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行云转而反手一掌抵在谢玄衣背上,满面涨得通红,竟是以毕生功力在替谢玄衣疗伤。
“哈哈哈!谢玄衣,我怎会让你如愿!”
卫行云厉声长笑,满头青丝随即被浑身迸出的真气高高扬起。
本是心脉衰竭的谢玄衣在接受了对方如此浑厚的真气之後,脸色顿转红润。
他微微睁开眼,墨色的瞳仁里沈淀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
经过三日三夜不眠不休的激战之後,勤王军终於将一度强悍无比的北境叛军逼到了绝路。
精疲力竭,粮草殆尽的四万名北军将士被围在三途滩,身後是滚滚的阿难江,而前面则是全副武装的勤王军。
谢潜龙第一次觉得这麽累,他抱著伤口不断滴血的谢潜鱼,至此,仍不愿承认现实。
“哥,你听我说,龙翔那边我早就勾连好了,只要我们发个焰火信号,他们的大军很快就会过来救援咱们的,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反败为胜,还可以……”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了谢潜龙憔悴却依旧漂亮的脸上。
谢潜鱼肩上的血顺著手臂一直淌到手腕,乃至流到指间,他垂著布满鲜血,不断颤抖的手,金眸中充满了愤怒。
“潜龙!我说过永远别提叛国之事!死则死矣,有哥来陪你,你怕什麽?!”
谢潜龙捂了把脸,垂下眼帘,继而却又温柔万分地轻轻搂住了谢潜鱼的腰。
“哥,你知道我不是怕死,我只是不甘心。只要留下的实力,总有一天,我们能光明正大地走升龙台的,不是吗?”
谢潜鱼苦笑了一声,忽然抬手抚了抚谢潜龙不同与自己的一头黑丝。
“难道还要让这样没有意义的仇恨再持续下去吧?算了吧,潜龙,二哥都死了,他根本就是无辜的,我们做了这样的事,已算是狠狠报复过了。”谢潜鱼默然片刻,金眸中倏忽有了点点泪光。
他迅速地背转了身,压低嗓子说道,“还有这麽多跟著你我兄弟作乱的将士们,他们也是无辜的。我们不能再害他们了。我这就出去请降,或许他们能看在大家都流著谢家人血脉的份上,饶你我兄弟一命。谢玄衣是我杀的……至少,能饶你一命。”
谢潜龙一听谢潜鱼便要这般去自投罗网,立即大叫了起来,“不许去!我不许你去!”
他疯狂地拉扯住谢潜鱼的袍铠,泪流满面。
“哥,我知错了,我们不叛国也不降,你别丢下我!”
谢潜龙泣不成声地拽住谢潜鱼,进而搂住他的脖子,两人紧紧地拥吻在了一起。
大帐外的冷风正劲,啸然作响。
谢潜鱼一直等到谢潜龙放开自己,这才猛地推开了对方,将他交给了自己的副将。
“对不起,潜龙,这一次是我负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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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玄衣是圣母……其实也不全然是。= =。
他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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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攻记(三十四 NP帝受)
一股灼灼的真气走遍了自己的四肢百骸,胸腑之间不适的痛楚也在慢慢减轻。
谢玄衣长长地舒了口气,心中暗自欣喜,卫行云内力深厚,如今自己受了他倾力相救,修罗教施在自己身上的克制手法自然破解无疑,而且自己的功力也会由此更为精深。
抵在自己背上的手掌已经移开,谢玄衣料到卫行云此举必然损耗巨大。
他转过了头,眼中不仅闪出一丝惊愕。
“啊,卫大当家,你这是……”
眼前的卫行云满头青丝尽雪,正抱著卫行风的尸骨靠在床头,目光黯淡地望著自己。
卫行云冷冷一笑,声音低微地对谢玄衣说道,“谢玄衣,我怎会让你如愿?陪著行风的人,有我一个便够!哈哈……哈哈,你滚吧,鹰扬之主,天下都是你的,可是我的弟弟永远不会再属於你!”
说著话,已是满头白发的卫行云搂紧了卫行风披著红衣的尸骨,他转过脸,又是一副温柔而深情的模样。
他轻抚著卫行风阴森的骷髅头,柔声说道,“弟弟,咱们让他走吧,有哥在这里陪你就好了,哥永远不会弃你不顾。”
“唉……”谢玄衣轻叹了一声,拾起之前被扔在地上的衣物披上了身。
不错,自己是鹰扬之主,比起儿女情长,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卫大当家,谢某告辞。”
谢玄衣系紧衣带,拱手一揖,目光留恋在卫行风的尸骨上片刻,昂然转了身。
此时的谢玄衣体内内伤初愈,虽然身体仍有些虚弱,不过能自如运转内力的他在这擎天寨中却是如出入无人之境。
山顶冷风猎猎,吹动了谢玄衣身上宽大的灰色衣袍,他负手立在山巅,发鬓飞扬,眉宇深锁。
眼前山川茫茫,天地渺渺,更让人深觉寂寥无垠。
然而这些许的孤独与脆弱在谢玄衣的心中转瞬即逝,他敛起忧郁的目光,神色坚毅地眺望向了远方。
人与天地相较,何其渺小,然而尽其能,发其意,撼天动地,未尝不可!
谢玄衣微微一笑,撕下一缕衣襟将自己散在风中的长发随手挽了起来,飘然下了山。
然而谢玄衣不久之後便听到了叛军在阿难江一败涂地的消息,也听到了国都之中,谢苍穹正在为自己举行七七四十九日的国葬。
念及谢潜鱼与自己之间的种种,谢玄衣微微叹了口气,饮尽了杯中酒水,而想到三弟正在为自己举行的盛大国葬,谢玄衣却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他下山之後,已经知道自己的死讯传遍了全国,不过由於他这几年来一直深居宫中,少有直接参与国政,不管百官也罢,百姓也好,或许早就不寄望他这个皇帝了,现在,正是谢苍穹一举上位的好时机。
而他现在连身上这件衣服都是从卫行云那里拿的,除此之外,更无长物,勿论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令牌,若无信物,自己冒然出现,也不知会不会引起别有用心的人谋害。
此时离七七四十九日的大祭还有三十余日,谢玄衣估摸著自己若加快脚程,或许能在三十日内赶回国都,到时自己亲自面见谢苍穹,或许更为妥当。
只是,现在……
“这位爷,你叫了一壶酒,三斤猪蹄,一共四百文。”
店小二笑呵呵地拿著算盘走到已经吃得差不多的谢玄衣面前,他看这位灰衣客人面相尊贵,气度不凡,必定是个不动声色的有钱人。
“啊,我今日身上不便,可否先行赊欠,以後我再令人还上。”
谢玄衣尴尬地站起来,笑容却不尴尬,仍是那麽款款温和。
只是认钱不认人的店小二那里管得那麽多,虽然刚才谢玄衣在他眼里还颇有“爷”的风度,而现在对方在他眼里却成了个碍他生意的龟孙了。
“嘿,我说孙子,你小子没钱还敢进来吃霸王餐!来啊,兄弟们,上……”
他刚说完话,一堆貌似山贼的夥计们都拥了过来,旁边的看客见这架势纷纷以为看上去十分斯文的谢玄衣这才可要遭殃了。
谢玄衣正叹在自己的治下,光天化日,居然有这般蛮横的酒店夥计,五指一捏,已微微有了怒意。
正当他要君子动手不动口之时,一个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
“干嘛呢,干嘛?都给本捕头让开!”
谢玄衣循声望去,原来来者是一名身著缁衣,身居末品的年轻捕头,这年轻人虎背熊腰,眉目飞扬,长得倒是颇为俊朗刚毅。
这一阶段的虐皇帝差不多完了,接下来是他愉快地一边旅游一边寻攻的路了=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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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攻记(三十五 NP帝受)
年轻捕头听店小二如此这般一说,按著刀柄便望向了站在一边的谢玄衣。
“你就是那个吃霸王餐的?”
谢玄衣半生锦衣玉食,何曾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因为如此丢脸的事受过质问,他微蹙起眉,却因这确实事实之故,只好尴尬万分地点了点头。
“燕捕头您瞧我说的没错吧,这厮就是个吃白食的!”店小二见谢玄衣认了账,连忙对他指指点点。
被唤作燕捕头的年轻人颇有气度地摆了摆手,示意小二暂且闭嘴,他走到谢玄衣面前,端详了对方片刻,这才问道,“你有何解释?”
谢玄衣原以为这捕头会斥责自己一番,却没想到对方只是心平气和地让自己解释。
怎麽解释?这倒是个难题。
谢玄衣垂了垂眼帘,清瘦的面容上露出了一抹歉意的微笑。
“我的钱袋遗落在战乱之中,如今身无分文,饥渴难当,只好行此下策。不过我乃是天宇城人士,家资还算殷足,今写下欠条,日後必当十倍奉还。”
“日後!个个吃霸王餐都说日後,我们这店还要开不开啦!”
那店小二听谢玄衣这麽说,只是不信,重重地用桌布抽在桌子上,不屑地啐了一口。
“你吼什麽吼!本捕头在这里,一切自有本捕头做主,还轮不到你们说话!”
燕捕头转头瞪了那小二一眼,又回头悠悠地再次打量了谢玄衣一番。
眼前这个男人身量颇高,长得非常顺眼,若非对方穿著一身粗旧的灰衣,发鬓也挽得凌乱,显出一副落拓的倒霉样来,或许还真是个家资殷足的大户公子吧。
“罢了罢了,本捕头看你老实,想必不会说假话,这样,这钱我先替你垫付了,你写一张欠条留下,待你回到天宇城之後再送钱来吧。”
虎背熊腰的燕捕头很是大方地摸出钱袋替谢玄衣付了帐,然後又令人取来纸笔让谢玄衣写下欠条。
谢玄衣提笔在手,自然是不能写出自己真实身份的,他想了想,早就了几笔之後,欠款人处写上了谢二。
“好玩,你的名字和我的差不多呢,我叫燕五。谢二兄,你可别忘了你欠燕五这四百文铜钱!”
燕五爽朗地笑著一把扯过欠条收入了怀中,他越看谢玄衣越觉得对方气度卓然,方才受那势利眼小二欺负真是委屈了他。
“自不会忘,待我回家之後,便请阁下来天宇城坐坐。”
谢玄衣少有遇到过燕五这样古道热肠的爽快之人,心中早先的晦气一扫而尽,也随之大笑了起来。
※※※※
一袭素衣的谢苍穹端坐在宗正府的大殿之中,堂下跪著谢潜鱼,谢潜龙两兄弟。
大半个身子都是鲜血的谢潜鱼似乎受了很重的伤,若不是有人在身後押著他,只怕他此时已倒在了地上。
谢潜龙焦急地看著脸色苍白的谢潜鱼,一向高傲不肯服输的他不断地将头捣在地上,恳求身居上位的谢苍穹,“三哥,求你看在我们同宗的份上,你快叫人救救七哥吧……”
谢苍穹板著脸,默默地喝了口茶,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们也知道大家乃是一脉同宗吗?那你们为何要谋害也是你们兄长二哥!”
谢苍穹想到谢玄衣乃是被下跪的两兄弟所害便悲愤交加,他狠狠摔了茶杯,走到谢潜龙面前一脚将他踢翻在地。谢潜龙也知晓谢苍穹与谢玄衣之间手足情深,便似自己与谢潜鱼之间一般,如今对方恼恨成狂,只怕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他定了定神,挣扎著跪了起来,挺直腰板,对谢苍穹说道,“谋反乃至杀害二哥一事,乃是我一个人的意思,七哥也曾劝止我不要如此,只是最後念在与我乃是同胞手足的情分上,他才被迫做出种种大逆不道之事。实际上,他是一点也不想谋害皇上的……”
因为失血过多而昏昏沈沈的谢潜鱼听见谢潜龙这番言语,心中一凉,竭力出声打断了他。
“胡说什麽!我乃北军总帅,谋逆一事非我不能轻举……潜龙,你就别为我遮掩了,这事中你才是最无辜的,要不是哥野心勃勃不知好歹,也不会害你……”
“哥!你胡说什麽!你本就是无辜的啊!”
谢潜龙听见谢潜鱼到现在还这麽维护自己,不仅感动也深感愧疚,若非他性子偏执孤傲,心胸狭隘,他又怎麽会一步错,满盘皆输,自己事败身死倒也罢了,只可惜终究还是连累了他最不想伤害的人。
“无辜!你们谁也不是无辜的!这时候还敢在我眼前演戏,嘿嘿……怎麽,你们这两个畜生以为自己揽了罪名,另一个人我便会放过吗?我可不是宅心仁厚的二哥,他容得你们,我可容不得!”
谢苍穹正要叫人将谢潜鱼与谢潜龙带回牢中拷打泄愤,却见门外一道白色的身影飞快地掠了进来。
来者正是诸位皇子中排行十二的景王谢展翔。
谢展翔虽然也是一身缟素,但是却是白袍白铠,犹自在军中似的,他提著马鞭而入,一见到披头散发的谢潜鱼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三哥,我就说这丑八怪不是我的对手吧!看他现在这样,真是像一条丧家之犬!”
虚弱无力的谢潜鱼听见谢展翔这般的辱骂,只是微微眨了眨金色的眼眸,并没有透露出过多的情绪。
他小时候便是在一边辱骂嘲讽声中长大的,那麽多皇子,除了自己的亲弟弟之外,只有谢玄衣不曾薄待自己,可谁知道,若干年之後,自己居然会忘恩负义至斯。
他忘不了谢玄衣对他的好,也忘不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