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山如此勤快,白如兰什么活都不用干了,每天只用等吃等喝,活脱脱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第一天来时发下的给舅舅帮忙之类的豪言壮语完全成了天边浮云。
放在一般人家,这等懒散作派无疑会被人诟病,但姚德江对白如兰的一切作为都无视了。穆青山则是照顾人成了习惯,并不觉得白如兰比顾兰舟要更难伺候,何况前者比后还要小上好几岁,在他眼中更是孩子一般的存在,因此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住在姚家这段时间,每日吃着粗茶淡饭,每晚睡着冷硬床板,用着简单粗陋的家什器具,住着窄小昏暗的土坯房子,白如兰一开始还很嫌弃,渐渐却咀嚼出另一番滋味来。
虽然这里生活清苦,至少日子过得十分悠闲自在,不用逢迎,不用周旋,不用看人脸色,不用被人鄙夷轻贱,是以往锦衣玉食却好似笼中雀鸟一般的生活所不能给予他的新鲜感受。
此外,朝夕相处下来,白如兰与穆青山的关系亲近了不少,每天只要闲着就会缠着穆青山问东问西。虽然没有什么暧昧之处,但听穆青山讲述他闯荡江湖的经历与他行走各地见闻的奇人逸事也很有趣,白如兰每每听得津津有味,心生向往。
过了十来天清心寡欲健康向上的日子,白如兰几乎都快忘了自己进入姚家接近穆青山的目的是什么了,直到这天晚饭时穆青山向他和姚德江提出辞行。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为白美人默哀~
☆、花非花
穆青山提出离开,姚德江倒没什么表示,只是下意识看向白如兰。
自从女儿去了梧桐镇,这个中年汉子一直比较沉默寡言。
白如兰却难掩意外与失望,“穆大哥,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你的伤不是还没完全好么?”
穆青山道:“已经差不多了,不碍事,而且我还有事要去处理,不得不离开。等诸事一了,我一定会再回来看望姚大叔和你,还有小月。”
他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功力也恢复了六七成。即便他现在还没能力立即去落魂谷解救顾兰舟,但也不能继续留在此处给姚家增加负担了。
白如兰瞬间便意识到他要去处理的是什么事,连日来有些醺醺然的脑子紧接着清醒过来,在心中暗暗自嘲,白玉生啊白玉生,过了几天简简单单无忧无虑的乡村日子,你就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忘了自己大费周章所为何来了吗?!
他定了定神,一脸关切地又问:“穆大哥,那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穆青山略略想了下,答:“去太平镇。”
太平镇到落魂谷只有百来里路,是距离该魔窟最近的一个镇子。他打算去那里再休养一阵子,待完全康复后再伺机潜入落魂谷。
白如兰立时眼中一亮,“那太好了,我跟你一块儿去。我上个月收到一位昔日同窗友人的信,邀我去他家做客。不过因为我要来探望舅舅,所以暂时没能成行,如今正好和穆大哥结伴同去。”
穆青山有些为难,换作平日,白如兰这个提议他肯定不假思议便答应了,可是眼下不比寻常,他与落魂谷里的恶徒结了仇怨,难保路上不会遇到他们发生打斗,若是牵连到白如兰就不好了。
他还未开口婉拒,姚德江便有些着急道:“那小月怎么办?”
白如兰不无歉然道:“舅舅,对不住,本来我打算陪你一起去梧桐镇接小月的,不过既然现在穆大哥要去太平镇,我就顺路和他一起去好了。舅舅麻烦你先去梧桐镇帮我爹娘带个信,顺便和小月一起在我家多住一段时间,等我会完同窗很快就会回去了。”
姚德江迟疑,“这样行么?”
白如兰肯定道:“没问题的,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何况还有穆大哥在呢,一定不会有事的。”
姚德江终于点了头,“那行。”
见这舅甥俩已经说定了,穆青山也不好再拒绝。最多路上他小心些,低调行事,不与落魂谷之人正面交锋,先把白如兰送到太平镇的同窗家里后自己再离开好了。
接着他向姚德江郑重道谢,“姚大叔,救命之恩青山铭刻于心,以后您有任何需求,青山在所不辞。”
姚德江动了动唇,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出门在外自己保重,有空回来看看我和小月就好了。”
穆青山应道:“是,青山一定会的。”
白如兰撑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
夜里入睡前,穆青山将自己的几两散碎银钱放在枕头下,聊以补偿这半个月来在姚家吃住的开销用度,自己只留了路上必需的一点盘缠。
当初在临仙河上遇险,他与顾兰舟的行李都遗失了,包括顾兰舟交予他管的那一叠数额惊人的银票也随着老罗夫妇的船一起沉了临仙河。来了姚家后,他连换洗衣物都是向姚德江借用的,好在姚德江身量与他相近,虽然衣服旧了点,好歹还算合身。
不过他之前随身还带着些银子,那晚与落魂谷的杀手打斗时也没掉落。被姚德江救醒后小月便将钱袋还给了他,怎么也不肯收,他便只好以这种方式聊表谢意了。
白如兰眼尖看到了穆青山往枕下放银子,再看他自己留下来的寥寥无己,忍不住撇撇嘴道:“穆大哥,你留的也太少了吧,去外面吃一顿饭都不够的。”
他以往出门在外,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随便上酒楼吃顿饭都要花上数十两,穆青山这点钱恐怕让他塞牙缝都不够。
穆青山丝毫不觉得羞惭,随意道:“我没有那么多讲究,能够吃饱穿暖就可以了。”
“那要求也太低了。”白如兰不以为然,不知怎么地脑子一热,将自己随身带来的一个包袱取过来,再当着穆青山的面打开。
包袱摊在桌上,穆青山一眼便看到,里面不止有银票,还有一堆金银珠玉,在昏暗的小屋里熠熠生辉,散发着夺目的光芒。
穆青山吃惊不小,虽已猜到白如兰家境优越,却想不到他竟会随身携带如此巨额的财富。看来他和兰舟一样,都比较欠缺出门在外的经验,而且都带着些天真未泯的孩子气。
白如兰对穆青山的反应很是满意,带着类似于献宝一样的心情洋洋得意道:“喏,看到了吧,本少爷有的是钱,以后跟着我,保管你一路吃香喝辣不用愁。”
这句话与当初顾兰舟雇船时发下的慷慨壮语何其相似,回想初上临仙河时二人的欢喜与畅快,对比如今的两地分隔不得团圆,穆青山一时间惆怅满怀,百感交集。
望着眼前与顾兰舟五官相似、而此刻又难得神情亦相仿的少年,他不由抬起手来摸摸他的头,低声道:“如兰,谢谢你,你和兰舟一样,都是好孩子。”
穆青山的手掌宽厚而温暖,有种让人踏实安心的力量,白如兰觉得十分舒服,正想往他手上多蹭两下,接着便听到那个自己最痛恨的人的名字。
仿佛心里突然扎入一根尖刺,他霎时脸色一沉,厉声道:“别总跟我提他!我不是他!更不是什么孩子!”
穆青山被他的激烈反应惊得一怔,随即赶紧道:“抱歉,如兰,我不是故意要将你和兰舟相提并论,只是你和他有些时候比较像,看到你我不由自主就会想到他。”
白如兰紧紧咬住下唇,身子禁不住微微发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心里突然窜出来的哪门子邪火,竟然会让他控制不住地失态。他知道自己和顾兰舟长得有几分相似,自从四年前他仅有十五岁便被韦一寒掳进落魂谷,沦为那个好色无厌的大魔头的男宠时起,他就不断听到谷里有人这么说,不断听到自己被拿来与顾兰舟相比较。
但是,每一次被人比较,他都是被贬低轻忽的那一个。
人人都说,相貌上,他的确长得很美,却不如顾兰舟鲜明出众,更能触动人心。手身上,他则远远不如顾兰舟,入谷前根本不会武,入谷后花费了大笔钱财甚至出卖了色相,才从离魂宫一些守卫那里学到了一点粗浅功夫。
论在谷中的身份地位,他与顾兰舟更是天差地别。顾兰舟是韦一寒唯一的亲传弟子,在落魂谷中的地位可谓一人之下,其他所有人之上。韦大魔头对他人总是不择手段穷凶极恶,只对顾兰舟一人宠溺有加,即便被他顶撞忤逆,被他骂老混蛋也不予计较。反观自己,却只是韦一寒的泄、欲工具,被他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还不能有任何不满和抵触的情绪,否则便只有死路一条。
在谷中毫无尊严地过了四年屈辱的生活,白如兰对谷里人看他的鄙夷目光已经习惯到麻木的地步,可是如今出了谷,还要被人反复与顾兰舟比较,他就忍无可忍地爆发了。
可是,他最初之所以改名叫白如兰来到姚家,不就是倚仗着自己与顾兰舟容貌相似,再加上一个相近的名字,更容易诱惑麻痹穆青山才如此为之的么?怎么他如今达到了一半目的,成功地让穆青山看到他便想起顾兰舟,对他毫无戒心日渐亲近,他反而会感到愤慨和难过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是亲妈,写着写着就心软了。。。
今天又更的早,求虎摸~乃们表霸王我嘛~
感谢汨童又扔的地雷!
☆、相逢晚(倒V)
穆青山虽不明白白如兰为何会对自己提到顾兰舟产生如此强烈的抵触情绪;但见他脸色十分难看,心里也很过意不去。正待好言安抚,白如兰忽地抬头道:“穆大哥,对不起,刚才是我昏了头;说话太冲了。你大人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他已经冷静下来想清楚了,既然要拿他和顾兰舟比较;那就比个够好了。顾兰舟现在有的,他迟早也会拥有;包括穆青山在内!别人不给,他就自己想办法抢过来!
穆青山松了口气道:“怎么会,是穆大哥说话没注意。”
白如兰睫毛颤了颤;眼中弥漫上一层水雾,涩声道:“穆大哥,你知道么,我是家中庶子,我娘,也就是小月的姑母,出身寒微,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只是普通渔民家的女儿,年轻时被我爹看中了娶回去做了偏房,然后生下了我姐和我。从小我们母子三人在家里受尽冷落和白眼,被正房夫人和嫡出的子女鄙夷轻贱,连家里下人都敢欺压我们,还嘲笑我连嫡出少爷的一根头发都不如。而那时候我爹惧怕正房夫人,虽然知道我们受了欺负,也不敢帮我们说一句话,还总埋怨我不懂事,不长进,给他丢人现眼……”
说到此处,白如兰泫然欲泣,声音哽咽,眼角泛起一抹红,肩头轻轻颤动,看上去好不可怜。
穆青山心生恻隐,不由伸手摸摸他的头,温言劝道:“如兰,别太伤心,你已经很懂事了,不比任何人差。”
他这么说,并非完全为了哄劝白如兰,而是在他看来,比起任性自我行事偏激的顾兰舟,白如兰的言行的确要温和乖巧许多。就算刚才突然发了不小的脾气,他也不会与这个小了自己十多岁的孩子计较。想来这个少年也是心高气傲的,少时又有那般凄惨的遭遇,以致十分反感被人拿来比较。
这种事情若发生在顾兰舟身上,哪里会忍气吞声,叛逆情绪只会更强烈,就算把对方暴打一顿都不出奇。
不过以白如兰如今的光景来看,似乎并不怎么象在家中饱受凌虐毫无地位的庶子,至少他来去随意,无须提前向家中长辈禀报,而且随身携带巨资,倒是更像大户人家随心所欲出来游玩的公子哥。
穆青山同情之余,又有些微起疑。
仿佛感应到穆青山心中所想,白如兰顺势依偎在他身前,一边抽泣一边道:“好在老天有眼,正房夫人狠毒善妒遭了报应,后来生了重病不治而亡,我爹便把我娘扶了正,我们母子三人的日子才好过了起来。”
原来如此,这样便解释得通了,穆青山恍然。
见白如兰啜泣不止,他不由自主便想起顾兰舟伤心落泪的模样,心中酸涩怜惜之下,忍不住抬手帮白
如兰擦拭眼泪,柔声道:“别哭了,事情都过去了,你和令堂令姐也算苦尽甘来了。”
白如兰身子微微一颤,忽地伸手抱住穆青山,把头埋在他胸前,情意楚楚道:“穆大哥,你真好,为什么我没能早些遇到你呢?”
穆青山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举动吓了一跳,虽然对来自顾兰舟以外的人这样亲密拥抱感到有些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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