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恢复中的相柳。
「你们要让相柳复活,而后向所有的炎黄子孙讨还公道?]秦灿惊道。
章殊露出一副「终于让你猜到了]的表情:「我有扈氏一族,沉默了这么久,等的就是这一天!]
「章殊!]秦灿大声呵斥道:「不要执迷不悟了,这是多久之前的事情?现在大家都过得好好的,你们为什么还要执着在这个问题之上?]
「住口!]章殊将手里拄着的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戳,露在斗篷外的那只眼睛,眼里满是怒气。
「你们这种人是没办法理解我们心里的仇恨的!父母兄弟被杀,妻儿被人奴役,子子孙孙都抬不起头来做人,只能像狗一样残喘而活,这样的仇恨,教我们怎么忘记?!]
章殊有些激动,将手里的拐杖在雪地上戳得「啪啪]作响。
秦灿知道他早已陷入仇恨之中,但依然没有放弃:「但是你们在做的事情,经过了这么久这么久,真的能够成功吗?就算是成功了,这天下的炎黄子孙都死光了,于你们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章殊仰首大笑:「秦大人,你难道不知道吗?只要有你在,就能事半功倍,只要有你在这里,相柳恢复起来会更快。]
秦灿脸色一沉,连带着颜璟也露出惊讶。类似的话,他们曾经就听到过,就在千宵受伤、他们带着内丹去找章殊的时候。
「它还能变成人形吗?]
「能,怎么不能!虽然伤了一点修为,但是只要待在县太爷您身边,它恢复起来会很快的。三当家多和大人处处,也会恢复得很好的。]
秦灿皱起眉头:「你到底……对我,还有颜璟做了什么?]停了一停,转头看向身后的三珠树一眼,又转了回来:「还有这三珠树……]
章殊经过刚才短暂的激动,情绪又平复了下来,像是看着已经落在陷阱里的猎物那样,用着悠哉有余的语气道:「「三珠树],自然是有其重要的用处,而你们,当然也是不可或缺的关键,我的故事还没有说完呢,你们不打算听了吗?]
秦灿不再出声,听章殊继续说下去,面上的表情虽然不变,暗地却已经紧咬了牙根,缩在衣袖里紧紧握成拳头。
——受尽屈辱,失去了所有尊严的「有扈氏]一族,心里满怀着仇恨。他们懂得玄门之术,知道只要魂魄未散尽,血肉身躯可以再塑,他们的神明也可以再度复活,不论是要花上几百甚至几千年,只要他们的神明复活,便能报这灭族之仇。
再塑相柳的血肉之躯,最好的办法就是以血养血,他们可以弄来尸骸,但是相柳的血肉之躯被深埋在了地底,要挖开,仅凭他们的能力,不知要花上多久。
于是尝试了各种方法后,他们突然发现「三珠树]的生命力极强,它不是人间凡物,就算迷离赤水,只需要天地间的灵气便可以存活。
更重要的是,长成的三珠树,根须可以直达地底深处,于是他们将尸骸堆在三珠树的根部,利用其根须将血肉养分送到地下。
秦灿这下终于明白了,关于那本手抄的奇花异草志上为什么之前的描述和记载大部分都正确,但最后一页关于三珠树的描写却是错误的。
「我在你的破庙中发现了几本没有装订成册的奇花异草志的纸页,可以确定这本东西就是你散播出去的,你利用世人对于长生不老的渴求,暗地里做了你的帮凶。]
章殊点点头:「刚见你时,只当你是个扶不上墙的纨裤子弟,没想到秦大人你当了这大半年的知县,人倒是机灵了不少,若不是相柳因为你的关系而不受我的控制,否则,老夫还想躲在暗处多看看你像只无头苍蝇那样乱转。]
秦灿摇了摇头:「章殊先生……镇上的人都当你是活神仙,因为你虽然脾气古怪,却能医治各种怪病,甚至可以起死回生……]说着,手指着身后的尸坑怒道:「但这数以万计、莫名其妙付出生命的人,你难道心里就没有过恐惧和不安?]
章殊却嗤之以鼻,撇开头去不屑一顾地轻笑,然后沉下脸,语气阴冷地说道:「我有扈氏一族所受的耻辱与伤害,便是这天底下最大的冤屈!我有扈氏一族的仇人便是混沌了这八荒四海、华夏九州最大的罪人!]
章殊散播了那本手抄本,希望有无知的人会相信上面的描述,为了追求长生不老而落入他们圈套,实则是帮助他们利用同胞的血肉恢复相柳的肉躯。
而确实有这样的人存在,为了长生不老,连家人都可以舍弃的陈培元便是其一,但这样的人并不在多数。
毕竟三珠树难求,虽然云龙山里就有一棵,但因为云龙山这棵三珠树下埋葬的就是相柳的血肉之躯,加上三珠树的金枝玉叶本就罕见,太多人知道,反而坏事。
所以章殊在其周围一圈都布了阵法,还豢养了那些死尸当做看守,若是有人闯入结界,便会昏迷。
运气好,若是没有被那些死尸发现,便留得一条性命,只是醒来之后会失去先前所见的记忆;若是运气不好被那些死尸发现,便就成了树下冤魂之一。
久而久之,在云龙山深处失踪的人越来越多。遇到过死尸,但留了一条性命的人,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山林里,却忘了先前发生的事情,种种怪异,口口相传,最后在众人口中统一成了一个说法——
「云龙山里住着山神,山神不喜欢凡人打扰它的清静,一旦有人闯入,便会成为山神的看门兽的食物。]
几百年、几千年流传下来,于是变成今日谈起云龙山的深处便个个色变,唯恐躲之不及的情况。
那个晚上,岑熙被阿义挟持着进到云龙山深处,阿义一路慌不择路地往深山里奔逃,颜璟和乌巍先后追着他们进到深山里,秦灿也追了进去,却因为对四周不熟,脚程又不快,半路迷了路。
然后他们几个人一定都先后闯进了这里。
只是……
当时颜璟回想起一些记忆,说他当时似乎看到岑熙已经失去了意识,章殊双手提着他的衣襟,不知道要对他做什么……可既然颜璟看到了不可告人之事,他们为什么没有杀掉他,而是将他搬离了那里,连自己也是……
秦灿觉出其中的怪异,问道:「那个晚上,我们三个人都闯进了这里,为什么你留下了我和颜璟的性命,却独独取走了岑熙的性命?颜璟看到当时已经昏迷不醒的岑熙和你在一起,你到底做了什么?是不是……是不是当时岑熙他……]
秦灿的声音哽在喉咙里。那个假设,每每想起都让他被自责和内疚淹没。
也许岑熙根本没有死,只是误服了沉忧、呈现假死的状态……
章殊却道:「老夫不是已经说了,虽然老夫的话不可全信,但有些话未必说的是假话。你那个朋友确实死了,只不过,他的死还是因你的关系,若非如此,颜三当家当时也找不到更合适的身体……,所以说,这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秦灿惊讶之下,向后趔趄了一步:「你说什么?]
章殊便又重复了一遍:「老夫的意思是,你的朋友确实因你而死,只不过,这个人如果不是因为你,可能此刻早已经在三珠树下尸骨全无,不会阴错阳差地又救了颜三当家……,而不杀你们,自然是有理由的。]
「什么理由?]秦灿追问道。
于是章殊出言点醒:「老夫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
「三当家多和你待在一起的话,他也会恢复得很快的。]
这一说,秦灿表情一凛。
「你说相柳的魂魄只留下一点,需要蓄养才能恢复,你难道是让它附在了人的身上,以此来养它的魂魄?]他之前猜测的,颜璟身上的九头蛇刺青就是相柳,看来是猜对了。
只是章殊没有完全同意:「你说对了一半……虞老大和万老二认识他的时候并不在云龙山,为什么后来会跑到这里?他还没被村民打死的时候,为什么不怕相柳的血液?为什么会大半夜的跑到这里来?又为什么会有妖邪神明一样的能力?你真的认为这是因为被相柳的魂魄附身?]
秦灿愣了一愣,蓦地看向颜璟。
颜璟在听了章殊的话之后,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相柳的血液为其塑了一个身体,皮肤底下似有什么像长长的虫子一样的在突起游动。
他动了动手指,有黑色的液体渗出皮肤,一点点滴下来,落到了地上之后,并没有没入泥地里,而是滚向颜璟的脚,复又钻进他的身体,成为其中一部分。
颜璟呐呐说道:「大哥曾和我说过——那个时候因为灾荒,没吃没喝,我们几个漫无目的地乱走,但冥冥之中又像是被什么指引着,明明应该往富饶的南方走,却偏偏朝着相反的方向,往更贫瘠的云龙山而来。到了云龙山这里,我就不肯走了,说什么都要留下来,于是他们和其他灾民这才在云龙山上安营扎寨,当起了山贼……]珍惜資源,禁止傳播
章殊说道:「你在破庙前打开的那个坛子,其实里面装着其他收集来的相柳的魂魄……]
颜璟眼睛亮了一下,似乎从那天之后,自己身上便越来越不对劲。想到这里,他抬头看向章殊:「难道说……]
章殊咧着嘴笑,点了点头:「没错,相柳的魂魄并没有附在你的身上,你身上会有那些怪异的变化,是因为……你就是相柳。]
第七章
「不!]颜璟有些不能接受地大声反驳了一声,而秦灿则已经完全愣住。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颜璟说自己是妖的时候,自己还安慰他不要多想,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颜璟不是凡人,而是远古的凶神相柳!
「要养魂,最好的方法就是用天地灵气和万物灵长的魂魄来养,起初我们确实是让相柳那一点元神转世成人,久而久之,连它自己都把自己当成了人。但不管怎么样,相柳终究是相柳。
「那个晚上,我遇到了误闯进这里的岑熙,感觉到他身上有很微弱的龙气,这样的人的魂魄用来养相柳的魂魄再好不过。
「我刚把岑熙的魂魄抽出来,和那个坛子里相柳其他的魂魄放在一起,身体正要丢到三珠树下当成养料,颜三当家却在这个时候闯了进来,倒下前还叫了一声「岑公子]。——
「既然是颜三当家要找的人,那就留个全尸好了,没想到我就这么一想,反而倒是给后来受伤的颜三当家提供了一个便利。
——「当时你被乌巍偷袭,身受重伤,如果不马上给你找个新的身躯,好不容易养到现在的元神就要前功尽弃了。好在那个叫岑熙的人的身体还能用,所以,那个时候我说的话并没有错,移魂需要魂死之身,那具旧身体里确实没有魂魄。
「随着相柳的血肉之躯渐渐复原,其他魂魄也一一找回,它终会恢复本性。而颜三当家你之前所做的那些怪异举动,便是你的元神和你的魂魄在彼此呼唤寻找的最好证明……]
「信口雌黄!]秦灿打断了章殊的话:「章殊,你已经疯魔了,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颜璟他是人,他有七情六欲,虽然平时行事张扬霸道,但他心里也有善良的地方,根本不是你们所信奉、帮着共工为虎作伥的凶神!]
「闭嘴!我有扈氏一族的神明,岂容你亵渎?!]
章殊抬手,将手里的拐杖一举,他们身后三珠树下的尸坑里,顷刻旋起三道黑色的水柱,蛇一样高高扬起,里头还卷着人的尸骨残骸,对着秦灿,仿佛随时就要俯冲下来。
颜璟见状将手抬起,眸底红光隐现,四周蓦地刮起一阵巨风,掀起地上的积雪,迷住人的视线,而那从尸坑里扬起的三道水柱,像是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一点点扯了下来。
眼见着那三股水柱就要完全被压下去,章殊将手隔空画了一个圆,五指成鹰爪,像是要抓取什么那样往回收,那快要被压下去的三道水柱再又起来。啭傤咇究
两股力量彼此抗衡胶着了片刻,章殊自知不敌,撤去法力收回手来,那三道水柱失去力量的支撑:「哗]的一下碎散,纷纷洒洒地落下来。
「秦大人,像你这样的贵人会跑到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说不定也是上天助我「有扈氏]一族,你身上的龙气可以帮助相柳恢复,故而那个晚上你闯进来,我留着你,并没有立刻杀你。
「但没想到——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你居然会喜欢上这只凶神,而上古凶神还对你这个凡人动情,竟然为你做到这种地步……本来不该这么早就将相柳唤醒的,但谁想养魂的这数千年间,竟然让相柳有了凡人的思想,还生出了情欲,几次都不惜舍弃自己来救你……]
章殊说着,从袖袋里掏出几张符纸:「这些东西统统都不该留,相柳便是相柳,如何能有凡人的思想?!]
手一抖,那几张符纸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