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汶寂走过一道道熟悉回廊,又看了看那方小小的天空。自己今天就要永远告别这里,这个皇宫与自己从此再无瓜葛。说对自己生活了十四年的地方没有眷恋,那是假的。他舍不得小环,舍不得宫里幽深的大殿,舍不得那宫里宫外冷淡的阳光,舍不得那在宫中回荡久久不散的记忆,舍不得这宫里的恩恩怨怨,舍不得这宫里的痛苦和欢乐……
杨汶寂一路走一路看,所有的人和记忆在自己的脑海中走马灯一样的掠过,一点点化为黯淡的光。就要走了,离开之后,那宫外的日子会如何展开呢?杨汶寂的鼻子突然有点发酸。
“二叔?”杨汶寂抬起头,轻轻地叫了一声杨宁烈。
杨宁烈正在发呆,听到杨汶寂叫他,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怎么了?”杨宁烈低下头,微微笑起来,只是那笑意却无法传达到眼底。
“二叔……”杨汶寂突然勾住了杨宁烈的脖子。把自己的小嘴凑上去。无论痛苦还是温暖,自己就要离开了,就让一切在这里停止吧。
“啾~”脸上湿湿地一小下,杨宁烈彻底怔住了,半晌地回过神。杨宁烈捏了捏杨汶寂粉嫩嫩的小脸,“这是新年礼物吗?”
“嗯……”杨汶寂红了红脸。
“谢谢。”杨宁烈低下头,在杨汶寂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就让一切在这里停止吧。杨宁烈直起身,一步步走进大殿。
宴会很热闹,但杨汶寂却全无心思。呆呆地在殿上坐了一个时辰,杨汶寂就按小豆子说的,推说自己身子不舒服,要早点休息去。
杨宁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点头答应了,只是在他要走出宫门的时候狠狠地拉了他一下。杨汶寂痛苦地哼了一声,杨宁烈很快放开,还一脸笑地让他好好休息。
杨宁烈的笑有些悲伤。杨汶寂这样觉得。
回到上清苑的时候,墨斗已经在上清苑边上神不守舍地转了好几圈了。他一见杨汶寂回来就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杨汶寂拍了拍墨斗的背。一直以来都是他在跟小豆子撒娇,没想到小豆子也有这样的一面。杨汶寂很大人地拍着墨斗的背道:“我怎么会不回来呢?”
墨斗很用力地抱住他,承诺般一遍遍地跟他重复:“跟着我不会让你受苦的……不会……”
“嗯!”杨汶寂用力地点头,还很殷勤地接过他手里的包,“那我们走吧。”
“是……”墨斗给他理好衣服。正式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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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宴还在继续,杨宁烈的心却已经不在这里了。他望着皇位久久地沉思:难道这不是他的目标么?难道这不是他要的么?为了这个皇位,他苦心经营了十余年,为什么得到的这一刻他却并不快乐?为什么?为什么渐渐偏离了既定的轨道,还偏得一塌糊涂,连原来的目标都已模糊……
“二哥……”喝得一塌糊涂的瑞王摸上来,喷着重重的酒气,神情很是猥琐,“二哥,你可真是生猛啊,居然把那么漂亮的小侄子上了……”
瑞王的手胡乱地在杨宁烈的身上乱摸:“快给我们说说……小侄子的味道怎么样?那么水灵的孩子,一定很爽吧?嗯?”
杨宁烈的脸色已经阴得不能再阴,大殿里的气温一下子低爆,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只有瑞王粗哑的声音在大殿里清晰地回响:“你的小情人呢?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不会是回去敢着跟别的男人私奔吧?我告诉你,这漂亮的男人呢,和漂亮的女人是一个道理,耐不住寂寞,你要盯住了满足了……我……”
瑞王的话还没有说完,杨宁烈就一拳迎了上去。所有的人都惊住了,这宁王是怎么了?平日里那么沉稳的一个人,真的很难想像他也会和小青年一样跟人打架。
杨宁烈的种种表现不由让人想起眼下那种不堪入耳的流言。
“不……不不不不不……不好了……”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还被门槛子绊了一下,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滚进来的。他头也没有抬,就用发颤的公鸭嗓急急地道:“上清苑走水了……”
杨宁烈揪着瑞王正揍得欢着呢,一听这话大脑先是一片空白。而后脸立刻白了,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往上清苑冲去的。
“陛下……陛下……危险啊,不能去啊……”一班朝臣隐隐觉得不妥,但见杨宁烈那个发狂的样子,又都不敢拦他,只敢远远地叫他。
那些叫声杨宁烈很快就听不见了。他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名字:汶寂……汶寂……
他怎么样了?他是不是已经走了?墨斗有没有好好照顾他?……
上清苑已经是一片火海了,估计是刚才宴会放的烟花引起的。杨宁烈连口气也没来得喘,深吸一口气就冲了进去。
“那边怎么了?”杨汶寂扯了扯墨斗的袖子。
“什么?”墨斗向那个方向看了看,只见东边一片火光。他略略思量一会儿,就下了断语:“是走水了吧。”
“走水?”杨汶寂莫名地着急起来,“小豆子你去看看……我心上不太安宁……”
明月(下)
墨斗有些不情愿。自己努力了这么久,每次在要紧关头就会出点什么事儿,这回一定不能分心,非要把汶寂带出去不可。
于是墨斗摇摇头:“不行,不要节外生枝。”说完,他用力地去拉杨汶寂。
杨汶寂向后一闪,牢牢地把一根柱子抱住,固执地摇头:“你去看看嘛,这是我生长了十四年的地方,我要知道它出了什么事。”
“汶寂!”墨斗有些生气了,他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指头戳杨汶寂的小脑瓜,一指头又一指头,“我不是不放心你嘛!你还这么耍小性子,我……我真想吃掉你算了!”
杨汶寂被他一说,急得连腿也缠在了柱子上,“我不走嘛,你去看看出了什么事。要是你不放心,我可以先出去的。”
“先出……”墨斗叉着腰,没了脾气,“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走啊?要是你半路被人发现,被人劫回去,磕着碰着受了伤,我不要后悔一辈子啊?!”
杨汶寂听他说得在理,也是,自己这么笨,万一真出什么意外就不好了。他想了想,最后掰掰手指头跟他谈判:“我在这里等你。你去看看……”
“你……”墨斗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见小人还是一脸小顽固,只好叹口气,纠结地道:“好吧,你躲起来,不要让人看到,我去去就回来。”
杨汶寂听完一脸喜色,忙从柱子上跳下来,抱着墨斗一口一个“我就知道小豆子最好了”撒起娇来。一直亲热到墨斗脸上的冰化了为止。
墨斗拧了下眉,嘟哝了一句什么,不情不愿地向那个方向走去。他早就想好了,自己去小逛一圈就回来,回来骗骗汶寂就算了。
“早点回来哦~~!!”杨汶寂像个送自己丈夫出门的妻子一样挥挥手。
墨斗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杨汶寂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蹲下来,开始安安静静地等墨斗回来。
“汶寂……”一声轻轻地呼唤响了起来,杨汶寂吃了一惊,抬起头,正看见一个人影从自己眼前飞快地掠过。
“二叔?”杨汶寂惊诧地站起身,轻轻叫了一声杨宁烈。只是杨宁烈好像很急,什么也没听见,就冲着前方跑了过去。
杨汶寂心里那种不安感更加强烈。二叔为什么这么急?他向杨宁烈消失的地方望过去,只见那个方向连天也烧得通红了。
二叔是要去救火么?会不会出事?杨汶寂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没有多想,也跟着杨宁烈冲着那方向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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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清苑已是一片火海。房里更是浓烟滚滚。杨宁烈用袖子捂着自己的口鼻大叫杨汶寂的名字。可是没有人回应。
杨宁烈没多久就叫不动了,嗓子因为吸入过量的烟而嘶哑。烟薰得他双眼刺痛,泪水已经流了一脸。
“汶寂……你在里面吗?”杨宁烈觉得自己身上都要着起来了,但他还是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找过去,生怕杨汶寂没能逃出去。
这是最后一个房间了。只要是这里也没有人,那汶寂就安全了。杨宁烈大力地把门踹开。
“轰”地一声,被火焰吞食着的大门轰然倒下,炙热的房间里空无一人。杨宁烈呆了两秒,然后自嘲地笑起来。他果然已经走了……自己真是傻,明明知道他不在的,为什么还是要冲进来?为什么还要存那一点点的希望,努力说服自己那个人正无助地等着他去解救呢?自己对他算是什么?二叔?还是一个迫害者?
杨宁烈突然觉得自己好累……他看着这个浴火的房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也许,是时候休息一下了。
杨宁烈不顾那能引燃一切的灼热,静静地在杨汶寂躺过的床上坐下来。好歹这个房间也是汶寂住过的,自己死在这里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杨宁烈闭上眼,用心地感觉死的痛苦。
“二叔……你在这里做什么……”浓烟里传来一个嫩嫩的嗓音。
杨宁烈有些失神,整颗心都颤抖起来,这个声音……是汶寂的?还是错觉呢?是错觉吧?一定是错觉……杨宁烈重新闭上眼。
“二叔……咳咳……快出去,很危险……”杨汶寂被薰得满脸是泪。
杨宁烈睁开眼,看见那个小小的身影在浓烟里一点点地变得清晰。
“汶寂!”他猛得站起来,把杨汶寂扯到自己的跟前细细地打量。杨汶寂的脸上有点脏,很是狼狈,但身上没有什么伤。
杨宁烈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才放下心,“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杨汶寂张了张嘴,又把嘴闭上。要是自己说自己准备逃跑,二叔一定会生气的,于是他只好打哈哈道:“我在外面看见你冲进来了,担心你出事,就跟进来看看。”
杨宁烈盯着他看,那凌厉的目光几乎要把他看穿一样。杨汶寂心虚地低下头。
“别说了,先出去要紧。”杨宁烈见这屋子的横梁已经开始吱吱作响,整个屋子开始倾斜,怕是撑不了多久……
“嗯……”杨汶寂点点头,迫不及待地向外跑。他其实早就被这大火吓坏了,要不是杨宁烈在里面,他才不会有勇气跑进来呢。
杨汶寂一步一歪地在前面跑,然后就摔了一跤,再爬起来时脚突然就动不了了。他回头一看,原来是脚被压住了。
“二叔……”杨汶寂哭起来,好可怕,“我动不了了……”杨汶寂用力地扯自己的衣服,头上的横梁吱吱作响……
“汶寂!”杨宁烈吓得面如土色。
“二叔?”杨汶寂茫然地抬起眼,看着杨宁烈那一脸的焦急,“怎么了?”
他的话音刚落,那不堪重负的横梁就重重地砸了下来。
“小心!!”杨宁烈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扑了上去。
厚重的横梁狠狠地他的肩头上擦过。杨宁烈抱着杨汶寂滚到一边。
“二叔!”杨汶寂被吓哭了,胆战心惊地把杨宁烈扶起来,“二叔你有没有事?”
“没……”杨宁烈的整个脸都痛得扭曲起来,他把杨汶寂紧紧地护在怀里,“你有没有事?”
杨汶寂忍着泪摇摇头。
杨宁烈像是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太危险了,我抱你出去吧……”
“二叔…………”杨汶寂牢牢地搂住杨宁烈的脖子,看着他把自己一点点地抱起来,“二叔,你怎么样……你……”杨汶寂担心地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脚步。
“我没事……”杨宁烈把杨汶寂抱得更紧,就让他再抱最后一次吧……最后一次。他强打起精神,故作轻松地问他,“你和小豆子约在哪里见面?”
杨汶寂的脸上一红,原来二叔都知道……
虽然为偷跑感到羞耻,但杨汶寂还是乖乖地回答“是西门……他说无论什么时候,要是走散了就在西门等他。”
杨宁烈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杨宁烈就这样踉踉跄跄地把杨汶寂抱到了西门,那个时候他真是把命都赌上了。他是用自己的命在换一次和杨汶寂亲近的机会,那种没有逼迫,没有抗拒,没有不情愿,完全是发自内心的亲近……这是再好不过的结局了。
他的大哥杨支离在有些方面真的很勇敢。他可以一日又一日地忍受着相思之苦,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但他不行,真的不行,他不可能忍受失去至爱的痛苦,还是死了吧……死了,他才可以不让自己把杨汶寂再抓回自己身边,只有死了,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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