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传御医!」
「是!」小顺子得了令赶紧吩咐人去御药房叫人。
楚熙然抱著昏迷的贺兰若明,可因为自己也受了伤,根本使不了力,只得唤来庄妃道:「过来帮忙!」
等了会儿不见庄妃上前,楚熙然只得再次扭头朝外喊道:「你怎麽了?」
「皇後,你好歹也把衣服穿起来!」庄妃站在一边红著脸扭著自己的衣角。
楚熙然这才发觉自己还保持著先前衣衫不整的样子,只得腾出一只手随手一拉,稍微拢了拢衣裤,连衣带也没系好又把庄妃叫了过来。
两个人一起将贺兰若明扶到床上,楚熙然脱力地坐在一边,忽听庄妃叫道:「皇後,你衣服渗血了!」
楚熙然撩开一边衣襟,见到自己被从胸口划到小腹的伤口再次迸裂,伤口处的血水黏著里衣,一层层透出血迹。
「伤口裂了!」
「没事!」楚熙然见庄妃担心,笑著安慰道:「我当年打仗的时候,伤得比这个重得多!又不是细皮嫩肉的姑娘家,不碍事!」
「你不疼吗?」
「如果一点血能换回他的清明,值得!」楚熙然随口一句话却将自己愣住了,再看看庄妃也同样疑惑的表情,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床上的贺兰若明。
「难道真的跟我的血有关?」楚熙然自言自语。
「我们都不懂苗疆的巫蛊之术,再猜也没用,现在只有早点将家兄找出来才能清楚。」
庄妃的话提醒了楚熙然,他一点头说:「你立刻写封家书给太傅,我好尽快派人去取你兄长的画像。」
「是!」
没多久,小顺子领著御医进了永和宫,庄妃也回了景仁宫。
御医先只说皇上脉象混乱,而看他现在的情形又完全和睡著无异,许是身体疲劳所致,醒後稍加调理便可恢复。
楚熙然本也没想过御医能治愈贺兰若明,吩咐他开了点固本培元的方子,又让他给自己上了药包扎好伤口,便让他退下。
小顺子跟著步出东暖阁,顺手掩了门,刚走出来就见小林子抹著满头大汗跑了进来。
「听说皇上在永和宫?」小林子一见小顺子,拉著他就问。
「你去哪了?刚才一直都没见你!」小顺子之前没看到小林子就觉得奇怪。
「向贵妃吩咐我出宫办事,回来晚了,还好有令牌才进得来,谁知还没到养心殿呢,就听说贵妃娘娘在发脾气,这一打听才知道皇上在这里,就赶紧跑来了。」
「皇上今晚在这里歇息,你我就守在外头吧。」小顺子嘿嘿一笑,轻声将刚才的事跟小林子说了一遍。
「有这种事?」小林子眼珠子一转,笑道:「难怪向贵妃要发脾气!」
「今夜就好好守著主子们吧,明天还不知道会什麽样呢!」
「是啊,我俩也好久没一起给他们守夜了。」小林子也是一声长叹,回头看了看还亮著烛光的东暖阁,长久以来的忐忑不安终於踏实下几分。
丑时,贺兰若明迷迷糊糊醒转,扭头看到半靠在身边的楚熙然,忍不住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腰。
浅眠的楚熙然立刻睁开双眼,低头注视著孩子气地圈住自己的人,他笑了笑,问他:「醒了?」
「嗯。」贺兰若明点点头,说:「你也躺下吧。」
「好。」楚熙然顺从地脱下外衣与贺兰若明并排躺下。
「很久没这麽睡在一起了。」贺兰若明侧过身,像以前那样将一个手臂从楚熙然的头颈下穿了过去,另一个手臂环住他的腰,使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你现在是我认识的贺兰若明吗?」
「对不起。」贺兰若明黯下眼神,愧疚著道:「又伤了你。」
「皮肉伤而已。」楚熙然轻描淡写而过。
「我不是说这个。」贺兰若明低声著说:「我是说向阿朵有孕的事,对不起。」
楚熙然眼里的痛楚一闪,释然道:「先不说这些,既然你现在是清醒的,我们就来说说向阿朵的事。小林说你遇刺後失踪了,可是你怎麽会出现在苗寨?又怎麽会跟向阿朵成亲?还有你最近的性情变得很奇怪,你自己知道吗?」
「这段时间我的记忆变得很零碎,唯一记得是自己遇刺後受了重伤,再醒来已身在苗寨,是向阿朵一直照顾我,然後我发觉自己一天天喜欢上她,甚至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只要看不到她我就觉得难受。
「而我对你的记忆变得越来越模糊,就好像被人蒙上好几层纸,什麽都看不清也记不清。直到今天我差点对你下手的时候,脑子里突然闪过很多以前的事,这才清醒过来。」
「那时候是不是心口很痛?」楚熙然追问。
「是,每次一想起和你有关的事,心口就绞疼得厉害,脑袋里也发胀难忍。」
「现在还痛吗?」
「现在没事,难道已经好了?」
「你应该是中了蛊,绝不可能轻易恢复,我担心你过几个时辰後又会变回之前的样子。」
「那为什麽现在就没事?」
「要是能知道就好了。」楚熙然叹了一口气,本想把庄妃兄长的事说出来,可看著贺兰若明的情形并不稳定,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你放心,我会陪著你的。」
贺兰若明将脸埋进楚熙然的颈项间,只一会儿,楚熙然就感觉到几滴温热的湿意,他回抱著对方,声音也沙哑几分,「你又怎麽了?」
「这四年我一直在等,每过一年我就对自己说,没关系,下一年你就会回来的。但另一面,我又告诉自己,所有的等待都是奢望,从你走的那天起我就该明白你不会再回头,我从未想过还能这麽抱著你。」
「我也没想过自己会回来,可是小林子告诉我你出事的时候,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不回来。」
「我好像还差你一句话。」
「嗯?」楚熙然低下头,正撞进贺兰若明一双含著泪的黑眸中,两人静静对视著,十多年的光阴在眼前一一而过,爱也好恨也罢,所有的感情凝结在最後分离的画面上,而所有的恩怨在四年的隔断中逐渐淡去,只剩下对彼此的思念。
「很高兴你回宫,朕的皇後!」贺兰若明的手抚摸著眼前这张成熟的男子面容,四年的想念化成手里的温度,舍不得离开,「熙然,我很想你。」
「我知道。」楚熙然骄傲地一点头,可一双眼里已泛起泪光,「我就知道,你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应该是这句才对!」
楚熙然的泪顺著眼角滑落,跌在贺兰若明的手臂上,滚烫的温度让他心里抽疼,终於抬起身,吻住了心心念念的人。
口舌交缠间,周遭的一切都静止了,情欲在身体里翻腾,彼此只想用身体的温度去确认曾经的失去和现在的得到。
两人的衣衫凌乱地落在地上,粗喘的气息在昏暗暧昧的房间里若有似无地响起,楚熙然紧紧攀住贺兰若明的身体,许久没有承受进入的地方犹如被利刃劈进,但他依然忘情地迎合著身上的人,任由失控的眼泪落入被褥间隐没。
楚熙然再睁眼的时候,外头的天色已微亮。
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才发觉身上的被子没盖好,露出大半个身体在外头,而身边的人早已没了踪影,他摸了摸边上被褥的温度,入手是一片冰凉。
扶著酸软的腰坐起身,拿被子裹严实了自己,他才朝门外叫道:「小顺子。」
小顺子应声推门进来,手里还捧著一盆热水。
「小顺子,他什麽时候走的?」
「天没亮就忽然说要走,搞得奴才和小林子都莫名其妙。」小顺子将手里的帕子拧干後递给楚熙然。
楚熙然没有接,只是皱了下眉,「我想洗身,你让他们多烧点热水进来。」
小顺子摇头说,「主子,你身上还有伤,这几天是不能碰水的,还是让奴才给您擦身吧。」
「难怪总觉得有点疼。」想到贺兰若明昨夜几次三番想和他隔开点距离,这才明白原来他是怕碰著自己的伤口,楚熙然嘴角上扬几分,一边拎起被子检查身前的伤口,一边问小顺子说:「他昨天走的时候,有没有奇怪的地方?」
「这个……」小顺子支支吾吾的。
「说!」楚熙然见小顺子的表情就知道一定不会是好事。
「皇上天没亮就冲出来带小林子跑了,嘴里还一直咒骂著。」
「哦?他骂了什麽?」
小顺子头一低,眼睛盯著自己的脚尖,显得有些尴尬:「皇上说,他说……他说『真恶心』,然後就嚷著要回养心殿。」
「小顺子,你这是什麽表情?难道你以为我会难过?」楚熙然不以为意地笑道:「比这更难过的,我几年前都轮番挨受过了,这点算什麽?」
他心里通透,倒是一点也不觉得什麽,继续宽慰小顺子说:「若这是他的真心话,我立刻打包东西走人,从此桥归桥路归路,犯不著在这受他的气;可你我都知,他现在说的话做的事根本不是他本意,你还跟他较什麽真?」
说到这,楚熙然突地打了个喷嚏,小顺子见著赶紧上前道:「主子当心生病,奴才先帮您擦身穿衣,其他的晚点再问吧。」
这一日的早朝,楚熙然自然没有去成,等到下午身体没那麽酸疼了,他才带著人赶往御书房。
屏退左右,一室安静中带著点异样的波动,楚熙然略所有感地一抬眼,就看到贺兰若明仓促地低下了头。
又过了一阵,贺兰若明困顿地用左手手肘撑著下巴,斜眼偷偷看向楚熙然,满肚子疑惑昨夜怎麽会睡在永和宫呢?而且醒来的时候,自己的手臂还搭在皇後的腰上,皇後更是整个人窝在他怀里?想著想著,他的眼神又落到楚熙然松开的领口下。
入夏的天气让屋子有些闷热,楚熙然专注在奏折上,没注意到自己随手几下拉扯就将领口拉得松松垮垮,露出锁骨处几点紫红色吻痕。
贺兰若明莫名其妙地就看入了神,眼皮子下的这个男皇後论姿色样貌并不出众,年纪颇大,一身凛然正气下也丝毫未见男色媚主的轻佻,怎麽看都是清爽的男子,自己怎会立他为後呢?可自己的眼睛就跟胶著似的不愿离开,顺著他的锁骨移到沾著薄汗的头颈,再是下巴、鼻尖和微蹙的眉心。
「皇上,看够了没?」楚熙然终於抬起头,伸了个懒腰後,也学著贺兰若明的姿势撑著脑袋斜坐在椅子上,「你手里的奏折拿倒了。」
贺兰若明仔细一瞧右手举著的奏折本,果然是倒了,赶紧扔到一边,又随便抽了本出来。
「我脸上是开花了还是结果了?能让皇上瞧上老半天?」楚熙然调侃地问他。
贺兰若明别扭地转过脸,装做无意地问:「朕昨晚怎麽会在永和宫?」
「皇上忘了?」楚熙然心里多少有点失落。
「记不太清了。」
贺兰若明话还没说完,却听外头小林子道:「皇上,向贵妃求见。」
「爱妃?宣!」
「等一下,难道皇上又忘了嫔妃不能擅入御书房的规矩了?」楚熙然厉声道。
「皇後,臣妾求见皇上是为了太子被下毒一案。臣妾已查到凶手,求皇上定夺!」
向贵妃人未到,声音先破门而入,随後双门被从外头推开,只见她上身著紫色贵妃装,罩著一层金丝纱袍,下身长长的紫红色裙襬拖地,头上梳著双刀髻、侧面斜插一支金步摇,一身豔丽衬出一张娇俏美豔的脸蛋,看起来倒比楚熙然这个皇後还要气势十足。
「臣妾给皇上皇後请安。」
向阿朵微微欠身,立刻就被贺兰若明拉著手扶了起来。
「向贵妃查到毒害太子的凶手了?」楚熙然有些吃惊地看著向阿朵,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麽药。
「是。」向阿朵眼眸一转,对身边的小荷说:「把人带上来。」
不一会儿,一身狼狈的贵嫔穆云被几个太监押进御书房。
楚熙然疑惑地看著穆云,只见她趴在地上,披头散发、浑身是伤,原本的泼辣劲消失殆尽,只剩下低微的呜咽声。
「怎麽回事?」楚熙然心下颇为震怒。
「皇上,这是穆贵妃的认罪书,请过目。」向阿朵从小荷手上接过一纸认罪书,递到贺兰若明手里,「贵嫔对於下毒谋害太子,并企图嫁祸给臣妾一事已供认不讳。」
「後宫向来不能滥用私刑,即使贵嫔有罪,贵妃也理应向本宫禀报,等本宫断定!」楚熙然走到向阿朵跟前,严声喝道:「向贵妃,你眼里还有本宫吗?」
「此事关系太子安危,是臣妾心急了,望皇後恕罪。况且查处太子中毒一案皇上也有跟臣妾提过,臣妾不过是想帮皇上皇後分忧而已。」向贵妃也不示弱,反而咄咄相逼地对贺兰若明道:「皇上,穆贵妃谋害太子一事实乃恶毒之极,请皇上赐她死罪。」
穆云听到「死罪」二字早已哭得死去活来,嘶哑著声音不停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