原本好了一些的身体又渐渐虚弱下去。
第三日,析叶说什么也不再听钟弦的了,放下药碗,头也不回地跑出去。
钟弦冷冷看着空了一半的药。刚才胃部的翻搅让他现在还在头晕。那日,东方玄义点住他身上所有的穴,报复性疯狂地在他口中肆虐了一整夜之后,原本厌食的他就再也吃不下东西。
那个无比肮脏的令人作呕的夜晚,比他两个月来承受的痛苦更加难以忍受。
胃又开始剧烈地翻涌起来。
钟弦一手捂着胃部,强忍着再次吐出来的冲动,虚弱地倒在墙壁上。
忽然,一个令人厌恶的熟悉的脚步声响起。
钟弦头仰在墙上,蹙紧了眉,却动不了。
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那身影一步步向他走近,最后停在了床边。
冷厉的声音笑着:“活得很好么。”
紧按胃部的手可以看出他的痛苦,钟弦面上却淡淡的没有表情。
那人缓缓俯□体,轻声道:“虽然还没有玩够,但你恐怕不得不死了……”说着,一手按住钟弦的后脑。
钟弦闭着眼想,很好,这回都改变主意了。但请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
他睁开双眼,淡淡地看着眼前的人:“把手拿开。”
东方玄义轻轻一笑,飞速地点上了钟弦身上的穴,凌厉的眼神燃烧着□。他凑近钟弦,低沉的声音呢喃着:
“我还没真正上过你呢……不是可惜了吗。”
他猛地一低头,咬住了钟弦的唇。
钟弦连牵动面部表情的力气都已消失,被动地任东方玄义肆虐着。冷硬的唇疯狂地碾压着他的唇瓣,吸吮着,几乎要把整个人吞下去。东方玄义的舌挺进钟弦的口中,用力辗转在他的唇齿间,席卷着他的舌,男人带着强烈独占欲的味道让钟弦的头涌起一阵阵眩晕。空气渐渐稀薄,他感到男人一把撕开他的前襟,微凉的空气触到胸膛,带着练武留下的薄茧的火热的手抚摸着他的身体。屈辱和愤怒一并翻涌上来,却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甚至抵不住意识在稀薄的空气中一点点流失……
突然,门再次被推开了。
东方玄义的动作蓦地停了下来。
南宫离站在门口,一脸冷漠地看着两个人。
钟弦的上衣已经被撕开,瘦骨嶙峋的白皙胸膛袒露在空气中,因东方玄义大力抚摸而微微现出淡红色。薄唇被吮吻得红肿起来,裂口处的伤正流着点点血迹。头抵在墙上,眉间紧蹙,双眼闭着,全身一动不动。
析叶被吓得呆住了。想扑上去看公子,却被东方玄义冷厉的眼神吓得缩在南宫离身后。
东方玄义冷声道:“你是谁?”
南宫离转过头,对上他的目光。黑邃的眸中没有一丝感情,淡淡地看着他道:“我是容镜。”
东方玄义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却又消失了。“你就是逃窜四个月后,突然在三日前自揭皇榜的那个天下第一神医容镜?”
“总结得不错。”南宫离唇角隐约勾起一抹笑。
东方玄义打量着他,良久道:“你来太子府做什么?”
南宫离道:“是这位公子的下人叫我来的。”
析叶哆嗦着从南宫离身后挪出来,战战兢兢地低着脑袋,一声不敢吭。
东方玄义扫了他一眼,嗤笑道:“哪里由你这个奴才来多管闲事!”
南宫离走到东方玄义的身前,静静看着他,道:“无论如何,太子请回,容某须得给这位钟弦公子治病了。”
☆、第四十一章
东方玄义笑了:“我太子府的家务事还不需容神医操心。”
南宫离错过东方玄义,伸手运指如飞,三两下解了钟弦的穴,不慌不忙道:“容某前日给皇后诊脉,皇后脉象紊乱,阴气颇重,导致重疾被阴脉所封,难以触及并引出。若想治病,需以纯阳之血为引,混入药中,方可破去体内偏颇阴象以愈。而这位钟弦公子原是彻涯谷谷主钟晋之子,彻涯谷镇谷秘籍《九炎阳谱》为天下唯一可将人改为纯阳之体的武功。那么……”
眸中狡黠的光一闪而逝。
“如果钟弦死了,皇后的病也便治不成。”
东方玄义的脸色随着南宫离的话一分分沉下来,神色阴郁复杂:“你是说,母后的病好之前,钟弦都必须活着?”
南宫离轻轻一笑:“不。容某是说,景后病愈之后……钟弦便可以任太子处置了。”
“好,很好。”东方玄义笑得阴沉,“记住你的话。”
说罢,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拂袖而去。
…
析叶浑身还在颤抖,但瞪着南宫离的双目却忽然变得惊惧愤怒:“你居然、你居然——你是神医!我是请你为公子治病!你怎么可以抱着这样的目的!”
南宫离似笑非笑地向他一瞥:“这么说,你很想让你的公子被东方玄义先奸后杀了?”
析叶一愣,随即瘦削的小脸渐渐扭曲:“你——公子身体这么弱,本来就失血过多,你再取他的血,那是要了他的命!”
钟弦在床上静静地看着两个人,忽然浅浅笑了。他从袖中取出一把锋利的短刀,闪电般一刃狠狠划开了右腕的血管。然后从容、优雅地道:“容神医,不才教您一个办法,把血液用冰冷冻起来,可以一直保存其最初的疗效。所以,您不必费心维持我的生命了。”
右腕的血顿时喷溅出来,霎那间染红了右侧的床褥,如泉柱般向外迸涌着,溅起暗色甚至跳动着的血花。
析叶失声叫出来,冲过去扑到钟弦身上,惶恐地试图捂住鲜血如注的手腕,满脸泪水,慌乱地在身上翻找着绷带。
南宫离冷冷看了他一瞬,然后忽然一指凌空击向钟弦的腕穴,强硬地止住了疯狂外涌的血。另一只手劈昏了旁边的析叶,一掌将他震到门外,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他目光平淡如水地看着钟弦,然后平静地取出药敷在他的腕上,一丝不苟地包扎好。
南宫离抬起头,人皮面具一点点从脸上脱落,一寸一寸,现出那副绝美的面容。右手轻轻捏住钟弦的下颌,唇角漾起一抹意义不明的笑。他一点点贴近钟弦,微冷的气息拂过钟弦淡漠的脸。
“我留你性命,不是让你自杀的。”
南宫离的指缓缓抚摸着下颌的白皙肌肤。
…
“弦儿,你还记得么。”
钟弦一动不动。
“你刚出生的那日……”
钟弦微微一怔,目光瞬间凝向他深邃无底的眸。
“……我们最初的肢体接触。”带着诱惑的声音却冷漠入骨。下一刻,冰冷的唇忽然贴在钟弦的唇上。钟弦楞住了。
冰一样的柔软一点点摩擦着他的唇瓣,含舐着,带着极淡的樱雾幻觉一般的味道。
只是片刻,南宫离便放开了他的唇。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也消失了。他凝视着钟弦的眸,缓缓开口,声音似乎让周围的一切变得朦胧虚幻:
“二十四年前,渊王东方渊极主谋灭了权倾朝野的国师亦轩的全族。弦儿,告诉我,你觉得,作为被整个东方王朝上下臣民看做灭族祸子,却在渊王府认贼作父,为掩人耳目从满月起被关在不足八丈的书房整整十年不见天日的我……应该如何对待你这个渊王和景玥唯一的儿子呢……”
…
一片死寂。
钟弦沉静如水的眸动了。
如此震惊却从未接触过分毫的事实,被南宫离没有一丝情绪的声音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