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出阳关无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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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出阳关无故人-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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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当如何?”萧复目光凌厉,太后手一抖,绞紧丝帕抛出杀手锏,“到底,外人不如亲弟手足情厚。功高震主不得不防,难道你想将来有一天以此杀掉他?”
  如此威胁,萧复又如何听不懂?再不应允,只怕征南大军用不了多久,主将必落得个莫须有的罪名,身首异处。
  “罢了!谨遵母后之命!”萧复颓然挥手,妥协。
  改命中山王萧齐调换慕容定祯的旨意传到建康,定桢手捧圣旨冷冷观看多时。
  这是惮我功高震主!
  陛下,定桢的心思,难道你真的不知?
  中山王如今位列诸侯王一等,得此大功,若有异心,不异吴楚之乱,必是另一场天下浩劫。
  想到此,定桢咬牙道:“回去告诉陛下,仆臣不回去。”目光犀利,传旨使者不由瑟缩后退一步。
  慕容定祯没有等来萧复改变心意,却等来一拨又一拨命他交接兵权,回京述职的圣旨。最后一位传旨的,乃未央宫大总管,手持天子符节印信。
  天子符节,如朕亲临!
  定桢这次想不回去,也是不成。
  


☆、毕生之愿

  宣室殿前,慕容定桢素衣披发,长跪不起。任那小内侍一次次前来宣旨请进,雷打不动。
  “定桢。”萧复亲迎,“雨大了,快些进来。”
  天子语声温柔,定桢心头凄苦,却不愿起。
  萧复恻然,亲自撑伞,却阻止不了侵体冰凉。
  “陛下,你欠仆臣一次!”
  “是。”
  “陛下,仆臣斗胆,愿有生之年,陛下为仆臣还愿。”
  “准!”痛的何止你一人!
  毕生之愿,沙场建功,朕懂!
  “捷报——!建康大捷!”
  建康城破。
  漠然回首,定桢唇起唇闭,却发不出声。
  只觉奏捷之声离自己越来越远,甚至连天子惊惶呼唤也听不到。
  清隽身形一头倒下。
  定桢病了,病逝凶猛,一度针石罔效,调动太医无数。
  待人浑浑噩噩清醒些,已过一月。
  中山王班师,太后为幼子设宴庆功,连续大摆三日。
  定桢于伏波殿将养,远远听得鼓乐悠扬,心似油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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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病难医

  “定桢,长安喧嚣,朕带你甘泉静养。”定桢枕臂小憩,萧复把人轻揽进怀,一天比一天温柔。
  定桢病势已成,天子悔不当初,移驾甘泉。
  御驾歇在棠梨宫。
  满目绿荫,鸟语花香,正是养病的好去处。
  “定桢,朕昭告天下,易名复。”一卷诏书被天子亲手展开,定桢眉毛微微一动。
  更名为复,取收复之意。
  世人只道中山王平定吴楚之乱,却不知天子心中,建立不朽之功者,仍是那人。
  萧复就着定桢依偎他的姿势,把人箍在怀中,用手去捂他如今怎么也捂不热的十指冰凉。
  “……定桢,国舅圈地敛财、草菅人命的证据已命廷尉府秘密收集。真若拿他,需再等些时日。昨日朕去长信宫,太后凤体不合,怕是拖不过年关。定桢,定桢……”
  萧复低声呼唤,定桢只闭了眼睛,竟是一句也不想听。
  就在定桢甘泉养病那段日子,萧复把对他说过的话过数一遍,不由感慨,怕是打咿呀学语说的算起,也没有那段时日说得多。
  而定桢,依然一天天消瘦下去。
  暮秋时节,几乎清减得只剩一把骨头。
  太医相互摇首。
  “陛下,心病还须心药医,臣无能。”
  “都下去。”萧复鲜有今日平静。
  皂色悄然换做素色,定桢一脸讶然,莫非——
  果然,天子道:“太后薨了。”萧复缓缓坐下来,握上一手冰凉小心磋磨暖着,嘱咐道:“朕回长安,你身子弱,养着吧,朕便不带你同往。守孝之期,自当多保重。”
  天子回长安一走多日,再露面竟是深夜。殿外雷声阵阵,天子衣不解带抢至榻前。惶急身影,惊醒难得早眠一次的人。
  “定桢还在,真好!”
  “陛下,出了什么事吗?”被扯进火热怀抱,定桢晕眩间,只觉有颗心一直耳畔剧跳。
  萧复把人紧了又紧,手指几将掐进定桢肉里,“白日惊梦,梦见定桢不在。朕放心不下,回来看看。朕想你,却也怕回来看不到你……”
  竟是梦见我不在连夜赶回甘泉!
  天子嘴唇焦裂,定桢仰头仅能见两片焦唇微微翕张,一句一句,道不尽绵绵情意。心绪涌动,眼睛湿润,“累了陛下惦记,仆臣死罪!”挣扎欲下床,萧复把人死死按住。
  “定桢要请罪不急,养好了身体才是正经。”
  “陛下!”定桢热泪滚滚,萧复怆然。
  “朕知道,朕都知道!”天子密吻落下,蜻蜓点水,一下一下吻去耳鬓咸涩水珠。
  竹马情深,朕不舍你落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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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犯甘泉

  “定桢,时候不短,歇息片刻再来。”一袭雪银大氅,一语温柔,天子宠溺尽显。
  定桢身体见起色,已是转年烟花三月,草长莺飞时节。
  一夜万树梨花开遍,难得定桢久卧病榻有心出来走动,萧复自是不去拂他心愿。白衣如雪,玉树临风,当世绝立,不异谪仙于世。
  天子喜出望外。
  那晚萧复拥人入帐,软语斯磨一阵,遍体燥热。
  天子卖力讨好,定桢再难当木头,心神一荡,翻身压倒真龙。
  罢了,就放纵一次。
  待得揠旗息鼓,已过定更。
  定桢赤足披衣出殿,萧复亦步亦趋,不见怠慢。
  夜色静好,萧复追上一步,君臣并站玉阶。
  定桢半转过身神情复杂,萧复但笑不语。
  他把身畔,世人惊羡的位置最终留给定桢。
  天子深知,建康城外,定桢若是拒不接旨,自己也奈何不得。太后疼幼子,脚踩定桢心血窃功,无异于毁掉他临危艰撑的信念。
  自己无力阻止,诚如定桢所言,终是自己负了他。
  本是做好秉烛夜弈的准备,羽林深夜请见,呈上一封秘密军情奏报。
  一只匈奴部队绕过北疆布防南下,晓行夜宿,直指甘泉。
  惊雷甘泉炸响。
  北疆布防历来为陈国防务重中之重,扼咽喉据天险,任你铁骑数万,难以逾越。如今轻而易举挥师南下,直叫人打破脑袋,想不出各中因由。
  终究带过兵,略作思索,定桢拔掉沙盘标位甘泉那只王旗。
  “陛下,调兵回师驰援难解甘泉之急。”
  “定桢的意思——?”
  定桢缓缓跪于君前,“甘泉驻防,唯期门军。交给仆臣,定不辱命。”
  天子举棋不定。非是不信定桢,只那期门为数过少,如何抵御胡人嗜杀成性。何况,定桢大病未愈……
  “陛下,与其犹豫不决,何不放定桢一试。匈奴人即现身陈境,定是防务有纰。若是臣,此刻定以彻查长安细作为首要。”
  一语似醍醐,天子蓦然惊醒。面前定桢一扫病态,目光坚定炯然有神,恍若焕然重生。
  萧复暗自叹气,也罢,总是朕欠你。
  “准!”
  


☆、霹雳生辉

  陈国史书记载:……太初五年春,匈奴兵犯甘泉。骁骑将军慕容定祯调期门,阻胡骑兵于屏川,全甲而还。
  晚年时候,萧复每每翻看史书,必翻匈奴兵犯甘泉这一卷。
  当年出兵尤为凶险,一步算计有误,定桢与那上千期门郎便尸骨无还。
  定桢连夜调期门,奉天子谕借五原直道疾行,至羊山转向西,大军于屏川口拉开阵势。
  屏川如其名,左右山梁形如两道屏,割据绵延大山。两山腹间空旷,出口狭小,定桢率军出口列阵。
  说起草原狼冲杀之猛,无人不晓,平地列阵若在平时绝讨不到一分便宜。然借助地利,匈奴骑兵,如今在这瓶口之地,施展不开手脚。
  陈国阵前,战袍猩红,银甲耀目,定桢睥睨一众胡兵,凛凛生威。身后陈军整齐列阵,宝刀出鞘,蓄势待发。
  “凡犯我大陈者,虽远必诛!”定桢一字一顿,憾天震地。
  陈军士气大振。
  凡犯我大陈,虽远必诛!凡犯我大陈,虽远必诛……
  东南风劲,山峦回荡激昂之音,在每个匈奴人耳畔回荡。
  “撤!”僵持半日,匈奴主帅犹豫再三,终下决心。
  定桢没有趁胜追击。
  被扶下马,人已虚脱。
  因地制宜,用险取胜,不过是唱得一出空城计罢了。
  虽说如此,然兵不血刃化解一场危机,仍可谓霹雳灿生辉,自此载入史册。说到底,对匈奴不战而胜,陈国史上,也仅慕容定祯一人。
  


☆、一生印记

  萧复合上一卷竹简。赶在定桢回来前,他要妥善收好此物。
  小内侍伶俐套上红绸,这时脚步传来,定桢身影已在十步以内。天子扬手,内侍躬了躬身,识趣退出。
  “这么快回来,是朕修的通天台不够好,入不得你的眼?”
  “不敢。”
  “你慕容定祯向来胆大,岂有你不敢之事。”天子揶揄声罢,龙目时不时扫过定桢小腹,定桢羞赧别过头,余光直瞥那卷未曾捆扎的竹简……
  午后廷尉请见,萧复嘱咐定桢自行歇息,匆匆去了。定桢心在那卷简牍,眼下时机大好,扯下红绸,缓缓展开。
  “阿定我儿……”
  阿定,如此称呼,只有太后。
  继续读来:齐儿年幼,当爱之。汝舅宏,心隘惜财,如不喜近,建屋赐归……
  竟是太后弥留遗嘱。
  定桢没有继续再看。
  他本可以不这么做,终是一丝执念不放开。
  那一年,那一场破碎的梦!
  “定桢在想什么?”萧复返回棠梨宫已是掌灯十分,身后内侍手捧木盘,一碗殷红艳丽腥咸。定桢一怔。
  “才宰杀的,正新鲜。”萧复指了指碗。
  正是一碗新鲜鹿血。
  天子龙床坐定,抚额叹气,“定桢与朕越发的生疏了。”指尖一缕乌发如丝,梅香隐隐。定桢星眸微睁,水波粼粼,唇起唇闭,无限春情。萧复小腹徒然一涨,扔出鎏金双耳碗,最后一口鹿血渡过去。
  显然定桢已情动,只叫人不自醉心亦醉。
  内侍添好香料,依次退出。
  最后那道殿门也跟着缓缓关闭。
  博山吐雾,纱屏半掩。
  “定桢……”帝王咬上定桢胸前挺立茱萸,嘶吼一声,先泄了出来。却又似不甘心,哀怨瞪向兀自律动的家伙,愤恨出声,“你怎么还不完事?”
  定桢动作一停,“陛下想仆臣停下来,臣遵旨?”
  龙目微翻,天子喉头咯咯,“朕可没说!”
  “臣明白了!”定桢摩梭试探,但见天子表情一滞,继而一阵发狠猛顶,天子软了半边身子,这次是一句整句也说不出来……
  萧复在人生最后那几年每每想起慕容定桢,总是有种说不出的惆怅。归根到底,作为天子的男人,定桢留给了帝王太多禁得起回忆的东西。龙帏秘事不去提,就他的才情,他的骄傲,他的隐忍,甚至他的势弱无助,都在帝王心底,烙刻深深的印记。
  世上总是会有这么一种人,会让别人用尽一生去记住他的名字。
  


☆、匈奴遣使

  那一阵子,长安抓捕细作多人。廷尉日夜审讯,所集证据,也不过是商旅为谋私利,将开辟私道线路卖给匈奴人。
  这样的结果,天子不置可否,一大半朝臣偏就信了。
  定桢不去看天子铁青的脸,自顾冷笑,漏洞百出,掩人耳目。
  晚些时候,内侍抬进一口木箱,禁军全程押送,足见天子对其珍视程度。箱子通体漆黑,环绕一圈描金万字纹。
  若当是内藏奇珍异宝,那就大错特错。箱盖开启,平放一卷卷简牍。今日又命人放进一卷,定桢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他一直都知道有那么一口木箱,由禁军高手把守。里面随便拿出一卷,都是可以要人命的东西。不是奇珍异宝,却也等于无价。
  想必,一箱的证据,怕大多指向丞相田宏与中山王萧齐罢!
  至今迟迟不肯动手,是因太后临终托付吗?
  关于这些证据,萧复从来没提过,定桢也不去问。心知肚明的一档事,又何须多此一举。何况,如今丞相称病闭门谢客,中山王那边才换过国丞、少府,皆是朝廷指派,萧复的用意已经不言而喻。
  他现在,不信任自己的舅舅和亲弟弟。
  一日大行来报,匈奴遣使来朝,如今已在驿馆安置。
  萧复一阵错愕,这个时候,匈奴派使节来做什么?
  定桢上前扶起大行,“可是为了春季越境纵兵一事?”
  “上大夫所言极是。”大行捧出羊皮,定桢亲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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