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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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宁传-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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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方死士来去无踪不言不语,当年离开京城来西宁的时候德宗皇帝召他入长明殿,告知他无论何时何地遇到何种危险都可以用密令召来死士保他平安。
  这还是他八年来头一次召来这些黑衣黑面的人物,虽然是一向处事冷静泰然的西宁王,此时见了这些人在短短半柱香的时间里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是吃了一惊。
  彦宗定了心神,看着五个跪在自己面前的人,沉声道,“你们就是死士五方?”
  五个人一点头,并未应答。
  彦宗自小就听过五方死士的传闻,历代皇帝在培养选定继任者的时候都会秘密培养五名分别对应着金、木、水、火、土的死士,被选中成为死士的人将被割掉舌头,喂下连心蛊,他们的存在意义从此就是掩藏在暗处,等着主人的召唤,无条件服从主人的任何命令。
  一旦主人遇害或者召唤不来,他们留在宫中密室陶罐里的另一只连心蛊就会被烧死,这样一来留在他们体内的连心蛊就会在忍受着同样痛苦的时候不停的噬咬寄居的心脏,这种死法,可谓是这世上最残忍痛苦的死法之一。
  相对的,若是某一个死士意外死亡或为主人牺牲,那将有新的死士接替,五方死士,永远都是五方。
  彦宗道,“今日召你们,是要你们去做一件事。”
  他看着面前的五颗脑袋,面无表情的说道,“正月十八那天,活着将归羽山庄陆飞鹏的妻儿带到西宁王府。”
  那五人一点头,彦宗缓声道,“命结。”
  两个字音刚落,五道黑夜就倏尔而逝,消失在夜色中。
  彦宗看了眼窗外,又看了看屋内,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他喊了一句,“蒋方!”
  蒋方立即推门进来,道,“王爷?”
  “你可觉得今晚有什么不妥?”
  蒋方想了一想,不知彦宗所问何意,只好答,“属下觉得一切正常。”
  彦宗挑挑眼皮,道,“你下去吧。”
  蒋方觉得彦宗的面色奇怪但来不及细想,想也想不明白,便应了一声是之后下去了。彦宗又看了一眼窗外,心中在想蒋方虽然有些木讷老实,但他武艺高强,有着身为高手过人的敏锐,可那五个人这样来去,他竟丝毫不查不知,五方死士,他握了握拳,不知到底是那个人留在他身边最大的护命符还是最狠的一招棋。
  到了第二日,永安的总长青石来送贺仪,彦宗兴致缺缺的接待了他,问他何故这样早就将贺仪送来。
  这位青石总长不过五十岁,眉目还生的端正,只是看着显老,家中还有个老来子,叫做青崖玉,他出生的时候刚巧是彦宗来西宁的头一年,青石摆了十天的流水宴,全西宁包括彦宗都知道他青石生了个儿子。
  此时彦宗问了,青石便道,“小儿生了病,下官打算带他去远地看病,又怕错过了王爷的生辰,想着还是自己提前送来的好。”
  彦宗淡淡的道,“难为你有心了,中午让原良在悦风楼为你接个风,本王这两日身体有些不适,就不亲自为你洗尘了。”
  青石便推辞道,“王爷费心,只是临行前家中许多事情待处理,王爷要是没有什么吩咐,下官就回去了,不必劳烦原大人作陪。”
  彦宗点点头,道,“好,你且回吧。多管家,让韩大夫包些老参给青总长带回去。”
  多管家‘唉’了一声便去了,青石忙道,“多谢王爷。”
  不多会多总管便拿着包裹好的老参回来了,他笑眯眯的交到青石手上,道,“青大人放心,小公子定会早日康复。”
  青石道,“托王爷洪福,承管家吉言。”
  一时语毕,彦宗又敷衍了几句,青石便回去了。
  青石走后,原良从里处走出来,道,“这青石,倒是看儿子很重。”
  彦宗不说话,只歪在椅子上,挑了挑案几上的香炉。
  原良看他不说话,一时揣测不出彦宗的意思,只好试探的问道,“王爷,永安一带早已对青石怨声载道,他这些年,也是越发的贪心,下官看来,现在已是时候,换个新人了。”
  彦宗开口道,“这件事,交给黄安权去办,记住,一旦开了头,就要斩草除根。”
  他垂着眼睑,看不出喜怒,原良暗暗看了他两眼,低声道,“是。”
作者有话要说:  

  ☆、遇

  西宁这一地向来如此,过了除夕就开始大寒的天气,人都被冻在家中,富贵人家就请了戏班子约了亲友在家中闲乐,热闹在府里头。
  城里城外一片静逸,大雪一下,更是天地之间唯一静。
  一个月前接二连三的灭门案也慢慢被大雪所掩盖,西宁本就是个是非地,多生命案,只是像十四门灭门案这样的骇人听闻的凶杀案算是值得一提的一件,连老人们听说了都直摇头,用一把饱经风霜苍老的嗓音道,二十年前啊,各门派争斗,长平河的河水都被染成了红色,整座城都弥散着血腥气,老百姓足足在家呆了个把月才敢出门,连官老爷,都不敢出来呐。
  二十年前的石焚案就这样因为十四门灭门案而再被世人提起,真真假假,却是再没人能说得清。
  彦宗翻烂了二十年前的地方志,关于石焚案只有寥寥几笔,元盛一十七年,昙门赤玖归羽宗同四族因石焚一书起干戈,血流成河,百姓近月不得出门。
  到底石焚秘籍是一本什么样的书,四族因何争夺却是再无人知晓,连宗同门的现任家主宗昌阳都一概不知,所有与案者都一一故去了,且临死前都不约而同的不曾对子孙提过半个字,宗昌阳曾问过他父亲,得到的是一顿毒打和呵斥。
  他不全信宗昌阳的话,但觉得他说的话确有几分可信,因着归羽山庄的陆飞鹏和宗昌阳说的几乎是一样的话。
  彦宗摔下地方志,看着窗户外面被北风吹得就要折断的梅枝,顿时生了一股子气闷。
  他这边心事重重,那边书房的门却被推开了。
  原来是他的儿子长骕,穿了新衣裳,扭扭捏捏的要给他爹爹看一看。
  彦宗面色软和下来,走过去将儿子拉进屋里头,问他,“怎么一个人来找爹爹?”
  长骕抿着嘴巴一笑,细声细气的道,“这几天都没有看见爹爹了,娘亲说,爹爹该想骕儿了。”
  彦宗将儿子抱起来,转身走到窗边去看,外面天气阴沉着,提防着就要落下雪花片来。他的长骕虽然有个英气威武的名字,却是个温柔善良的孩子,像他故去的生母,那个善良温柔的女人。
  一时间他的整颗心都变柔软了起来,小声的问儿子,“这几日爹爹很忙没有陪过长骕,长骕都和娘亲做了些什么?”
  怀中的小儿开心的说道,“娘亲给骕儿做了新衣裳。”
  “是这件么?”
  彦宗低头看了看儿子穿的红色小袍子,道,“真好看。”
  长骕眼睛亮亮的,道,“娘亲也给爹爹做了。”
  彦宗一笑,又问他,“还做了些什么?”
  长骕想了想回答道,“还去了寺里,慧中法师爷爷送了我一块玉菩萨,娘亲说,那是让佛祖给开了光的,可以保佑骕儿平安。”
  每年的正月十五荃王妃都会带着长骕去宁颖寺烧香拜佛,求来年平安和顺。彦宗虽不信佛,但还是愿意相信,冥冥之中会有神明保佑他的儿子平平安安。
  三年前彦宗给德宗皇帝写过一封家信,让他在自己去世之后派人将长骕接回京都,不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西宁做一方之王。
  德宗皇帝的回信很快就到了,他答应了。
  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在两封书信中跃然而出,其实这些年在西宁,他自己是恨的,而那个人,分明也是知道的。
  那种恨到底不是仇恨,而是一种不甘心的怨忿吧。
  他李彦宗,向来不是善解人意温柔善良的人,除了面对母后,韩姬和长骕,还有,不知为什么,他又想起了留仙亭的那个人。
  彦宗的思绪从繁杂的公事中逃离出来,乱飘乱荡的瞎想着,连怀中的小儿到底伊伊啊啊的说了些什么,都没有听进脑子里。
  入眼的,是窗外肃杀的一片冷清。
  整个下午彦宗都虚耗在书房内,直到傍晚了荃王妃过来,他才从混沌中清醒,惊觉一个下午都过去了。
  到了晚上原良照例过来汇报公务也被他打发出去不见,吃了晚饭,便去了西苑。
  原良暗暗纳罕,找来蒋方旁敲侧击的打探,结果老实人的确办的都是老实事,一问三不知。
  临走的时候原良忍不住对蒋方说道,“笨极了的侍卫官,最近可没去揽月阁吧?”
  蒋方本想回嘴,但一见原良面上挂着的绝非善意的笑,就一时气短。这个奸险的原大人手里,可还拿捏着自己的尴尬事呢。
  原良很满意的看着他那张嘴结舌的样子,施施然转身离开了。
  蒋方自幼随父亲兄长习武,他性格忠厚老实,自进宫一来,就对彦宗忠心耿耿,只要是彦宗吩咐给他做的事情,他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去做,这么多年除了亲眷,彦宗也就离他最近,他虽不似原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但武功好,忠心,作为一个侍卫官这也就够了。
  原良就不同了,他原就是西宁人,好容易考取功名进了京都可之后不到三年又被德宗皇帝派至西宁为彦宗所用,他在彦宗手下做事也算是勤勤恳恳,但心中多得是各样主意,在西宁的这八年,能做到不动声色的不知收敛了多少钱财,将宅子修的怎样精美,而这些彦宗都能够闻之而不问。
  他的那些玲珑心思啊,蒋方傻头傻脑到底不会明白。
  过了夜早起,果然下了大雪,足足有半尺深,彦宗起的早,听到声响怀里的人也忙起了身,问道,“王爷这就要起来了?”
  彦宗怀里的人就是那新近被人送进来的小倌,叫夏茗,彦宗不喜欢这个名字,从不叫他名姓,只叫他你。
  自此府中下人也不叫他夏茗小公子,但叫他小公子。
  彦宗“嗯”了一身,就喊来下人伺候起床。
  夏茗忙披了长袍,跪在床上替彦宗穿起了衣服。穿妥当了,他也不敢再上床睡觉,只立在一边看丫鬟们伺候彦宗梳洗。
  彦宗看了眼门外正在扫雪的下人,目光扫了扫还穿的单薄的人,冷声道,“天这样寒,要是不起床,就躺着去吧。”
  夏茗一愣,彦宗虽然来自己这还算勤快,但鲜少和自己说话,他心里也明白,王爷来的勤快,只是为了床笫之欢,对自己,怕是没什么感情的。一时听到彦宗问自己话,半天才答道,“是,奴家这就去睡。”
  他老老实实的躺回床上,等着彦宗出去。
  彦宗穿戴整齐,脚已走到了门口,却也折返了回来,对床上的人道,“你来王府多久了?”
  床上的人忙道,“一个半月。”
  彦宗道,“起床,本王带你去湖心亭看雪。”
  他话一说完,就转身出去了,对跟在身后的管家说,“早饭过后备上马车带他在南门等本王。”
  多管家应了是,便停住脚步待彦宗走远了再折返回去对夏茗说一会王爷带他出游的事。
  夏茗已穿好衣裳,多管家吩咐了他几件随王爷出游要注意的事项,他一一记下,又向管家道了谢。
  多管家笑笑,让人给他送来一件鲜亮的水貂皮的披风。
  早饭过后,日头升了起来,彦宗果然带着夏茗出了门。
  彦宗所说的湖心亭在城郊,那里是长平河最宽阔的区段,一眼看去,几乎望不到边际,算是河中之湖,名字叫做普渡。
  他们马车到的时候,亭中竟然已经有了人。
  蒋方问道,“王爷,要不要、”
  彦宗知道他的意思,道,“去看看是什么人。”
  蒋方应了是,下马向湖心亭走去。
  过了一会儿,蒋方连跑带走的回来了,急声道,“王爷,简直太巧了,是上次同您去留仙亭喝酒的那人!”
  “哦,”彦宗来了兴致,走下马车,边走边问,“那人和谁一起?”
  “他说是他表哥,两个人,凿开了冰面,在钓鱼呢!”
  蒋方说的新奇,一边应着彦宗,一边将车里的夏茗也接了下来。
  彦宗头也没回,走在前头。
  离湖心亭还有好几步之遥,就见正在垂钓的一人转过头来。
  果然是那个人,他这一次穿了一件大狐狸毛领子银灰色缎面的棉袄,坐在满是积雪的亭子边上,越发衬得唇红齿白黑发黑眼,漂亮的不可方物。
  彦宗面上淡然的瞧了瞧他,走到跟前了开口讲话语气也是一样的淡然,道,“温公子,真是巧的很。”
  温公子站起身来,鞠躬作揖,道,“兄长好。”他问着好,脸上带着三分笑意,又微微偏过脑袋看了看身边还在目不转睛盯着鱼线的高个子男人道,“这位是我表哥。”
  彦宗看了看他那表哥的背影,看穿着打扮是一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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