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忘咕噜地喝了一口。
烈酒如刃,火辣辣地沿着喉管烧了下去。
楚忘忍不住,咳了起来。
拓跋颇有些哭笑不得:“没让你喝下去。”他指了指自己肩上的伤口,“喷到上头,懂么?”
楚忘点了点头,再猛灌一口,向对方喷出。
拓跋被他喷得满头满脸全都酒。
楚忘连忙举袖,替他擦脸。
这一擦,才骤然发现拓跋脸色苍白,有细密的汗珠从他的额上沁出来,汗涔涔地虚弱着。
但他神色平静,兀自将手中匕首递给楚忘:“挖出来,我自己不好使力。”
楚忘拿着匕首,手心开始出虚汗:“这……我从来不曾……”
拓跋皱起眉:“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动作快点!”
楚忘咬着牙,一把将匕首戳进对方肌肤中,一刺一挑,几乎听到利刃划破血肉的声音。
铛的一声,箭簇掉落在地上。
拓跋拿起一只瓷瓶,往自己肩膀上胡乱撒些药粉,脸色愈发苍白了。
楚忘心中惊疑不定,总觉得一个箭伤不至于此,忍不住问道:“你还好吧?”
拓跋扔了瓷瓶,也不包扎,径直躺在了地上,阖上双目:“无妨,余毒发作而已,忍忍就过去了。”
楚忘低呼一声:“箭上竟有毒?!”
拓跋低笑。
月下的容颜一半隐在阴影中,晦暗不明。长长的睫羽微微颤抖着,显出点脆弱挣扎的味道:“不是……二十年前的余毒。”
作者有话要说:撸主……超速50%,考出还不到一个月的驾照眼见着要被吊销了……嘤嘤嘤,都没心情更新了……
心动
然后侧过头,神情讥诮:“若他们晚一刻钟追来,我便是一具尸体了……真是……天不亡我。”
自是……天不亡我。
冥空苍月,罡风呼啸。
拓跋薄唇紧抿,冷汗淋漓,微阖双眼。
二十年前……
他年少登基,骄傲轻狂,正是自以为天下皆在掌中的年纪。
十七岁的他,野心勃勃,踌躇满志,扮作使节来到了敌国都城。
便再也逃不出温柔乡,红颜情。
素手纤纤,一杯青樽。
一抹至柔的笑,一句轻声的话语。
“拓跋,我怀孕了……”
他欢喜极了,抱着女子转了一圈,看着女子凤目流转,眼波如杯中醇酒一般,荡漾开来。
“拓跋,便为我们的孩子——何不饮尽了它?”女子将手中酒樽替给他。
他接过酒樽,洒脱一笑:“若梁国与我签订和约,我不要黄金,不要土地,只要你——月儿。”
酒香浓烈,未饮便先醉了。
而女子凤目盈盈,眸色明灭,便如这酒一般。
他仰头而起,欲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半杯入了喉,半杯却洒在了地上。
女子凤目含泪,痛苦挣扎,将那樽酒杯打落在地:“你走,拓跋。”
“你快走,拓跋。”
“快走啊……”
“拓跋,你走……忘了我。”
而周围早已天罗地网,十面埋伏。
他中了毒,吐着血,狼狈不堪地逃着。
在逃亡途中,女子最后的信笺落在了他的手上。
此生何幸甚,得与君相知。
前尘渺茫茫,人间两相忘。
女人说,拓跋,忘了我。
于是,他再也不曾见过她。
再也不曾见过那张容颜,那双凤眼。
直到二十年后,那副棺材,那具白骨……
拓跋沤出了一口血。
楚忘吓呆了,忙不迭地擦掉他嘴边鲜血。
眼前的人浑身颤抖,脸色苍白,不住痉挛着,仿佛弥留之际的痛苦挣扎。
楚忘抱住他,很是担忧地问:“喂……你没事吧?”
“拓跋,你没事吧?……”
怀中人看似身材精悍,摸上去才知道瘦骨嶙峋,浑身冰凉,瑟瑟发抖。兀自眉宇深皱,咬牙苦忍。
仿佛陷于绝境的孤狼。
楚忘心中一酸,怜悯顿起,不由抱紧他。
都是帝王。
一个高床暖枕,锦衣玉食,于至华至贵之处,执掌天下。
一个却在荒郊野外,茕茕独行,于一身伤痕之中,苦痛难耐。
果然是……呃,那句俗语怎么说来着?
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楚忘怜悯地看向怀中的“丫鬟”,感慨颇深。
颇有点难兄难弟、同病相怜的感怀。
男子的颤抖渐渐平息下去,硬邦邦冷冰冰地梗在楚忘怀中,好像一具死尸。
不过纵是尸体,也是具艳尸。
楚忘不由地低下头,长发笼下来,半掩容颜。
他轻声问:“喂,你没事吧?……”
“拓跋?”
“喂,拓跋……”
对方猛然睁开眼睛。
紫眸蒙着一层雾,带着梦魇后惊悸未平的措乱与迷惘,随之立马一片痴色。
楚忘被他这种眼神盯着浑身发毛,心里暗忖,他该不会中毒中得错乱了吧,这可如何是好……
拓跋忽然低声唤道:“月儿……”
楚忘一愣,竟傻乎乎地抬头去望了望天上明月。
嗯,月色不错。
对方又唤,竟是深情款款的语调,痴绝激烈:“月儿……”
楚忘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这才反应过来,那个男人,唤得分明是他昔日姘头——月姬。
哎呦,楚忘咧嘴,真他妈肉麻。
楚忘正在嫌弃中,对方却猛地捧住他的脑袋,封住他的唇。
男子的唇冰冷,却带着点近乎疯狂的力度。
楚忘脑中是一片惊骇的空白了。
以至于对方侵入他的口中,相濡以沫,口舌交缠,他才堪堪反应过来,但是头被对方桎梏住,难以挣开。
他艰难地呜呜作响两声,扭了扭头。
结果被压倒在地。
对方冰冷的手,伸进了他的下袂。
他吓得一僵,然后极力挣扎起来,伸手用力一推——感觉手中一片湿漉。
却是不小心推到了对方肩膀,沾了满手淋漓的鲜血。
不忍之下,手劲便松了下去。
对方却变本加厉,将他翻身而过,猛地沉□子。
楚忘只觉□一痛,大骂一声:“我操!”
怒气勃发的声音清脆彻响在荒原中。
对方性/器十分巨大,又没有充分的湿润开拓,楚忘疼得扭曲了脸。
心中怒骂,这是狗屁什么毒药,莫非还有催/情成分么!
若真有催/情成分,那么先帝之心,当真可诛了!
他胡乱想着,倒也勉强分散了点心神。
男子扭过他的脸,与他湿漉漉地缠吻着,下/身依旧进攻不断。
楚忘奔波了一天,除了白日里磕的几颗瓜子,几乎再也没有进过食。
而肚子里仅存的存货又被自己吐了个干净。
现下又饥又渴又累又痛的楚忘,只觉得眼前发白,然后一阵阵地发黑。
他揪住石缝中的杂草,不禁泪流满面,心酸之下,勉强聊以自/慰着:
自己终于……给狗皇帝戴绿帽子了……
不知折腾了多久,楚忘终于昏迷过去。等到醒来,已是艳阳高照。
他浑身裹得牢牢的,被人拥在怀中。
他想要抬头,却觉得头很沉,于是直直地往下垂去,
男子扶起他的头,靠在自己心口上。
耳边是心脏有力的搏击声,一声又一声,强健而永无止境。
而自己却一阵冷一阵热,难受极了。
楚忘极轻地呜咽一声。
对方摸了摸他的额头,沾了满手汗水:“你醒了?”
楚忘哼唧一声:“好难受……”
对方紧了紧他:“嗯,你发烧了。要不要喝点水?”
楚忘应一声。
男子勒马停下,拿出一只水囊,很小心地一点点浸湿了他的唇。
楚忘喝了几口水,终于稍稍缓过神来,哑着声音说:“你……你……”
“抱歉,昨晚……我大概是睡糊涂了。”
楚忘昏沉沉地睁着眼,心想,那北夷是不是用了什么妖法,将毒过给我了……
瞧他现在活蹦乱跳的。
男子拥着他,继续前行着。
马蹄哒哒,缓缓而行,并不颠簸。
“到北魏军营,快马加鞭还需整整一日。你烧成这样,不宜再奔波……前头有个镇子,我们找个大夫,好好看看。”
他说着,难以自抑地在楚忘脸上落下一吻,“小东西……不如你跟我一起去北魏吧。”
楚忘被恶心得浑身一抖,粗着嗓子一声吼:“滚!跟你去放羊吗?!”
拓跋一笑,摸着他的头顶:“放羊也挺好。逐水草而居,是吧。”
楚忘嫌恶地一撇嘴。
被狗皇帝当成东莱王来干也就罢了……这次竟被人当成女人……简直,忍无可忍!
做这种神情给谁看呢,刨个坑给那具骷髅看吧,别他妈地恶心老子!
楚忘一脸狰狞,落在拓跋眼中,便是隐忍的痛苦。
他一催胯/下骏马。
马儿打个响鼻,碎步跑起来。
前头是个小镇,并不繁华,却很安宁。
楚忘和衣躺在客栈的床上,昏昏沉沉。
拓跋已经出去替他找大夫,却是从窗户中翻回来。
“小东西,”他摸着楚忘的额头,触手滚烫,“他们已经追过来了……你生了病,怕是不能跟我走。”
楚忘嗯一声,却是迷糊的。
拓跋亲了亲他的额头:“你跟我去北魏可好?”
留行
拓跋亲了亲他的额头:“你跟我去北魏可好?”
“我难受……走不动。”
拓跋低声笑:“自然是以后……我向小皇帝讨你。”
楚忘不语,暗暗攥紧了拳头。
“小东西……我很是喜欢你。我觉得……我们很有缘分。”
楚忘因高烧潮红着脸,心中唾骂:屁!
拓跋喋喋不休:“我看萧定襄似乎对你很是青眼有加……但你莫要亲近他,他并不是简单人物……”
楚忘头疼欲裂,心想他看着冷峻冷酷,实际上怎么跟老爹一样婆婆妈妈,到底有完没完:“他们……不是要追上来了么?”
拓跋叹道:“你……莫要不以为然。”
他用拇指摩挲着楚忘失血的双唇:“梁国先帝……可是死在……男人的肚皮上。马上风……知道么?”
“萧定襄手握军权,当初萧修北上位,他可是出了十足的力……但小皇帝却憎恶仇视于他。因为——父子乱伦,悖逆纲常,万分可笑……”
楚忘睁大眼,大脑在混沌中似有霹雳劈过,像是明白,又像是什么都不明白。
“呵……真是报应。”
拓跋又絮絮讲了一会,对着楚忘落下一吻,才从窗牖里一跃而出。
楼下有喧嚣声传过来,然后军靴踩踏楼梯的声音传来。
客房的门被一间接着一间强行踹开。
砰砰的声音响彻耳畔。
楚忘忍无可忍,低吼一声:“我靠,有完没完!”
房间门被人一下踹开:“当然没有完。”
楚忘辛苦地睁开眼望过去,来人龙行虎步地走到床前,身材高大,五官俊朗,竟是青锋。
青锋低下头看他:“呦,怎么烧成这个样子?煮熟了?”
楚忘艰难地一翻白眼:“看到你害羞了。”
青锋嗬然一笑:“你看到我,是不是颇为惊喜?”
楚忘嗯一声:“你怎么来了?”
青锋做到他床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吓,烫成这样?那北夷虐待你了?”然后又转头看看客栈四周环境,“又不像啊……对了,那北夷可是害惨了我。陛下震怒,差点拉我出去砍头了。我恳请戴罪立功,陛下这才饶我一命。对了,回去后,你可别忘给陛下吹吹枕边风,也好让我官复原职,最好是加官进爵……”
楚忘将头缩进了被窝中:“聒噪!滚……”
门口忽然有人探头探脑,被侍立的士兵一把擒住,压了进来。
青锋皱眉看着来人,问:“你是何人?”
那人提着个药箱,赶忙磕头:“草民是镇上的大夫,受人重金,前来诊治病人……”然后抬头看着楚忘:“是这位公子生病了吧。”
青锋奇道:“那人是不是八尺来高,相貌俊美,一双眸子,是紫色的?”
大夫赶忙回道:“正是正是!”
青锋转头,看缩成一团的楚忘道:“哟,没想到那北夷还颇是怜香惜玉,你小子艳福不浅。”
楚忘双目猩红地探出头:“滚你犊子!”
“看来这位公子上火得十分厉害,大夫,还不赶快替他诊脉。”
大夫畏畏缩缩地上前,执着楚忘的手腕捏了会儿,摸了摸山羊胡:“公子受惊过度,又着了风寒,再加上过度劳累,方高烧不退,待老夫开几副药方——”
楚忘缩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