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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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弃公主- 第2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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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岁的小毛头——弗雷暗自苦笑。换句话说,这意味着自己的人生密度非常高吗?



这先不管——



弗雷想起了猫的事。



他曾经捡到一只猫。



不……正确来说,并非他捡到的。在大雨里第一个抱起那只小猫的确实是他……可后来照顾那只猫的,则是当时跟他一起发现小猫的青梅竹马。



全身沾满尘土泥泞,就算客套也难以夸赞它是只美丽的小猫。原以为铁定是灰色和黑色的花猫,洗干净之后。竟变成漂亮的纯白体毛。



光是毛色就能出现如此戏剧性的变化,他还记得当时的惊讶心情。



话虽如此——



“……如何?”



弗雷闻言,不知怎么作答。



眼前是站得直挺挺——神情喜不自胜的帕美拉,旁边则站着不知在微笑还是苦笑的一名年轻女店员。



帕美拉试穿的是一套以白色为基调的女装,行动方便、看起来干干净净,但十分朴素。



然而——正因如此,更能突显穿衣者的内涵。



弗雷也认为她是五官秀丽的少女,或许看惯相遇时的那套破烂旅行装束,以及借穿他的宽松衣物——如今换上极为普通的女装,就显得格外新鲜可爱。



“嗯……”



弗雷困惑不语,帕美拉见状就跳舞般伸展双手、或是微微侧头,摆出各式各样——同时非常做作的姿势。



“……?”



店员飕的一声凑到愈发困惑的弗雷身边,耳语道:



“喏——快说句话呀。”



“嗄?啊啊,呃……”弗雷皱眉道:“我不晓得。”



倒不是不适合,看起来也颇为可爱,可是……总觉得如果穿别的衣服,应该可以变得更可爱、更美丽。说得白一点,弗雷觉得——衣服比帕美拉的容貌逊色。



话虽如此,不论是店内的货色,或是弗雷的钱包,终究不可能要求更好的等级。



目前——弗雷他们身在王都老社区里针对庶民开的服饰店。



虽说是服饰店,或许因单靠贩卖衣服难以为继,这间店还兼售内衣、饰品,甚至连杂货都找得到。



这里主要是贩卖便宜耐穿的衣服,如果想买高级品,就必须到其他店家。



“这种时候,就算是客套也该说‘很适合、很可爱’才对喔。”



店员苦笑耳语。



“是吗?也对……倒也不是不适合。”



因为懒得详细说明自己的感想,加上对自己的表达也没有自信,弗雷于是这么说。



“呜哇!好敷衍~~”帕美拉皱眉道。不过,似乎也并未因此不悦——她旋即换上开朗的笑容说:“哎——就算是客套话,听了也很开心哩。”



“是吗?”



尽管习惯应付粗暴的男人和成熟的女人,可是一旦换成同年龄的少年或少女,就不知该如何应对——弗雷也知道自己的这项缺点。十四岁到十七岁的这三年,换句话说,他的青春期都是在军中度过,会如此也是理所当然。



(我果然有点扭曲。)



弗雷不由得想着这种事。



帕美拉对他的思绪一无所知,喜孜孜地到处揉捏试穿的衣服,确认触感。



“这件可以吗?”



弗雷并不觉得那是多昂贵的衣服,但当事人似乎非常中意。



“嗯啊,反正也不是很贵。”



而且也不能一直强迫她穿自己的衣服。



“谢谢您的购买。”



店员笑着一鞠躬。周日的晨间礼拜。



对庶民而言,这是在玛乌杰鲁教教堂举行的仪式中最平民化的一个。



教堂从周日一大早就对外开放,有大批民众造访。只要不是太小的村庄或小镇,一般均设有玛乌杰鲁教的教堂,礼拜也没有限制参加资格或条件,敞开的大门宽容地接纳所有人——即便不是特别热衷的信徒。因此,礼拜开始前的教堂亦扮演了社交场所的重要功能。



礼拜仪式的内容是朗读教典,井由神官进行简单的讲道。



不过,并非人人都能从仪式内容中找到真理。



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突然感到不安、心生疑虑,或是不甘寂寞的时候,一个能够远离一切,重新审视自己的——时间和空间,提供这些才是晨间礼拜的目的,亦是主持礼拜的神官们的工作。



至少柯蕾特·茉莉妮如此认为。



她结束今天的讲道后,人们纷纷自动起身向她告别,一边和熟人闲话家常,一边步出教堂,各自返回他们的平静生活。



然而——



早已失去平静生活的人,又该归向何方呢?



“啊……”



柯蕾特眨眼望着教堂一隅。



就在数排长椅的最后一排,只见一名青年坐在长椅的最尾端。



那名黑衣青年整个人陷在长椅里,一动也不动。其他信徒均已离开,教堂里只剩他一人。



柯蕾特一时以为他在睡觉,但——



“你怎么了吗?”



柯蕾特有些担心,走近青年问道。



原本面朝下的青年抬头。



他生得很是俊逸。



黑长发在颈部附近束起,眼睛带着锐利的光芒,五官犹如女子般俊美,同时荡漾着身经百战的战士那种坚韧。



可是,柯蕾特有一种直觉——这个人非常疲惫。并非肉体上的劳累,而是精神上的倦怠。



“有什么……困扰吗?不介意的话,可以说给我听听吗?”



许多人拥有无法跟任何人讲述的困扰,最后往往前来教堂寻求精神解脱。聆听这些烦恼,改变他们的想法,给予一个结论,也是神官的工作。



“虽然我还在修行中……”



柯蕾特从青年默然抬头看着自己的视线感到莫名压力,辩解似的补上一句。



事实上,对神官本身而言,一般礼拜的讲道和朗读教典也是修行,而柯蕾特一个月前才从圣葛林德被派遣到这间教堂——王都里的数间教堂之一



更何况她还是个年轻的女神官,面孔如实透露出内在的软弱,她非常清楚自己的外表看起来不太可靠。



然而……



“不……不必了。”



青年表情骤缓。



柯蕾特有些在意青年那种自暴自弃的微笑,她在他前面蹲下,从正面凝视他的脸孔。



“或许你会觉得我不太可靠……可是跟别人谈一谈,也会觉得比较轻松喔。我并没有强迫你的意思……不过摆出那种表情坐在这里,总是让人担心。”



青年的笑容忽然间蒙上嘲讽的色彩。



“我可不是玛乌杰鲁教的信徒。”



“那不是问题。”柯蕾特斩钉截铁地说:“不论对象是谁——如果放着眼前有烦恼的人不管,那还能算是神职人员吗?”



青年露出些微惊讶的表情。



一时像在寻找适当的词汇,最后青年感慨良深——仿佛看见非常怀念的东西般地说:“……你还真是个好人。”



“不,那个……身为神官当然……”



明明是自己主动正视青年,一旦对方也回视她,柯蕾特又不禁心跳加速。这种程度就惊慌失措,可见自己的精神修养还不够——她如此告诉自己,可是心跳就是无法平静下来。



不过,青年似乎对双颊飞起两朵红云的柯蕾特没什么兴趣,突然想起似的说:“……其实是我妹妹失踪了。”



“那、那您……一定很担心了。”



柯蕾特感同身受地说。



她对自己一瞬间的晕头转向感到羞愧。



“嗯,姐姐和朋友也失踪了……不过其他人应该有办法照顾自己,唯独我妹妹……详情我就不说了,总之我不在她身边的话,她就有生命危险。”



青年谈论着惊悚的内容。



“——咦?”



“我找遍大街小巷就是找不到,所以,唉——才想到人群聚集的教堂来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老实说,要我踏入这种地方还真有些不情愿,就各种意义上而言。”



“结、结果呢……?”



话一出口,柯蕾特就暗暗叫苦不迭。



既然现在坐在这里,谁都看得出他一无所获,强迫对方亲口承认——这是何等残酷的行为?



“没有……今天没有收获。不过,我这个人从不轻言放弃,改天还会再来碰碰运气的。”



但青年未显得特别伤心,耸耸肩道。



“如果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就好了……”



“不、我很感谢你的好意,老实说,目前我也是一筹莫展,束手无策。”



“喔……”仿佛自己也束手无策,柯蕾特叹了一口气。“那、那么——我会祈祷您早日平安找到令妹。”



“这也不用,”青年苦笑摇头,“你个人的心意就够了,我和妹妹都没有立场期待神的庇佑。”



“咦?那是——”



“——原来你在这种地方吗?”



声音冷不防介入。



门扉敞开,一道人影清晰浮现在涌入的光线中。



那是留着一头长发的女子轮廓。



“难道你改变信仰了?”



这名女子说着悠然进入教堂。光与影的情势扭转,人影从漆黑人形转变为妙龄女子——黑长发和黑眸的女子。



“啊……呃……”柯蕾特轮流看着青年和女子——虽然内心也隐隐觉得这是非常没神经的反应——她开口问道:“这是令妹吗?”



“那个不是。”青年甚至没有回头确认那道人影——他语气嘲讽地答道:“是原本有机会当妹妹的——陌生人。”



“——嗄?”柯蕾特不明就里地睁大眼。但她也觉得眼前这名青年——看来极度悲伤。“呃……这到底……”



“你退下。”



女子说。



那一瞬间——柯蕾特感到自己内心一僵。



困惑、踌躇霎时消灭,仿佛唯有执行这名女子的命令才是至高无上的目的。她内心也隐约感到不对劲,但这种突兀感终究无法与自己的表层意识和行动结合。



然而——有别于精神上的困惑,身体却像是别人的东西,朝女子一鞠躬。



“我明白了,告辞。”



非常疲惫、烦恼、痛苦——柯蕾特从青年的身影看见这种情绪,明明非常挂念青年的状况——她的表层意识却强压下这种眷恋。



柯蕾特背向青年和女子,退人教堂深处。



“你看来也不像为了解决事件,特地前来寻仇的哪。”



盯着柯蕾特离去的背影——青年突然想起似的吐出这句话。



※※※※※



跟帕美拉并肩同行的弗雷轻轻叹了一口气。



(真是的……)



帕美拉神采飞扬地抱着装满刚买的衣服的纸袋,包括内衣林林总总共买了三套,她身上正穿着其中一套。



“……咦?怎么了?”



察觉到弗雷的视线,帕美拉转头问道。



“不……没事。”



“爱上我的话,不必客气喔。”



“自我意识过剩到这种地步,还真是了不起啊。”



“什么嘛?你自己才是故意装成熟,像个臭老头……”



帕美拉说到这里,猛然吃惊地频频眨眼。



“——怎么了?”



“不,总觉得……好像有人……”



帕美拉嘴里嘀嘀咕咕,皱眉侧头。



“…………”



望着这样的帕美拉片刻——弗雷再度转开目光。



一回神,帕美拉就在他视野角落。



捡到她的这几天——或许因为跟她共处的时间很长,经常一回神就发现她在视野角落;换句话说,自己在半无意识的状况下,目光不停追逐对方的身影。



或许就像顽皮的猫咪,教人目不转睛。



可是……



“可是,弗雷看起来特别成熟耶。”帕美拉不知为何开心地说:“真的只有十八岁?”



“大概是因为我当过一阵子军人。”



说到这里……他才想起。



退伍至今,自己从未对其他人提过这件事,因为隐瞒自己的来历,也比较容易跟别人保持距离。



“咦?退役军人?这么年轻?”



“……我只有从军三年。”



简短说完,弗雷将视线转回前方。结束话题。



三年,就是这样过了三年,从十四岁到十七岁的三年。那段岁月仿佛超过十年,其实只有三年。



如今回想起来——当时的自己很幼稚。



一心以为善于暴力就是坚强,集结了街头的不良少年到处使坏,某天被一名退役归来的男人轻松击败。



不甘示弱的弗雷因此入伍。



或许原本就有才能,他以极其优秀的成绩结束头一年的初期训练。



最后以五等星的最高评价自训练中心结业,进入部队。



然而……



“仔细一想,我对弗雷其实一无所知。”



帕美拉双手抱胸,表情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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