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骠骑将军,就知道你会在这里!”李敢一脸喜色,一骑瞬间已到近前。
霍去病点头,“是,我在等你。”这个地方,是他与李敢每年较艺的地方。
“今天如何比试,你来定规矩。”李敢跃跃欲试,满心欢喜,丝毫未察觉霍去病今天的变化。
霍去病的语气有些疏离,淡淡地道:“好,我来定规矩。”快速抽出羽箭,将弓拉满,直指李敢眉心,“今年我们就比谁的箭能先重对方的眉心。”
见霍去病语气冰冷,突然变了脸色,李敢确是固执地以为对方在与自己开玩笑,笑道:“骠骑将军,这个可不好玩,换个吧。”
霍去病昂然道:“李敢,抽出你的箭,既是比试,就不是为了玩。”
李敢心下一凛,这时就觉眼前的霍去病一下陌生起来,依旧带着一丝侥幸,李敢道:“骠骑将军,这刀剑无眼的,玩笑可不是这么开的。”
霍去病哼了一声,“你以为我在开玩笑么?你看看什么在指着你,箭镞,这东西,曾射穿多少匈奴人的喉咙,你不会不知道吧。”
“为什么?”李敢打个冷战,此时已经意识到危险,却无法逃离,至今还没有从霍去病箭下逃生的人。嚅动下嘴巴,李敢结巴着问:“为什么,为什么,昨日我们还在一起饮酒,这是为什么?”
霍去病轻吐而出,“犯大将军者,死!”
李敢算是明白了霍去病一箭指向自己的原因,心里却还是不甘,“这不能怪我,是他逼死我父亲!”
听到李敢的吼声,霍去病一声叹息,“李老将军失道误了军期,本是天意,大将军并未诘责。后老将军自尽于军中,以谢全军将士,无人胁迫,此事与大将军何干?而你,不分青红皂白,刺伤大将军,我当然容你不得。”
“不!”李敢现出慌乱,语无伦次,“不,怎么可能,不会,昨日,我们还在饮酒……”
又是一声叹息,霍去病松了手中弓弦,“正是念及昔日之谊,所以我日日请你饮酒。”
噗,一箭正中眉心,李敢仰面倒地,那双眼睛里仍保持着惊诧,骠骑将军竟然真的松了手。霍去病跳下马,伸手合上李敢的双眼,喃喃低语,“犯大将军者,死……”
日薄西山,太阳马上就要隐于群山之后,因有大片的火烧云盘踞于天际,大地被染成一片赤红。
与天子阔谈多半日的卫青,此刻起身正欲向刘彻告辞,金色影子疾驰至近前,红色身影迅捷地跳下马,不理一旁卫青,只跪于天子面前,头低着,一眼不看主位的刘彻。
看出霍去病揣着心事,而且还是不小的事情,否则不会连一旁的卫青也不理。刘彻轻咳了声,对卫青道:“仲卿,你先下去吧,朕和子崱邓祷啊!
“遵旨。”卫青只觉眼前的情景很诡异,未多问,给刘彻深行一礼,这才担忧地看眼霍去病,转身离开。
“说吧,什么事?起来说话。”刘彻目光深邃。
“臣不敢,臣特来向陛下请罪,不敢起身。”
嗯?刘彻疑心大起,这子崱诟闶裁疵茫孔笥铱床怀鏊谒敌埃谑翘熳余托Φ溃骸扒胱铮悄闼邓担惴噶撕巫铮俊
霍去病此刻额头触地,声音很低,“臣杀了人,前来向陛下请罪。”
刘彻略松口气,摇头道:“是么?是不是涉猎不错,失了准头,把人伤了,跑朕这里求庇护啊?”
听刘彻语气轻松,霍去病更不敢抬头,知道天子不信,于是咬牙道:“陛下,臣未说笑,是臣杀了人。”
“哦?”刘彻挑眉,“杀谁了,让这大汉朝天不怕地不怕的骠骑将军,此刻这般狼狈。”
“陛下,臣杀了李敢。”
就觉脑袋一阵嗡嗡作响,刘彻惊得半晌发呆,几步过去,抬起地上人的下巴,望着他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再—说—一—遍,你—杀—谁—了?”
“陛下,臣杀了李敢。”没有平日的一丝嚣张,霍去病再次低头。
“糊涂!”刘彻目呲欲裂,抓紧霍去病的衣襟,扬手就是一巴掌,“你别低头,看着朕,告诉朕,为何要这么做?说不出能让朕信服的理由,朕在这里就要你的命!”刘彻爆跳如雷,他心里是有点泛酸,不过杀李敢,可不是他要的结果,前面的事情进行的都很顺利,为何到了霍去病这里,就会出纰漏呢,实在想不出啊!
对上天子的目光,霍去病突然心下明朗,“陛下,李敢刺伤大将军。”
“霍去病,你好糊涂!”竟然是为了这个,子崱訊‘,你让朕好失望!刘彻绕着霍去病转圈,竟气得一时语塞,一通你你你,天子憋红了脸,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陛下不必为难,臣只为大将军报仇。臣犯了律法,陛下下旨拿臣便是。”霍去病直直跪在草地上,把眼睛一闭,已经做好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的准备。
“你,气煞朕也!”刘彻怒吼,双手不受控制挥舞起来,“报仇,你报什么仇,仲卿若是要报仇,会容你今天动手吗?李敢是位列九卿的重臣,你竟然为私仇把他杀了,你太糊涂!哪能这点容人之量也没有?你可知,朕为了能让你将来顺利统辖汉军,做了多少事,你如今、如今,嘿!”天子真的起急,只觉面前的人,让他太失望。许是期望过高,如今发生了这种事,刘彻无法接受现实,于是用力连踹数脚。
霍去病几次倒地,忍着痛,固执地爬起,依然跪得笔直。
“霍去病,你可知错?”
抹去嘴角的血珠,霍去病漠然道:“臣知罪,但臣无错。”
“你还嘴硬!”刘彻上前又是两巴掌,接着一手揉着腰,一手指着霍去病,“你,真是胆大包天!”
见天子这次动了大怒,霍去病抿抿嘴,“陛下,臣有罪,请治臣的罪。但臣恳请陛下,保重龙体。”
刘彻怒极反笑,“保重龙体、保重龙体……”子崱阍蹩扇绱瞬葺讶嗣掖巳嘶故抢罡摇2铰挠幸凰卜⑿椋熳臃鲎∮福谑郑肮觯鹑秒蘅吹侥恪
作者有话要说:1月29日开始,叶子又要继续连班的日子了,哭啊
70
70、机关算尽 。。。
春末夏初,不冷不热,天气很是舒适。几只燕子自廊下巢中飞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廊下斜榻上,霍去病懒懒地闭眼假寐。听到脚步声,也不睁眼,漠然道:“放一边吧,我现在没胃口,一会再吃。我这边没事,嬗儿不是有些咳么,这天气变得快,多照看下。”
苏若身体一滞,欲言又止,看眼如今消减的很的人,暗暗叹气。如平日那般,把盘中食物摆在矮几。
“等嬗儿睡了,算算府中仆从的银钱,能多算一些的就多算一些,想离开的,就让他们自行离去。”霍去病再次开口,依然没有睁眼,只把自己心里惦记的事情,向女人做个交代。
苏若眼泪在眼眶打转,给霍去病恭敬行礼,转身离开。
离他射杀李敢的日子已经过了一月,关内侯的丧事也已办妥,人都入土。一切看起来已经结束,然而却是暗潮汹涌。李敢死在上林苑,天子对外声称关内侯触鹿角而亡,并严令知情者闭紧嘴吧。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多大臣对李敢的死因很是怀疑,再加上冠军侯不知何故触怒龙颜,又一次被罚闭门思过,于是,很容易令人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霍去病那天连夜返回自己府中,他知道杀李敢的后果有多严重,可是,为了自己的舅父,他愿意承担一切后果。谁让这个舅舅,胜似父亲呢。当然,他不计后果的做法,令卫青也很惊怒。第一次,卫青在霍去病面前,露出痛心的表情。那天,卫青也仅仅是来看看他,与他面对面坐了很久,一言不发。最终,卫青依然没有开口,默默离开。
霍去病在三天内接到两道圣旨,第一道,让他收拾行装,去右北平,与路博德一同监督修筑长城事宜。即将动身时,第二道圣旨被琅琊连跑带喘地送到冠军侯府上,命他闭门思过,不得诏命,不许上朝议政。
那剑依然舞得气势如虹,那枪依然霸气犹存,那红色身影依然矫捷如昔,可这又如何,雄鹰一旦折翅,便是草窝里的土鸡。霍去病不后悔他所做的事情,那么他就必须承受现实。
晚些时候,霍去病居住的院子,当家主母带着霍光与霍嬗移至别处,一下静下来的院落,准备迎接大汉朝身份最尊贵的人。
扶起地上的人,刘彻缓缓开口,“这么久了,可知错了?”
霍去病摇头,目中一偏茫然,“臣不认为,臣有错。”
“……还是这般放肆,你想气死朕吗?”
“臣不敢,臣只是据实以告。臣有罪,但臣没有做错。”
刘彻第一次感觉霍去病很陌生,他仔细打量着他,实在看不出他与记忆中的少年有多大区别,可眼前的人,就是如此陌生。他冷笑了声,“看来,冠军侯还是没想明白。那好吧,等冠军侯什么时候想明白自己错在哪里,那便遣人告知朕。哦,对了,朕今日过来,想听听你对如何攻打瀚海王庭的想法。朕已经下旨,着桑弘羊等人筹备粮草一事。子崱藜堑媚阕钕不洞蛘蹋秸飧鱿ⅲ闶遣皇呛芸模俊
知道天子是故意这样说,霍去病抿抿薄唇,未置一词。盛了茶水,双手捧着,奉于天子面前。
卫伉登门造访是在天子驾临冠军侯府第二日的事。
霍去病见卫伉少有的,没有轻佻、寻衅、和颜悦色与自己讲话,不禁对其来意产生怀疑。当一番寒暄过后,卫伉进入主题,霍去病暗道,果然如此。
“你觉得此事如何?”卫伉少有的正经,紧盯着霍去病,等他的答复。
想了很久,霍去病轻抿薄唇,“这件事,容我想想。”
“还想什么?”卫伉语气焦急,“这件事,父亲不能出面,卫家这次全依赖你啦。好歹,你也算出身卫家,这太子的事情,我们做表兄弟的不帮忙,谁来帮忙?偏我不济,没你那能征善战的本事,又得陛下宠信。你说这封三王之事,谁有你来上疏更合适?”
“……”
卫伉试探着,说:“借这个事,和姑母修好,如何?”
对卫伉的小心翼翼,霍去病疑惑的同时,产生一丝动摇,此事若是办成,真的可以和娘修好么?紧攥手中的茶碗开始倾斜,茶水撒在银白色的外袍上,晕出一片青色水印。
“……你……还是容我想想。”霍去病说。
见目的达到,知道点到即止,卫伉也不多言,开始寻找话题,增进兄弟间情意。只道过去自己年幼无知,多有冒犯,还望海涵云云。
霍去病留了卫伉一起共进晚饭,二人喝了不少,最终,还是霍去病让北堂勋着人备了马车,将酩酊大醉的卫伉送回长平侯府。
“呵呵……哈哈……”平日鲜少言笑的霍去病,初时笑得无奈,可不知怎么的,竟然放声大笑。笑了一阵,霍去病突然又止住笑声,“真是好笑啊,好笑。可是,我还是要去做,当为了舅父好了。”
“将军,何事?”北堂勋掀帘进来。
“建功,磨墨。”
呃?北堂勋愣了愣,就听霍去病道:“愣着什么,我要你磨墨。”
“是。”抽出空竹简在案上铺好,北堂勋开始晃动手臂,为霍去病研磨。
一道上疏很快写好,霍去病待墨迹晾干,又仔细检查了自己的措辞,方缓缓卷起竹简,用红绫包好,系上丝带。本打算将上疏交给北堂勋,令他次日呈给天子,但知道此上疏的重要性,霍去病几次欲言又止,终是未将上疏交与北堂勋,只将其置于匣中锁好。
推开窗子,放眼天际,繁星密布,一道银河划开湛蓝的夜空。夜间空气清新,糅杂着花草树木与泥土的芳香,霍去病贪婪地吸吮着,缓缓闭上双眼。一只手,悄然抚上自己的心口,感受自己跳动的心脏。陛下,这颗心,只为你而跳,去病不才,做不来什么大事,恐无法胜任将来陛下委以的重任。去病的心不大,只要陛下肯相守就好。陛下,何日可以给臣一个承诺,呵,去病知道贪心了,已经得到太多,不该再奢求更多……
被霍去病置于匣中的上疏,是奏请武帝分封王子的。天子子嗣不多,但对于要守住太子刘据地位的卫家人来说,那几个王子,只有得到封地远离长安,才可后顾无忧。尤其是这几年宫内李夫人受宠,她的儿子刘髆于太子来讲,更是潜在的威胁。武帝因征匈奴之事与太子间嫌隙暗生,平日对刘据多有训斥,这让卫家人很是紧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卫子夫知道利害,整个卫氏家族都知道。但是,出于回护卫青的目的,这次,卫家不打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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