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汶寂对这个堂兄的印象也不多,只是毕竟小时候一起玩过。虽然次数不多,但他还是记得有这么个堂兄的。好像还有个叫彩儿的堂姐吧?那个小姐姐只比他大几月。
“文寂?”杨文秽大脑一片空白,万没想到自己跑了一通林子居然捡了个皇帝回来。杨文秽深吸了几口气,平静之后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早听过这小皇帝漂亮得让人心疼,果然是名不虚传。”
杨文秽心眼实,这时候把自家老爹“太子逼宫,勾结凌相,谋害先皇”的十二字真言忘了个干净,他很有兄弟之情拉着杨汶寂的手表心迹:“别怕了,都过去了。现在我们回来了,大伯走了有我们照顾你,你别怕。我们是兄弟嘛,血浓于水,我们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的。”
杨文秽说得实诚。杨汶寂心里却早就开骂了。司徒蹇楚都说开了,你们宁王府狗盯骨头似的盯了皇位多少年了?还在我面前装什么装,说什么兄弟之情,真不是东西。要真是照顾我的话那时候少放几支箭不就结了。
“那……那谢谢你……”杨汶寂这句谢说得神色古怪,很是别扭。
“自己人嘛。”杨文秽看了看他身上湿答答的衣服,猛得一拍脑袋,“真是的,我都忘了你身上还湿着,我去娘那儿给你要几件衣服来。”
杨文秽说完就急急向一辆八人的马车跑去。
杨汶寂看着他隔着窗户对着车里的人说了什么,车帘一掀,里面出来一个风姿绰约的妇人,在四周急急地看看了之后把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韩夫人的目光柔柔的,暖暖的。杨汶寂被她看得心中一热,眼泪就落了下来。要是自己的母后没有死,也一定用这样的目光看自己吧。
韩夫人走近一看眼眶就红了,用手帕把杨汶寂脸上泪水一点点擦干,眉头皱得紧紧的。
“这是文寂吧。真可怜,怎么弄成这样?这些做臣子的也太不像话了,大哥一去就闹着要反。文寂不怕啊,婶娘在这里,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啊?不怕,回去让你二叔收拾他们去!”韩夫人看着杨汶寂那小脸,越看越爱,越看越气。她是一点也不知道自家夫君要谋反的事的,就算知道也不会往这方面想,只道这叫人心疼的小侄子落到这副田地都是凌相闹的。
她的话里自称婶娘,没有什么王妃啊皇上啊的,少了一种皇家的等级森严,多了一种寻常老百姓的亲切疼爱。在杨汶寂短短的十几年里,从来没有哪个女人这样对他。他在韩夫人的话里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纵然心里对宁王府有一种淡淡的恨,此时也相信了这个女人温柔。
杨汶寂放心地笑了笑,甜甜地道:“婶娘,我没事的。”
话才说完,一声嗤笑就响了起来。杨汶寂寻声望去,只见一个一身青衫的女子真抱胸看他,有些娇媚的眼角满是不屑:“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小皇帝果然长得是倾国倾城祸国殃民啊。看,这大好的江山都被你的玩得狼烟四起的,连京都都烧了呢!?”
“彩儿,你又说些什么?”韩夫人皱了皱眉。这不是给人家心里添堵么?
杨汶寂听她这么一说,头也低了,轻轻道:“堂姐说得对,是我的错。”要不是他乱来,这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文寂,这不怪你的。你还小呢,担不起这么大的担子。”韩夫人怜爱地摸他的头。
彩儿在背后一声冷笑:“妖孳!”
“彩儿你说什么!”杨文秽也恼了。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
彩儿也一脸不服地高叫,声音刺耳地就像有个用指甲挠玻璃:“我说错了么?褒姒,妲已,西施,杨贵妃……哪个倾国倾城的女人不是伴着狼烟烽火生的?这小子长得比女人还漂亮呢,不是妖孳是什么?造成现在这种情况啊,怪不得别人,要怪就怪自己。红颜祸水,妖孳亡国!我看我们再把他留着早晚报应到我们头上。”
韩夫人听得无味,就扶了杨汶寂站起来,“别听她的,她就是这个样子,刀子嘴豆腐心。你别往心里去。你看我这粗心的,还让你穿这身脏衣服。这会儿正赶路呢,也没地方让你洗澡,好在我们的马车够大,一会我让人烧盆水,你去马车里擦一擦,把衣服换一换。等回了王府再好好梳理梳理。”
杨汶寂上了马车,杨文秽和彩儿还在外面吵着,不时有几句“妖孳”、“祸水”什么的钻进他的耳朵里。杨汶寂没有心思去管这些。仔细把自己弄干净了,杨文秽的衣服有点不合身,这时也没得挑了。杨汶寂急急地把自己打理好就想去看看小豆子。
小豆子被放在一辆四人马车上,听杨文秽说箭头都取出来了,一共九支,好在没有伤到什么要命的地方,只是失血过多还昏迷着。
杨宁烈的人马经过这一小小的插曲,休养了一下又很快动身了。杨文秽本来要杨汶寂和他们一起乘一辆车的。但杨汶寂实在不喜欢杨彩儿,又担心小豆子,就赖在了小豆子的车上不愿走。杨文秽请了几回,见他不愿也就不强求了。杨宁烈还是一脸死人相,冷着张脸,像是没有他这个侄子一样。
杨汶寂听说皇宫被火烧了个干净,暂时不能让他回宫去住。本来杨汶寂也没想要回宫去,宁王回京了,司徒蹇楚已经掌控了一切。这个皇帝是怎么也轮不到他来做了。只是杨文秽说在皇宫修好之前让他先去宁王府住着,说的时候杨汶寂吓了一跳,后来一想也就释然了。好歹他也是个皇帝啊,二叔要替代他不能没有个过程。
杨汶寂暗暗下定决心,回去之后和二叔好好商量一下,只要二叔可以把小豆子治好,那么他愿意让出皇位,从此再也不入京师。
杨汶寂从窗子缝里偷偷看着杨宁烈下决心……
异变(5)
车子停停走走。杨汶寂本就不善交际,一直躲在车上不出来。
小豆子还在昏迷。杨汶寂有时候会对着小豆子说了一会儿话,也不管他是不是听得到。但更多的时候他会扒在窗前看外边。
京城已经支离破碎了,好在百姓们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除了有一点人心惶惶之外一切安好。司徒蹇楚把京城控制得相当不错。
听说宁王回来了,百姓们连最后一丝不安也消失了,一个个都挤在路边夹道欢迎,乐呵呵地跟过年一样。杨汶寂看得心酸,果然,宁王在民间的威望无人可及。
有意无意的,宁王的人马在皇宫外绕了一圈,杨汶寂看着被烧成了一片废墟的皇宫,心里很不好受。如果不是自己那么冲动……
杨汶寂正这样想着,突然马车一震停了下来。杨汶寂正发怔,车帘被人一掀,一张画得如恶鬼一样的脸探了进来。
杨汶寂吓了一跳。
“到了。下来。”杨宁烈静静地吐出两个词。
杨汶寂咽下要脱口而出的惊呼声,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小声道:“知道了。谢谢二叔。”
杨汶寂正准备下车,一只手伸了过来。
杨汶寂怔怔地看着那只伸在自己眼前的手,有些不解:“什么?”
杨宁烈低头盯着马车,慢慢道:“我扶你下来。”
“二叔?”杨汶寂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更加不解了。他不是很嫌弃他吗?杨汶寂想了想,还是自己扶着马车下来了:“谢谢,其实我自己可以。”
杨宁烈的脸阴了一些,将手缩了回来,什么也没有说。
“文寂!”杨汶寂一下车,杨文秽就像流星一样飞了过来,两个爪子大张着,企图给小杨兄弟一个熊抱。
可惜杨文秽的小爪子还没扑到小杨,就觉得背后一阵阴风向他袭来。杨文秽身上一寒,一抬头,正对上自家老爹那阴到要打雷的脸。
“唰唰唰……”三柄小刀从杨宁烈的眼睛里飞出,飞速运转着,直直没入杨文秽的眉心。
杨文秽身上一僵,背上一寒,两腿一战,一下子就没了向前的勇气。
“堂哥?”杨汶寂见杨文秽脸色变得好快,不由有些担心。
“我……我没事。”杨文秽看看了爹爹的脸色,心里闷闷的。杨汶寂顺着他的眼色看过去,正看见杨宁烈正一脸若无其事地看太阳。
杨汶寂又一脸困惑地回过头,不明白这个堂哥在搞什么。
一大队的人马这时只剩了几个王府的护卫,管家欢天喜地地从门里迎出来。
这个小小的胖子一张脸笑得跟菊花一样,抢先一步走到他们跟前。“王爷,您回来了?司徒大人已经在府里等好久了。”
杨汶寂一听司徒蹇楚这个名字就身上不舒服,不由皱着眉多了看杨宁烈几眼。
杨宁烈冷哼一声:“把京城弄成这个样子,他还有脸来见我?”
管家被他哼得身上发冷,眼珠子一转,正巧看见站在一边浑身不舒服的杨汶寂。当下灵机一动,开始转移话题:“哟,这个这么俊的小哥是谁啊?”
杨汶寂不善交际,这一问之下众人把目光放到他身上便更是不自在,只能不断用手去抚他耳边的头发。
杨宁烈斜斜看了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挑挑眉:“皮肤太白,身上太瘦,病病怏怏的,动不动就哭,连个男人也不像,哪里俊了?”
杨汶寂听他二叔这么一说,心里更是委屈,又不敢哭,只能咬着嘴唇穷委屈。
管家是个人精,这几年在王府早把自己主子的性子摸透了。知道这是自己主子在怪自己多嘴。
“那爷要怎么安顿这小哥?”管家苦着脸,“这厢房……”
宁王府建的时候是没有客房的,因为没有客人。
“你是管家还是我是管家?”杨宁烈冷着脸开始撒泼。
杨文秽捂了捂脸,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杨彩儿的性子是从谁那里来的。
“我……我是……”管家的冷汗“嗖嗖”地往外冒,自己到底是怎么得罪这煞星了?“那……要不我把书房整理一下……”
他的话还没说完,杨宁烈又不阴不阳地开了口:“你居然让我的侄子住书房?”
管家的脸一下子黑了,一边用手帕抹汗一边连连答道:“不敢不敢……怎么能让爷的侄子住书房呢……啊!爷的侄子?!”管家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的地方……自家爷是王爷,那王爷的侄子……
这么一想,管家的汗流得更多了,在原地绞了绞手帕子:“小的能不能问一下,这是爷的哪个侄子?”
“最小的那个。”杨宁烈还是一脸气定神闲的样子。
“……”那不就是当今皇上?管家很为难……管家很纠结……管家很后悔……他不应该碰在这枪口上的……他不应该用杨汶寂来转移注意力的。
“算了算了……我住书房就可以了。”杨汶寂看管家的汗都要流成一小溪了,实在于心不忍。于是就怯生生地开了口。
“真随便。”杨宁烈看了杨汶寂一眼。
“……”杨汶寂更委屈了。善解人意也有错么?(四:你错了,你要做的是善解人衣。)
“算了算了,把主卧收拾一下,让夫人搬去书房。”杨宁烈折腾够了,开口放人。
管家得了大赦一样虎虎生威地冲去整理房间。
“王爷又调皮了……”第一个挨批走了,第二个挨批的又马上来了。
此人身长那个……一米八,一身穿不烂的皂色长衫,手里一把风骚至极的月梅嫦娥扇,棱角分明的脸上是一抹奸奸邪邪的笑,有点坏有点骚。
杨汶寂一看见那人眼就红了。这人正是司徒蹇楚。
这会儿司徒蹇楚也看见杨汶寂了,只见他一脸惊疑地看了看杨汶寂,又用同样的目光看了看一脸泰然的杨宁烈。太阳一暗,同时司徒蹇楚脸上的笑也不见了:“王爷……他怎么会在这里?”司徒蹇楚脸色铁青,尖尖的声音像要把人撕裂一般,怨毒的眼神像只正在吐信的毒蛇。
杨汶寂恨恨地扭过脸去。
“他是我侄子,不在这里在哪里?”杨宁烈一脸自在从容的样子。
“你不是说过……”司徒蹇楚一副气冲冲的样子,开始质问杨宁烈。
“秽儿你先带文寂去洗澡,脏死了。”杨宁烈慢斯条理地吩咐杨文秽。杨文秽一听“洗澡”两个字脑子就晕乎了,应了一声就拉着杨汶寂向府里跑。
杨汶寂小心地跟着杨文秽,温顺得像只小绵羊,只是不断地回过头来看司徒蹇楚。
看着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大门里,杨宁烈光明正大地反问:“我说过什么?”
似乎是被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司徒蹇楚一个激动就抓住了他的领口:“你难道忘了你说过什么么?‘太子逼宫,勾结凌相,谋害先皇’?”
杨宁烈冷冷地笑起来:“这怎么会是我说的?先皇是我大哥,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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