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那只狼蛰伏七载,再次露出獠牙。
陈国朝堂瞬间炸开,只有上首天子沉吟不语。
盯紧羊皮地图,似曾相识的出兵路线,若是调转过来,与慕容定祯当年出兵路线完全吻合。
巧合么?
萧复暗自苦笑,定桢死了啊!枯骨一具,躺在帝陵东北,静等朕下去陪他。
“陛下。”一人出列,居然是慕容协。
“仆臣恳请带兵迎敌。”
“什么?”一殿哗然。
大殿马上又安静下来,仿佛君臣同想到一件事。
——慕容协请缨,不过要为独子报仇罢了。
耿耿十载,最是可怜白发人送黑发人!
“准!”
于公于私,萧复没有理由拒绝。
为子报仇,且拉得弓、上得马,为何不准?!
天子亲自斟酒壮行,待那慕容协领兵去了,派出另一只骠锐之师,改出定襄,奇袭王庭。
非天子有失慕容协,然冥冥中定,割不断曾经那份心有灵犀。
没有人比萧复更熟悉慕容定祯的带兵技巧。
十年前一战恍如昨日,今时灵光一现,天子就赌此次匈奴出兵绝非偶然。
天子驾临阳关前一日,匈奴大军发生哗变,萧复路上即得线报。
匈奴单于不知何故亲临阵前,却被领兵主帅一剑封喉,以首级祭旗。如今匈奴大军不攻不战,只在阳关与陈军相对,虎视眈眈。
如此变故始料未及,君臣一时商议无果,只得静观其变。
屏退所有随侍,萧复陷入苦思。他收敛得极好,从不人前表现对那人思念日盛。
太像了。
兵者诡道,萧复想。迂回避实就虚,临阵斩敌,他做得出。
至今,敌军主将一面未露,难道真是他?
……
匈奴军帐,慕容定祯轻纱覆面,巍然端坐,自有股不怒自威之势。他面前坐着陈国使节。
纤帛上的字有十年不见,一指沿笔画缓缓勾勒,百感交集。
忍辱负重,为那单于练兵七载,等的就是今日。
胡人妄想痴心赌真情,我便让你万劫不复。
手刃单于,得报十年被囚之仇。如今强势弹压大军,就等陈国来使。
漆匣内有夹层,定桢早就知道。待那使节离去,迫不及待扯出一方薄薄素绢。一行字,定桢看罢,难抑热泪滚滚——愿同尘与灰,定桢归不归?
“陛下……”
次日萧复收到那只漆匣。一块细绸,涂上糊浆,落灰成字——十。
萧复马上就懂了,果然是定桢。
他没有死,他告诉他的陛下,十年相思已成灰。
“定桢!”天子哽咽。
十年光阴弹指一挥,
重逢在即,才知沧桑未尽。
有一条无形的路横亘在君臣之间,名叫不归路。
有一个残酷的结果早为君臣注定,那叫阴阳永隔。
慕容定祯匈奴卧薪尝胆数载率胡兵归,却倒在萧复御驾仪仗之前。
一只雕翎箭正中心口。
阳关城楼,慕容协手握雕弓,老泪纵横。
逆子犯君,罪不可赦!
逆子悖君,罪不可赦!
投敌缛节,罪不可赦!
“定桢……”萧复单膝跪下抱起定桢,十年未见,无缘再诉衷肠。
“有生得见陛下一面,足矣!”定祯的笑很好看,也温暖,犹如注入萧复心田的一缕阳光。
抹去萧复不知何时落下的泪,定桢吃力道:“父欲子亡,何故偷生,陛下不可强求。”
天子藏于袖缘之下的手顿时握紧。萧复承认,他确实对慕容协动了杀机。然而,他的定桢,不悔死于老父箭下,却要自己放过他。
一时之间,仿佛万箭穿心,痛不欲生。
定桢死了。
死在天子怀抱,萧复亲手为他合上双目。
死前,他要萧复了他三个心愿:其一,恭请我主千秋永享;其二,敬贺我主安享天伦;其三,凑请老父赐归。
那日,阳关巍峨矗立,残阳如血。
萧复怔怔面对冰冷尸体,最终叹息,“罢了,准!”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了,感觉刚刚好,番外就不写了。该文让我把一些可爱的历史人物恶搞了一遍,不要拍我啊。尤其定桢老父,原型请参考西汉万石君。至于其他几位,我就不说了,影子亲们自己可以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