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他和假的他会同台出现。只要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胜出,我和假烟色都不追究媳妇被抢,张刺史还能怎样。就这样,死说活说,烟色好不容易才肯按原计划执行。
我一直认为烟色是孝顺孩子,他也一直是,就算心理有想法还是会讨我开心,照着去做,可有时他也犟得很,就像这次,居然跟我玩起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把戏,最可恶的是他那个帮凶。
“你到底站在哪一边?你到底在帮谁!”我跳着脚,指责 极 。亏得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然就被他们蒙到鼓里。
“你别叫这么大声,我是有原因的。”这里虽是寺庙最偏僻的角落,可‘主人’气急败坏的嚷嚷声难免被人听见。北和光也纷纷上前按住激动的‘主人’,怕他失手伤害 极。
“别碰我。”我身子一挣,北和光被我震翻在地。我一脸不高兴的质问扯我后腿的 极:“你说!”
极 看得出‘主人’并非有意对北、光动粗,不然他此刻就该为兄弟们收尸了,可‘主人’的愤怒是真的,再不说出用意,说不定真得进棺材了。极 深吸一口气快速道出他的想法:“你之前对烟色的解释虽然说得通,可也会让他心生它意。他若赢了比赛凤蝶名正言顺是他的,如果是假烟色赢了,众目睽睽之下你一宣布,那世人都知道凤蝶要嫁给烟色,不管是真烟色还是假烟色赢得比赛,在他看来结果都是一样的。为了防止烟色狗急跳墙,不如先给他支一招,明里是在安抚他,暗里是要让他陷得更深,到时想抽身都抽不出来……呼、啊呼……”
“不怕憋死你。”我瞧着不停换气的 极,似乎明白他的用意。“你是说我的解释没有取信烟色,反而让他生疑,于其越抹越黑不如将计就计,告诉他我就是在设计他,变招法让他娶凤蝶。”
“没错……”喘匀气的极,说“你的计划虽然完美但也有漏洞,你承诺烟色帮他救凤蝶,没说非要他娶她,所以我让他抓住这点,那晚带凤蝶出城,只要凤蝶走了,你只能是哑巴吃黄连。唯有得出这个结论烟色才能安心参赛。别看他现在死不松口,那是他没见到凤蝶。只要烟色对你的孝心够重,对凤蝶的心意够深,到时不怕他不改主意。”
我要摇头,“你太不了解烟色了,这点小伎俩不会让他改变主意。”
“你不是说他很孝顺吗?我这招可是再拿你们的感情做筹码。”
“这根孝顺无关。据我观察烟色是喜欢凤蝶的,我又不反对,能阻止他表白的原因只有他的出身。”
“他就这么死心眼?”
“你以为都跟你们是的!”我沉思片刻,突然发出两声怪笑,听得北、极、光直发毛。我拍拍 极 肩膀,赞许道:“好主意,只要在你的计划里追加些内容说不定会起作用。”
北、极、光很好奇,围上来听我详解。
北 听完新方案,质疑道:“这也太狠了吧。”
我说:“他已经病入膏肓,不下点猛药能扳回来吗!”
极 抱不同态度说:“狠是狠了点,我觉得‘主人’这招可行。”
我问:“真有那么过分吗?”
光说:“和你平时对烟色的态度比起来,这次只能用狠毒来形容。”
“不会吧?”我想想,好像是过了些。可事已至此没有退路了。“这孩子始终放不下过去,唯有让凤蝶说出她不介意烟色的过去,他才能敞开心扉。”
光问:“如果她真的介意呢?”
“除非她两个都不选,否则她一定是烟色的媳妇。”
听着‘主人’的话 北、极、光 觉得怪怪的。他们都很担忧,如果结局不如‘主人’所愿,后果不堪设想——具体会怎样他们也不知道,这只是他们的直觉。‘主人’为这事已经快成神经质了。
我和北、极、光继续加强新方案的细化,直到我认为没有纰漏,可等待端午来临的这几天我还是五脊六兽,看得北、极、光直眼晕,不断给我沏茶败火。这件事他们反复斟酌半天,认为没有漏洞,劝我稍安勿躁。我当然知道,可我就是静不下来。相反当事人烟色倒是很沉静,有时甚至发呆出神。北、极、光看着我俩最后只能一声叹息。
好容易熬到端午之夜,猜灯谜环节和我预先设计的一样顺利。赛台上都是我假扮的烟色和烟色两人在抢答,结果是各答对五道题,成了平手。其他参赛者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就败下阵来。出现两个新郎候选人,气氛一下进入高潮。张刺史对这个局面显然不满意,烟色更是满腹疑问的瞧向我。
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所以我没理会烟色,站出来主持大局,宣布请新娘子自己选一个夫婿。台下一片哗然,人们已经预见到结果,可在新娘子登场后,气氛还是变得紧张,她的选择成了今晚最大的谜题。台下人一致认为凤蝶会选小王爷身份的烟色,而我在祈祷她选百姓身份的烟色。少数服从多数,可有时老天也会眷顾少数一方。
一身红艳艳嫁衣的凤蝶先来到我假扮的烟色面前行个礼,感谢我来参加比赛,之后她不在看我一眼走到烟色面前,牵起他的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个画面感动的我眼泪在肚子里哗哗的流。全场都为这个结局再次沸腾起来。
在众人的惊叹声中,烟色凝望一身新娘装的凤蝶,今夜的她美得令人心醉。许久烟色才慢慢放低视线,偷瞄了我这边一眼,又看向台下喧哗的人群,他深呼吸,拉着凤蝶的手带她跑下露台。凤蝶一脸茫然,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烟色带着她跑,她就跟着跑。张刺史一见这情形立刻从震惊中醒来,抖着手结巴着要喊人拿人。我抢先一步,将他挡在身后,对台下的人群高呼:“多么有朝气的年轻人,去吧、去吧,本王祝你们白头到老。”
我这么一喊话,人群很快闪出条道,烟色不在举步维艰的往外挤,而是拉着凤蝶跑出灯会,一刻不停的朝指定地点奔去。凤蝶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问:“干嘛跑的这么急?这是去哪里?”
烟色头前也气喘吁吁的说:“张刺史突然对你改变主意绝对不是因为发善心,这灯会是为了讨好王爷而举办的,他想让你嫁入王府,为他跟皇室结下姻亲,现在我赢了比赛他岂会善罢甘休。这会儿人多,为了顾及面子他不敢怎样,可一旦散场……我们要趁现在走的越远越好。”
说话间,烟色带凤蝶来到巷口,上了 极 准备好的马车。今天是端午节,我下令不关城门,极 的手下扮成车夫,拉他二人马不停蹄的出城。在看我这边,烟色一离开,台子就让给戏班的人表演,继续娱乐百姓,而我要到对面的酒楼高坐,边喝小酒边看台上的戏。酒席是张刺史准备的,他自然要跟着过来,可我没有上楼,而是穿堂来到后院,在没有外人的地方停下,一巴掌把身边里的假山拍成粉末,张刺史本就战战兢兢,见我突然翻脸,吓得噗嗵一声跪在地上,频频说:“下官该死、下官该死……”
我忍住笑意,气愤的指着他,“你是该死。这么点事都没办好!”我停顿一下,改用怨恨的口吻说:“好大的胆子敢跟本王抢儿媳妇,活腻味了!备马,本王要亲自把他们抓回来。”
张刺史闻言赶忙直起身,说:“不敢劳烦王爷大驾,下官这就派人去追。”
我凶道:“你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一边呆着去。”
张刺史吓得抖如筛糠,不敢在冒头。我和北、极、光等人在张刺史视线内都一身杀气的离去。
被吓得腿发软,但还是随后跟出来,见我上马,真亲自追去。他再摸自己的脖子满是汗水,回想方才的话,他又是一身冷汗。嘴里直嘀咕:“幸好当初做了正确的选择,这要是被逍遥王记仇,八个脑袋都不够掉的。可也奇怪,小王爷是事先知道答案才能不假思索的猜出灯谜,那小子怎么也不走脑子似地知道答案?难道真是个才子?”张刺史想想也不尽然,“猜灯谜而已,又不是作诗、对对,哪能试出真本事。”
他一个人胡乱琢磨时,有手下告诉他:“大人,那人和逍遥王住在同一间庙里。”
“哦?有这种事。原来如此,他一定是在庙里偷看过答案。哼哼……” 张刺史冷笑两声:“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惹脑了逍遥王还能有他的小命!”
张刺史一边安抚自己受惊的心,一面幸灾乐祸。“王爷都亲自出马,人一定能抓回来,老夫和王爷做亲家的事还是有戏。”张刺史立刻谋划王爷带回人后的事。凤蝶的选择让他很被动,可算是致命一击,他得让凤蝶回心转意,这时他想起凤蝶的弟弟,立刻让人去找,这才发现人已经不见了。张刺史顿感不妙。
——
“哈哈哈……”
出了城门,北、极、光因刚刚的戏终于笑出声。其实我在指责张刺史时已经憋坏了,想笑不敢笑,这会儿没了外人,我是笑的最欢的一个。
北说:“这回他可是人财两失。”
我说:“那是他活该,刚才我就说了,谁让他打我儿媳妇的主意。”
光说:“可惜他不理解你这句话的意思。”
我说:“管他呢。你们可要把下面的戏演好。”
我们一人一匹马很容易追上乘车的烟色,所以我刻意把马的速度放慢,我要先观察一下状况,如果可能我也不希望上演下一幕。在感应区中,只见飞奔的马车一路颠簸的厉害,凤蝶不安的靠在烟色怀里。十指和烟色的手指紧紧扣在一起,她一脸忐忑的问:“这是要去哪里?”
烟色对她说:“我已经请人把你弟弟带出城,现在是赶去与他汇合。之后你和他要改名换姓远走高飞。”
凤蝶扬头不解的问:“那你呢?”
“我……我不和你们走。”
“为什么?你不要我了?”凤蝶紧张的坐起身,紧盯烟色。
烟色偏过头回避她的视线。“对不起,我……我不合适你,不能给你幸福。”
凤蝶睁大双眼,凝视烟色好一阵才问:“为什么要这么说?你既然不想要我为何还来?”
“我不能让你嫁给烟色。”
“为什么?”
“这个灯会是个局,你只是张刺史为了讨逍遥王欢心的礼物。”
“礼物?对,你之前也是这么说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我和王爷他们住在同一间庙里,无意中听到的。”
“可义父对我不是这么说的。是小王爷中意我在先,他才想从中做媒,如果只是个礼物,怎会摆下招亲会?”
“这……”烟色被问住。
凤蝶黯然神伤的低下头。“你一直对我若即若离,我没怪过你,我知道我这样的身份你是需要时间来斟酌。你来参加灯会表示你已经想清楚,你是在意我的。既然你能为了我而和小王爷擂台竞争,那么我也为了你甘愿放弃荣华富贵,可现在……” 凤蝶哽咽了。“你好残忍……”
面对凤蝶的控诉,烟色慌了,“我……我不是要断送你的幸福。我、我只是想你嫁得幸福。如果是其他王孙公子也就算了,烟色他……他配不上你。”
“配不上我。你觉得这个理由能成立吗?我是什么身份,会让一个小王爷配不上?”
“如果他出生在皇室没有问题,可他是……”
“他是一个边城出生的娈童。”
“你知道!”
“这事全天下人都知道。这就是你的理由?”
“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好。如果这就是你对他的看法,那我呢?我可是花满楼头牌艺妓,你难道不觉得我和他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们不一样!”烟色激动地吼出声。一向说话温和的他,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失态。
凤蝶被烟色突来的吼声吓住,而真正震撼她的是烟色满脸的痛苦、焦急和不知如何是好。
千言万语都堆砌在烟色喉咙中,边城的生活是他永远的魔障,他不知该怎样让凤蝶明白,他这条跳过龙门的鱼并没有变成龙,跟着他只会被人指指点点。他都快三十了,一事无成,到现在还被‘主人’庇护着,他这种废物怎么可能给一个女子幸福。他没有那个自信。“你们不一样……”烟色除了无力的重复这句话,他不知该说什么。
“有什么不一样?都是苦命人。”凤蝶说的哀切。
烟色迷惑了,他仿佛感受到一丝被理解的快慰,可他很快提醒自己不可以眷恋这种感觉,会坏事的。他放柔声音,语重心长的说:“你不是男人,也不是娼妓,你不会明白那种感受。凤蝶你只是艺妓,你还有机会过上正常女子的生活,你——啊!”
马车突然减速,烟色和凤蝶纷纷向前栽去,幸好马车不大,他们本能抓住两旁的边框,稳住前倾的身子。
烟色和凤蝶在车内的对话我听得一清二楚,烟色果然因为自己的过去在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