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听阿玉时刻招呼她母女当心,不由得好笑道:“少年人有此好心确也少见,你尽管赶鸟就是!”
再过半刻,阿玉已见到她二人身形,宋敏一脚踏上断了的蛇尾,忽然惊叫一声,同时跃起,害得她妈妈骂道:“走路不带眼睛,偏要大惊小怪。”
却闻宋敏撒娇地“唔”了一声。
阿玉巴不得有此一骂,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宋敏又叱一声:“小子你还敢笑!”
阿玉暗叹一声,这姑娘呀要是多向她娘学点礼貌就好了。
果然那妇人立即停步叱道:“敏儿不得无理!”
宋敏不服道:“妈最是偏心,前几天你还对敏儿说,若见男人就骂他是小子哩,这时怎又不让骂了?”
那妇人恨恨道:“你可是痴的?这位是你的恩公呀!”
阿玉忙介面道:“前辈过奖,小子不敢!”
宋敏“噗嗤”一笑道:“你也自称小子啦,这可不能怪我,量透你也是不敢哪,你在神驰桥替我解围,我在龙虎关替你解困,还替你带路,说起来已是你多占了便宜!”
那妇人对她这位宝贝女儿敢情是无法管教,气得只是连哼,好容
易等她吱吱喳喳把话说完,才向阿玉道:“小妮子惯成这样,请相公休怪。”
阿玉最不懂得客套,急还她一揖道:“大娘说哪里话来?小子正该多聆教益才是。”
话声甫落,宋敏又介面说一声:“是啊!”
她说了这一声,岂不是说阿玉应该向她请益?宋大娘狠狠瞪她女儿一眼,叱道:“疯丫头,还不先回去,准备款待贵客!”
阿玉连称不敢当,宋敏已经“噗嗤”几声痴笑,一腾身上了树梢,又叫道:“好啊,这回树林已开了天窗,比往时好走得多了!”
在吃吃笑声中,愈走愈远。。
宋大娘骂走了她女儿,却轻轻摇头对阿玉苦笑道:“我这敏儿白白长有十八岁,就是没心没肝的那样疯痴,要不是相公豁达,真要说她是个怪物了。。”
阿玉忙笑道:“大娘好说,敏姊姊有一副好心肠。”
宋大娘听阿玉称她女儿为姊,面露喜容道:“方才敏儿回来,说相公要寻找恶魔嘴我还斥她不该带相公走‘绝色林’这条路,生怕相公遇上毒蟒。。她尽说相公艺业超人,不会有事,来这里一看,果然被这痴丫头说中了。”
阿玉连忙又谦逊不敢,宋大娘又道:“相公轻易除去这条毒蟒‘绝色林’的小鸟从此不会再被它吞噬了。。寒舍就在此不远,请即移步前往。。”
阿玉忙道:“小子理当晋谒府上,但这里的事还未毕。”
宋大娘诧道:“相公还有甚么事?”
阿玉指著眈眈下视的小鸟,她:“这些小东西不知为何要与毒蟒拚命,我杀蟒之后,它们还要下来啄食。”
宋大娘道:“就让它们吃个够又何妨?”
阿玉道:“我杀蟒用的是化血刀,蟒肉已经有毒哪能吃得?只好守候蟒尸化尽,掩埋后才能走。”
宋大娘不禁暗赞这少年心地纯厚,点头说一声:“原来如此。”
想了一想,又道:“也难怪这伙林乐鸟要和毒蟒拚命,这树林本是它们的巢穴,它们乐于栖息在阴暗底下,不愿飞往别处树林,终日啾啾呢喃,歌唱自娱。。”
阿玉赞道:“难怪叫做林乐鸟。”
宋大娘又道:“我家迁来这里头几年,不知林里有这种小鸟,只听一阵阵笙歌似声音传出林外,倒也使人心旷神怡,直到前年,拙夫带
了敏儿穿林而过,忽见这条长蟒与一大群小鸟厮拚,才想起悦耳的笙歌原是小鸟唱出。当时也射了毒蟒两箭,却是无法伤它,几乎还陪上敏儿一条小命。”
阿玉禁不住惊叫连声,宋大娘又道:“从那时候起,林乐鸟再也不唱悦耳的歌声,反而凄婉欲绝地啾啾哀鸣,每隔几天就与毒蟒厮拚一回,每回的方位处所虽是不同,但厮杀时风动树摇,很容易察觉。拙夫经藏身暗处偷窥多次,见林乐鸟死伤枕藉,却是爱莫能助。。”
阿玉听了这一番话,联想到自己一家原是融融乐乐,哪知一夜之间便烟消云散,还不是与这林乐鸟遭遇相同?伤心人偏遇伤心事,不由得向林乐鸟多看几眼。
宋大娘看一看蟒尸,见它已将化尽,腥臭的腐水浸淫到十丈方圆的地面,眉头一皱道:“这蟒尸太长,往哪里找土来掩埋?不如用这些已经折断的树,砍些树木把它盖住,林乐鸟也无法爬进去吃。”
宋大娘被她一语提醒,说一声:“大娘说得是,这个让小子来做。”
拔出软剑在树上一阵乱砍,将树枝、树干移来,堆在蟒尸上面。
不消多时,已造成一座大大的树冢,把尸水遮掩得不露半点痕迹。
宋大娘见阿玉手上那柄利器,当时满脸错愕,留神看他挥剑的手法,待他做好树冢,忍不住问道:“相公这柄软剑可有个名称?”
阿玉被问得一怔!道:“这剑是在一位死去的老人身上得来,不知道该叫做甚么名称?”
宋大娘神色大震,急急问道:“那老人长相甚么样子?”
阿玉暗地称奇,但仍将异人形相与当时的情形详为描述。
宋大娘满脸骇异的神情,仔细打量阿玉,道:“相公的剑能否借我看一看?”
阿玉由宋大娘神情看来,知她一定认识这支软剑,反正就给她看也没有关系,当即垂下剑尖,倒提剑柄,送将过去,道:“大娘请看。”
宋大娘微微一笑,却一把夺过阿玉手上的软剑,道:“年轻人真是不经事,难道不怕我把你杀了?”
阿玉笑道:“大娘为何要杀我?”
宋大娘正色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武林人物对于宝刀、宝剑、秘笈、灵药,何等珍惜慎重?我这时虽未能确定你这支是不是武林上轰传的绕指剑但由你方才砍树时已见这剑锋利,倘若我接剑时就势一
挥,你怎生躲得?”
阿玉被她说得一怔!勉强笑道:“我知道大娘不会杀我。”
宋大娘道:“你怎能这样肯定?要知世上貌慈心毒,笑里藏刀的人很多,见财起意的还在其次,我固然不杀你,但照你这样轻信一位陌生人,将利器交到别人手上,总会有一天遇上凶狠的人把你杀了!”
阿玉被说得心胆俱寒,忙说一声:“是,小子受教了。”
宋大娘微微一笑,运起内力一震,一柄软搭搭的长剑就振的笔直!
左手轻弹剑身,发出锵锵的声音,仔细察看剑柄,忽然面露喜容,自言自语道:“正是绕指剑,正是绕指剑。。”
把玩片刻,才对阿玉道:“确是那武林共羡的宝剑,这支宝剑早就落在寒山‘独孤老人’之手,几十年来正邪两派丧命在这剑下的人已不知多少。。”
阿玉诧道:“邪派的人倒也罢了,正派的人为何也要被杀?”
宋大娘道:“‘独孤老人’的艺业可说是世无匹敌,尤其他无意中得到此剑更是如虎添翼,但是这个人个性孤僻,凡事是邪是正?全凭当时的爱憎而定。所以,他不但杀邪派人,也杀正派人,甚至于他亲生女儿也要杀!”
阿玉不觉惊叫起一声:“哎呀!”
宋大娘笑道:“这有甚么出奇?你将来在江湖上行走多了,见事多了,心肠也硬了,那时便是司空见惯,丝毫不以为异。。好了,跟我回去再说,这剑先还给你!”
阿玉听说“独孤老人”居然连亲生女儿也杀,错愕得神魂有点颠倒,见那妇人叫他接剑,立即伸手上前。
哪知宋大娘突然脸色一寒,双目凶光暴长,大叱一声,绕指剑闪电般向阿玉身前削出。
阿玉惊得闪身疾退,几乎撞折一棵树!
他痛的几乎直不起腰来,惊慌中往这森林破洞中往上一跃,踏上树梢,叫道:“你。。你。。”
宋大娘也登上树顶,纵声大笑道:“这时还你个甚么?”
阿玉真是又惊又急,他端的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一位面目慈祥的妇人,居然会骗去他的宝剑,而且立刻反脸为敌。
宋大娘怎知迅速的一剑,竟不能伤害面前这位少年,因而微微一怔!喝一声:“再接老娘几招!”
腰肢一扭,仗剑飞步上前“唰唰唰”一连攻了几剑。
阿玉借力转身,连避几剑,边走边喝道:“宋大娘,你到底是假的还是真的?若不说个明白,恕我阿玉无礼了!”
宋大娘吃吃笑道:“谁不知道我叫做狠心宋大娘?你小子不服,还能怎的?”
但他仍认为那妇人有意相试,因为方才宋大娘已再三对他说过江湖上各种奸诈的事件,若果真要吞没他这支宝剑,早就该把自己一剑砍成两段,何必费这多唇舌?
所以,宋大娘话已说明白,他现在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冷静地站在树端,凝神注视,好像在欣赏宋大娘的剑法,又像专看宋大娘如何进招。
宋大娘见阿玉不先发动攻势,知他心里仍是狐疑,不由得暗叹这少年无知,也暗自佩服这少年镇定,又笑著喝一声,道:“怎不快点上来送死?”
阿玉见她喝而不怒,也就笑笑道:“正等著你来哩。。”
双臂向胸前一环,隐含几个实在教人看不仅的招式,正是那“独孤老人”小册子上的武功。
宋大娘喝一声:“好。”身形一晃,随剑射出,一招“射石没羽”
剑尖疾点阿玉的前额,未待招式用老,腕底一翻,化作“急浪翻舟”
转攻下三路。
再一震玉腕,剑尖幻出一个圆圈,映日生辉,扑到阿玉胸前。
但那阿玉何等乖觉,他见宋大娘身形甫动,剑招已发,俱的虚招,心想:“你这真是劈空剑!”
索性动也不动,以静待变。
要知高手对招全凭气定神闲,敌未动,己不动,敌一动,己先动,制敌机先只在电光石火的一刹那。
阿玉对于宋大娘起手两招,全不加以理会。
宋大娘见第三招“玉镜金花”已快达对方胸前,他依然脚下不七不八,双臂不动,不禁暗骂一声:“真是找死!”
直待第三招的剑尖仅距胸前数寸,阿玉才突然上躯一折,斜走两尺,单臂一挥,击正绕指剑的剑身!
“当”地一声响,那被宋大娘以内力抖得笔直的剑身,经这一击,竟弯过一边,右腕受震,宝剑几乎脱掌飞去。
但她到底久经大敌,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机中,以剑身为轴,居然借一弹之力,飘出丈余。
说起来还是阿玉心存忠厚,手下留情,要不然在宋大娘身子悬空
的时候,双臂并发,哪怕不把她立毙树下?
再不然,挥臂击剑的时候,另一条臂膀再向她背上一扫,也要把她打得腰断骨折,五内崩裂,飞出十几丈外。
这时,阿玉虽然一招得势,却不肯上前进招,只是笑说一声:“宋大娘,要不要再来一招?”
虽仅是一招的接触,宋大娘已知这少年果然身怀绝学,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尤其难得他那份不骄不纵,不亢不卑的神态,更使人钦佩心折,当下笑笑道:“这里不大好打,还是跟我来!”
话声一落,立即施展“塞草如烟”的轻功,踏叶飞奔。
阿玉心想:“莫不是萧老儿那套‘调虎离山’的把戏又来了。。哼哼,难道我还怕你?”
他曾经在九固山被萧老者将他引开,致山寨被贼党乘虚偷袭,死伤多人而深怀戒心。
但他这时只有一人,毋需顾虑,仍然跟后急追。
两人身法都十分迅速,不消多时已走到树林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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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见一块空地上建有几间茅屋。
阿玉恍然大悟,暗道:“原来你带我到这里,打算倚多为胜,但我也不怕,虽然宝剑在你手上,剑鞘仍在我身上哩。”
暗中以内力一振,那剑鞘果然也一样能振得笔直,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挡得住那绕指剑的锋利?
心想:“只要不与绕指剑正面交锋,能攻击持剑的人,也一样有效。”
一念及此,心神大定,毫不犹豫随著宋大娘飘落地面。
忽然一道红影自茅屋里奔出,即闻娇呼一声:“娘,你们怎地来这么快?我炖的山鸽还没有烂透哩。”
阿玉搞不清她母女耍甚么玄虚?不禁愕然止步。
宋大娘忽然回身狂笑道:“好小子,还要不要再打?”
阿玉却道:“这里就是恶魔嘴了?”
宋大娘冷“哼”道:“你自己看呢?”
阿玉抬头四望,极力回想一年之前,但是那天隆冬,又是风雪交加。。
在危急逃命时刻,一切都不甚清晰。。
而此刻风和日丽,万里无云,远山近树,清清楚楚。。
阿玉实在无法将此地与一年前和田阿姨来过的地方,作任何的联想。
这里果然是个方圆十余里的大洞穴。
走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