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他前方的银发老人一直凝视他,目光透露出冷漠,他没有开口逼迫他迅速做出回答,但他的视线却在赤裸裸的警告他,如果继续犹豫,那他不仅仅是被赶出总部这么简单。已经进来,或多或少了解这里的情况的他,一定会被一枪击毙。
永远不变的定律,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
于是,已经没有退路的张岷只能说道:「我准备好了。」
「那好。」老人迅速接着说道:「我们要你完成的任务是,解救今天将被警方押解到刑场枪毙的死刑犯。」
「今天?」张岷有些意外。
「就是今天。我们要求你从到达的那刻起,必须在十分钟内救出这名死刑犯,而且,还要将押解这名死刑犯的警察全部击毙。」
老人有力的声音像刀子,剁着张岷的心,尽管尽力压抑,但他的声音仍微微颤抖:「要杀人?」
「如果连杀人这点都做不到的话,你还怎么混黑社会?」老人冷讽地哼道。
张岷不再开口,垂下头,脸色有点难看的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人才不顾他此刻的心情,以冷冽的声音继续问道:「我刚刚所说的任务内容,你听清楚了吗?听清楚了,就立刻出发。」
「我……」张岷抬头,想说什么却被冷冷打断。
「当然,你可以拒绝。但你今天要想离开这间屋子,只能是横着出去了。」
放眼四周,全是年过不惑的中年人,然而,他们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危险味道轻易就能让人知道,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杀人就同捏死一只蚂蚁。
「丁易呢?」张岷无语了一阵,问道。
「哼。」不知为何,听到他这么问,老人看他的目光更为冷漠了。「你现在就算是请神仙出来帮忙也没用。你只有两个选择,一个完成任务,另一个就是死!」
张岷的目光闪了闪,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后,他毅然抬头说道:「我知道了,我接受任务。」
老人收回了一直冷视张岷的目光,向身旁的人点点头,才向张岷说道:「那么,现在就出发吧。」
他的话音一落,立刻有人上来再次蒙上张岷的双眼,把他带了出去。
手一直被反绑,眼睛看不见,微微低头的张岷沉默着。
不知道被带到了何处,推着他前进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正觉得狐疑,一个熟悉的气息向他覆面而来,紧紧圈住他,如同此人给他的感觉,一直以来都逼得他无处可逃。
丁易站在张岷的面前,看着被蒙上双眼行动被缚的他,黑色的瞳仁里,微微闪现的光芒也是冷的。
「别想逃。」丁易淡淡地说,「你那天已经选择了做我的人,此刻,你已经没有退路。别做会让我翻脸的事,不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的,好好完成你的任务吧,嗯?」
张岷什么话也没说,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像是没听到丁易的话,但丁易知道他听到了,而且很清楚。
因为他们的距离如此的接近,相隔不足三公分,听不到才怪。
丁易移开脚步,让出了路,并点头示意张岷身后的人带他出去。然后站在原处,看着他们离开,直至他们坐上车消失在眼前。
不知道行进了多久的车子停下来后,蒙在张岷眼前的眼罩再次被拿了下来,这次,绑住他双手的绳子也被割断了。
一直被绑住的双手有些涩痛,张岷一边轻轻揉动,一边聆听带他来的人最后的交代。
「我们会随时监视你,一但完成任务就带你回去。押死刑犯的警车再过十几分钟就会从前方的高速路口经过,你就潜伏在高速路对面的那个暗道,警车一经过就动手。听明白了吗?”
张岷默默点了点头。
「这是你的枪,拿了之后就下车吧。”
坐在张岷身边的人向他递过来一把手枪,张岷顿了一下,才慢慢地接过,这把手枪有些沉,是一把填满子弹的手枪。
把手枪塞进风衣里的口袋中后,张岷推开车门,下车。
一打车门,冷风扑面而来,稍稍眯了下眼睛,张岷很快便适应了冬季的南方潮湿的寒冷。
这段时间一直被闷在整日整夜开着暖气的屋里,差点就让他忘了,这还是寒冷的季节。
以前一到这个时候从不觉得冷,但今天,莫名的觉得天气格外的寒冷。是心情作祟,还是饱受毒品摧残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如从前?
张岷苦笑一声,往刚刚那个人所指的暗道一步一步走去,把身子隐在里面时,他把双手分别探进了风衣的口袋里,背靠在冰冷的墙上,视线直视前方。
口袋里,放着他方才放进去的手枪,需要近距离仔细去看,才能发现张岷放在口袋里的手指在轻轻地弹动,跳动的指节令风衣的衣料自外面看来就像在抖动。
张岷在紧张的颤抖吗?还是,别的什么呢?
第八章
施柏耀接到短信的时候,是早上九点多钟,早上六点多钟就赶到办公室里工作的他正在拿着饭盒吃早餐,看完短信后他脸色大变,连忙吞下含在嘴里的米饭一边以极其快的速度打了个电话。
「陈局吗?你们监狱里今天是不是要押解死刑犯到刑场?几点?什么?!九点半到!那不是还有十几分钟就到了吗?!你立刻叫人把车停一停,我马上赶过去!我没时间了,改天再向你解释,总之这是十万火急的事!」
一挂上电话,施柏耀就心急火燎地站起来,随手扯过挂在衣架上的外套,冲出了办公室。
他一边在警局的走廊上飞奔,一边用手机飞快打了个电话。
「我是施局长,叫白川接电话。什么,还在吃饭?叫他不要吃了,让他半分钟内赶到警局楼下,我停车在下面等他,这是命令!」
施柏耀一下楼就奔到停车处开车,不到半分钟就把车子停到警局门外,这时候,白川也风风火火地跑了出来,一看到停在门外的车就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施局长,啥事啊这么急——啊?!」白川才上车关上门,屁股都还没坐稳,施柏耀猛地踩下油门,车子立刻冲了出去,白川差一点就撞上挡风玻璃。
「白川,我要你去完成一个任务,一个十分艰巨的任务,你,接受吗?」
施柏耀开车在路上飞驰,视线一直紧盯前方,说话时,没有看向白川,但脸上的严肃令白川清楚,他不是在开玩笑。
「哈哈,你不叫我去执行任务整天在警局里瞎混,对我而言才是艰巨的事情呢!」白川一向嘻嘻哈哈,在这个凝重的时刻,他仍然笑着缓场。
「那好,白川,等一下你就依照我的吩咐一步步行事吧!」
「施局长,到底是什么事啊?」施柏耀脸色凝重,白川越来越好奇。
终于,施柏耀一直望向前方的目光移到了白川身上,但也只是短短的一秒。
顿了片刻,施柏耀语气沉重地回答:「我要你,去送死。」
九点十九分,押送死刑犯的警车经过了张岷所隐身的那个死角。
张岷黝黑的眼睛定定注视着不远处的三辆警车,前后两辆是护送的警车,中间则是押解车。
当这三辆车拐过路口继续向前方前进时,张岷拿出了手中的枪,枪口对准在前方带路的警车。
三辆车同时转过弯角,在非常短暂的时间里三辆车的距离最为接近,张岷抓住了这个时机,「碰」地一声,开枪了。
「碰」的巨响,第一辆警车的轮胎被打爆,时速一百一十公里的车顿时在地上打滑,收势不住一头猛地撞上旁边的防护栏,后面同样速度的两辆车因为距离太近来不及煞车陆续与前方的车辆追尾相撞。
「吱——碰——」刺耳的煞车声、三辆车相撞的声音、轮胎在地面上打滑的声音,顿时形成一部惨烈的交响曲。
这一切发生在短短的几秒钟内,因为是早上又在偏僻地带的关系,周围没有其他车辆,这场严重的车祸的发生,没有人目睹,经历如此大的撞击,坐在车里的人不是撞死就是已经昏死过去。
三辆警车相撞之后发出巨大的声音,这场车祸终止时,四周只有呼啸的风声。穿着黑色风衣的张岷提着枪从灰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跳过隔离墙走进高速公路,黑暗的透不出一丝光芒的双眼紧紧盯住前方被撞得不成形的车子。
他直接走到了中间被撞得最严重的车子,用枪直接打断锁头,打开了后车厢的门。被关在里面的人,一头是血倒在车里。
张岷走进车里,把这个人拖到车子外面的马路上,接着一拳打在这个人的脸上。受到二度伤害的人因此悠悠转醒,看到面无表情的张岷时,无力地问道:「你是谁?」
张岷先是用枪把这个人的手铐打断,才冷淡地说道:「你快走吧。」
这个人怔了怔,随即回过神来,并低呼:「你是青龙帮的人吧?果然,你们来救我了,花钱找你们来真是找对了!」
张岷冷冷地注视这个一脸庆幸的男人,道:「如果还不想死就快点离开。」
「哦、哦,马上、我马上走……」被张岷的冷漠吓到,男人连连应声,摀住还在不停渗血的额头后,一瘸一拐地往一边跑去。
张岷就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地看着这个人离开,然而,就在此人准备翻过防护栏跑掉时,张岷身后枪声响起,这个男人应声倒下。
转过身去,张岷看到了一个从第一辆车里走出来的,满脸是血的警察,举着枪,用发狠的目光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那个人是一个奸杀三名未成年少女的人渣,绝不能让他跑掉!」尽管说话时血不停的从嘴里流出,但这名警察仍不停地艰难地说道:「来救这种人的人,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还让我的同事——」
这名警察的声音微微的哽咽,似乎坐在车里的其他警察已经因为这场严重的车祸而全部罹难。
「你,给我去死吧!」
用尽全力吼完之后,警察扣下扳机——
枪声响起,倒下的却不是一直面无表情的张岷,而是这名警察。在倒下的同时,这名警察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望着举着枪一身黑衣的男人。
胸口中了一枪的警察重重倒了下去,枪口的硝烟在风中弥漫,张岷慢慢地放下枪,转过身,一点一点离开彻底充满血腥味的地方。
他走过终究没能逃跑的那个男人的尸体,离开了高速公路,走进他刚刚藏身的地方,然后继续前进,黑色孤寂的身影渐渐消失于黑暗之中。
「他要去哪里?」送张岷过来的人一直坐在车里等待,见状急忙走下车,「我们还要立刻回去复命,马上去把他带回来!」
可是,推开车门走下车的两人忽然注意到有一辆车停到了他们面前,正要戒备,自车上走下来的人让他们相继一愣。这个人是丁易,他一下车就直接朝张岷消失的方向走去。
这两个人跑到这辆车前,正打算尾随接着下车的阿森与阿强跟上了丁易时,彷佛能看到背后情况的丁易头也不回地命令道:「谁也不准跟上来。警察很快就赶到了,你们先回去,之后我会带张岷回去的。」
「可是……」阿森犹豫,毕竟他的职责是保护丁易,时刻不能离开他的身边。
「回去。」短短的两个字,丁易说的冷冽,就连背影都是如此无情。
阿森看着他的背影一秒,接着无奈地弯腰恭送他离开。
被丁易的冰冷言语吓倒的其他人见阿森这样,便也纷纷照做,直至丁易完全消失于眼前,他们才坐回车里,陆续回到总部待命。
清冷偏僻的街头,张岷像抹游魂,飘荡于中。
他的脸色十分苍白,白得像张纸,像被什么抽走了身上所有的血液。
他黑色的眼睛变得空洞,握住枪的手在微微发抖,一步一步前进的步伐沉重得像在脚上挂上了上百斤的铅。
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那名一脸是血的警察倒在他眼前时的情景,他的胸口被他用枪打出了一个洞,鲜血不停的往外流……
他不敢看,不敢多看,转身就逃。
他杀人了,他亲手终结了一个生命,如此虚幻飘渺,没有一点真实感,只是一枪,那名警察便倒下了。
原来人的生命如此脆弱,完全抵挡不住任何强烈的冲击,原来人这么轻易的,便会死掉了啊……
张岷迷茫地前进,没注意到一直被他握住的枪自他手中轻轻滑落,倒在地上啪嗒一声。他更没注意到,一直尾随他的黑衣男人捡起了这把手枪,然后以深沉的目光继续凝望失了魂般的他。
张岷找到了一个阴暗的角落,疲惫憔悴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间,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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