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卫青叩见。”
刘彻抬头,赶紧招呼,“来,仲卿,快来和朕看看这里。”天子指着地图的一个位置,叫过卫青。
等霍去病再过来时,刘彻和卫青已经讨论很久。
那一夜,天子和他的两位将军,彻夜未眠。
这是一个漫长的战争筹备工作,耗时之长,耗费人力之多,是前面历次战役都不能与之相比的。
刘彻要出奇兵,要跨越大沙漠,他这次要丢出他手里的两张王牌,各自为帅,临机决断,独断专行,互不挟制。
各地屯兵的军营日夜不辍,抓紧练兵,下面的将领也大多出来活动,为实现自己的目的而行走。
李敢终于如愿以偿,被调入霍去病麾下,不过这事不是霍去病自己提出的。天子知道他和霍去病之间已经隔着什么,为了给他一个高兴的机会,也为了让他在战场上更加发挥他的特长,刘彻让他自己挑选随军出征的下级将领,并把粮草辎重等补给优先调到霍去病部。
老将军李广年事已高,确是人老心不老,打了一辈子匈奴,偏偏老天喜欢和他开玩笑,好运永远与他无缘。出征数次,大多惨淡而归。如今儿子被骠骑将军选走,他这边再也坐不住,恳请面圣。
刘彻深知李广为何而来,想这李广,出征多次,总是无功而返,天子心里也不好过,如此年纪,还希望上阵杀敌,就这份心意,就值得钦佩。
“老将军请起来说话。”刘彻抬手,想扶起给自己行大礼的老人。
李广未动,“陛下,末将知道陛下心里清楚,今日末将所为何来,末将不起来,恳请陛下成全了李广的心意吧。”
那天,刘彻和李广交谈甚久,待李广出来时,陈庭和在外面伺候的琅琊都看到,老将军乐呵呵的,连人都显得年轻了二十岁的样子。
“陈总管,老将军这是……”
陈庭一怔,随驾伺候多年,什么不知道,明白这是李广心愿达成,不由摇头叹笑,不服老是好事,可这战场并非儿戏,福祸难料啊。
于是,大将军卫青此次出征的将领名单中,加上了老将军李广的名字。
仍然是等待,在等待中,霍去病迎来了独子霍嬗叫的第一声父亲。
那天,霍去病瞪大了眼睛,听着小家伙稚嫩的声音,“父……亲……父……亲。”
霍去病兴奋之下,把小孩举起来,“嬗儿,乖,再叫一声。”
“侯爷,快把小公子放下来,小心吓到他。”苏若站在旁边,伸着两手,又是紧张,又是替霍去病高兴,同时又担心霍去病别松了手,把孩子扔了。
霍去病不以为意,道:“我骠骑将军的儿子,哪里会被这小把戏吓到。”
女人郁闷地闭了闭眼睛,正要出去给小孩预备吃的,就听哇的一声,霍嬗惊天动地地哭出声来。
霍去病这次给吓得不轻,赶忙把孩子放下了,紧紧搂在怀里,安慰着:“嬗儿乖,不哭,不哭啊,都是为父不好。”
苏若无奈一笑,接过犹自啼哭不止的霍嬗,道:“还是让我来哄哄吧。”
女人抱着霍嬗出去,霍去病一拳捶在朱漆木柱上,“陛下说这臭小子和我一样胆子大,我怎么就看不出来。不行,这小子一定要好好磨练,不然等他十八岁了,不敢上战场,那父子同上阵的机会就没了。”
霍嬗可以行走,和开口说话,相差没多久。
没有公务、天子又不召见的时候,霍去病几乎整天和霍嬗粘在一处。对于霍去病总是强迫他不停地练习走路,霍嬗小小的心灵,表示强烈地不满。
小孩如今会看大人脸色行事,知道什么时候磨大人,可以获得好吃的好玩吧,知道什么时候,大人脸色不好时,便乖乖地躲到一旁,安静地自娱自乐。当然,霍嬗的淘气,虽然也挨过霍去病的“巴掌”,不过,一般的时候,父亲的惩罚是温柔的,而且还很舒服。当然,也有年轻的父亲发怒的时候,那会,看到扬起的手掌,小孩还来不及哭呢,就已经被霍光从父亲大手下抢救出来,一阵风一样,抱着他逃到苏若房里。
“霍光,你把那臭小子给我送回来!”身后,是霍去病毫不顾及形象的大吼声。
元狩三年,的确是一个丰收年,各地谷仓堆满粮食,处处可见晒粟草的场子。
由于刘彻将盐、铁、酒类的利权收归国有,今年桑弘羊的口袋装满了铜板,而同时,刘彻又精打细算地为每个铜板找到花销之处。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中进行,征募兵壮,购买马匹,准备粮草,一样一样……
忙完了朝堂上那些事儿,天子便把霍去病留下来。刘彻留他陪他喝酒,陪他说话,哪怕如今霍去病忘了君臣之礼,说一些放肆嚣张的话,他也不再生气。当年十六岁的少年,经过几年磨练,如今可以独自统兵,雏鹰终于可以振翅高飞,刘彻有时就想,自己该是高兴多于失落才对,不是么?
行鱼水之欢时,霍去病尽管已经学会了迎合,却依然不会主动挑逗天子,似乎他天生就学不会。无比郁郁的天子,只得抱住这具令他销魂蚀骨的身体,驰骋不息。
日子就这样过着,元狩三年的腊月悄然而至,又是一年的年关。
霍嬗满周岁了,那天,霍去病主动设宴,请了卫青一家,陈掌一家,也给卫老夫人和太子刘据送了信。
那天来的,除了卫青和平阳公主夫妻,只有太子刘据。
平阳公主初次见霍嬗,面带慈笑,接过小孩抱在怀中,伸手拿出一对纯金打造的小镯子,给小孩套在嫩藕般的小手臂上。仔细观察小孩一番,公主心里疑窦丛生。不动声色把孩子交给苏若,公主看了看已经退去青涩的霍去病,又把苏若打量了下,绣眉越颦越紧。
卫青见公主面上不自然,低声问:“怎么了?”
平阳公主摇头笑答:“没什么。初次来,不大习惯吧。”
霍去病过来,亲自给卫青和公主斟满酒,端起青爵杯,“舅父、舅母,去病平日做事多有不周之处,这里给你们赔罪了。”仰头,一杯酒干了。
卫青笑着摇头,这小子,说的什么话?
公主优雅地饮尽杯中美酒,“去病哪里话,一家人,这么说可是见外了。”
霍去病闻言无声笑笑,把酒复又满上。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霍去病人生最辉煌的决战漠北,马上就开始了。那一战,是霍去病的巅峰之战,可一想到,这一战完了,小霍的人生也快谢幕了,我就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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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决战漠北 一 。。。
作者有话要说:别打我,我最近码这个决战漠北的章节,码了几遍了,自己都不满意。我发现,越到关键时候,越需要多推敲。史料很多,前辈的文也很多,要走自己的风格,不受各方影响,难度真的很大。我尽量更快点。
不过我的头痛啊,烦死我啦。我老妈怀疑我是急性高血压,引起头痛,我也不知道。毕竟事后不疼的时候去医院什么也检查不出来,可疼的时候我又不想动,唉。
西汉武帝元狩四年春,天子经过漫长时间的筹备,终于发动了漠北之战。
这次战役筹备时间之长,耗费人力物力之大,包括此战动用的汉朝两大军事王牌,均是汉朝对匈奴历次战役不能相比的。对于这次漠北之战,只能用规模空前来形容。
这次战役,刘彻调集骑兵十万,随军战马十四万匹,步兵辎重队多达几十万人。所谓黄金铺路,人马做墙,便是如此。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各自统兵五万,分东西两路分别向漠北进军。刘彻未给霍去病设副将,就是要他临机决断,独断专行。这一次,天子的目的,打算让匈奴彻底明白,汉家天威于此,汉家儿郎威武!攻守逆转,汉室边庭不可侵犯。
关于这次大军跨越大漠寻找匈奴主力进攻,由谁来攻打伊稚斜大单于,曾有段时日争议颇多。
按照天子的想法,这个天大的功劳,当然是他的霍子崱模蛭俏蠢吹暮壕乘У牟欢搜。馐撬臀狼嗉负跞隙ǖ氖率怠
卫青对此,表示赞同,霍去病于他而言,如同亲子,他的能力,卫青毫不怀疑。在讨论这个问题异常激烈的那段日子,卫青压下所有卑将的异议。对于霍去病的请辞推让,卫青一笑置之,温言婉拒。
天子诏命:骠骑将军霍去病率部五万出定襄,寻匈奴单于主力决战,大将军卫青率部五万自代郡出发,主攻左贤王部以打击王庭为主。
临出征前的数日,天子耐不住寂寞,召见了他的霍子崱淮斡忠淮巍6肆缴洗悍缡龋驮诹醭罐肫煜⒐模急阜趴羧ゲ〕稣魇保胺酱葱碌木椤
不知何原因,伊稚斜大单于率部出现在平日左贤王栖息的东北之地,而帝国之北,才是左贤王部的人马。
又是一阵紧急商讨,刘彻改变作战部署,令霍去病从代郡出发攻打伊稚斜主力,大将军卫青始出定襄,迂回包抄,策应霍去病部。
几日后,天子亲自敬酒,帝王两大军事王牌雄姿出征。
荒凉的古漠,横无际涯。
烈日当空,骄阳似火。午后的阳光照在连绵起伏的沙丘上,反射金色光芒。
大将军卫青极目远眺,沙海浩瀚,广袤无垠,寸草不生。俊逸的面容悄然皱了下眉,卫青在想,此役,许是自己的最后一战,以后,就全看去病的了。他年轻,有胆略,打仗不拘泥古法,如今的在对匈奴开战,自己的那种打仗风格,已经过时。机会,还是留给年轻的去病,让他多多建功立业吧。他是自己的外甥,同样也是自己的继承人呵。
看看后面的李广、赵食其等人,卫青苦笑。李广年迈,对匈奴出战无数,总是无功而返,此次自荐出征,天子不好拒绝,便将人安排到自己军中,希望此战能带给他一个封侯的机会。可偏偏,李广人也到了,天子的密旨也到了,旨意明确,李广年事已高,随军见机而行,切莫委以重任。旨意虽是如此,可李广那脾气,想到此,卫青又是一阵苦笑。
再说霍去病带着人马出代郡,一路马不停蹄,直指东北之地。深入沙漠,走了多少天,无人去算计。
沙丘下,霍去病,北堂勋,赵破奴,李敢等人围坐一起,指着地图,低声商议着。
霍去病剑眉拢起,道:“已经走了这么多天,还没碰到敌人,诸位务必多加小心。此战筹备良久,匈奴的探子应该早把消息传回王庭,如今不见敌影,我担心他们会设伏,毕竟敌暗我明。陛下把攻击伊稚斜单于这个天大的功劳给了咱们,咱们必须好好打,方可不负皇恩。”
“骠骑将军所言极是。”几人一齐抱拳。
晚间,霍去病带着北堂勋巡营,对着篝火,霍去病道:“建功,你说,此战胜算有多大?”
北堂勋略惊讶,骠骑将军从不是没自信的人,今天这是怎么了?
见他不说话,霍去病道:“我总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咱们出代郡这么久了,为何连个匈奴影子都不见。呵,难道真是我骠骑将军威名远播,吓得匈奴人不敢露面?”
北堂勋也笑了,“是有点诡异。”
“不知大将军那边怎么样了,还没有消息么?”
北堂勋道:“暂时没有,不过,想来快有了。”
“将军,报,将军,有紧急军情!”
霍去病一惊,“立即升帐!”
霍去病的军帐中,李敢、赵破奴等人陆续到齐,听到前方探子报告的军情,无不紧锁双眉。
前方发现了匈奴的人马,人数众多,不过看王旗,却不像伊稚斜的旗帜。
“可知属于匈奴哪个部落吗?”霍去病问着,就觉得问题严重了。
“回将军,现在看,像是匈奴右谷蠡王的人马。”
“右谷蠡王,那不是左贤王部下的人么?”赵破奴大声道,和复陆支、伊昂轩对望一眼。
霍去病奇怪,“左贤王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匈奴人玩的什么计策?不管那么多,明日,先向右谷蠡王的人马进攻,到时就知道真相了。”
“遵命!”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霍去病对北堂勋道:“伊稚斜应该有他的禁军卫队,若是宿卫单于王驾,也不应是谷蠡王这样的身份。”
北堂勋点头,战场形势多变,不知这次将面对什么样的敌人。
第二日,霍去病部向匈奴右谷蠡王的人马发动了进攻。
一向喜欢冲锋陷阵的霍去病,在号角响起,战鼓奏响后,率先带人直冲右谷蠡王营地。
万马奔腾带起狂沙漫卷,黄沙漫漫,遮天蔽日。战争的残酷,从不会因人而改变,除了血光,还是血光。
踏雪在嘶鸣,金色宝马上的火红身影,舞动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