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阿喜回时,宛白已趴在桌子上睡着,丝毫未觉阿喜已经回来。
几日来,因为玄昱找娘们的事,阿喜心里甚为不快,他总有一种把自己害进去的不好预感,晚上睡觉也是恶梦连连,不是玄昱心死肠断,就是月老阴风不散,扰得他一直没能休息好,再加上宛白对他越来越不掩饰的爱意,忽然之间整个身躯被压力笼罩,有些透不过气。
“笨丫头,让我说你什么好?”阿喜见宛白睡得香甜,便将她抱起送回房间,不由觉得好笑,“怕是我真的老了,怎的才发觉我和这丫头已经如此熟悉。”阿喜长叹一声,颇为无奈。
安置好宛白,阿喜便在庭院里慢悠悠地溜达,嗜睡如命的喜神今夜却一点睡意也没有,飞身到屋檐上,静静地望着天上的星光,沉静的目光仿佛看到了比遥远更远的地方。
心如止水。
玄昱脑海里不自觉涌现出这样一个词,无意间路过阿喜的院子,竟看见阿喜静静坐在屋檐上,眸光中透着苍凉,这样的阿喜他之前见过一次,但是今夜的阿喜格外安静,好似不是阿喜又是阿喜。
说不清为什么,玄昱的心里像是被什么揪住一样,想逃离,却忍不住靠近,眨眼间,已经坐在阿喜身边,和他共同欣赏无边夜色。
“看什么呢?”
“星光很美。”
阿喜扭头笑看玄昱一眼,单纯的笑容,清浅的眸光,温暖而俏皮,玄昱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阿喜,竟有些挪不开眼,尴尬地轻咳一声,垂下眼睑,心不在焉地看着庭院里的草木。
“怎么,玄昱也睡不着?”阿喜继续看着星光,听语气,好似心情不错。
玄昱这才意识到,他是有话要对阿喜说的,却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如此闲逸的时刻,总觉得不合时宜。
“没事就回去睡吧。”阿喜轻飘飘地落地,冲着还坐在屋檐上的玄昱摆手,“我困了。”
望着阿喜消失的身影,玄昱心里忽然空落落的,刚刚转好的心情,又变得低落,不禁皱起眉头,我最近是怎么了,堂堂玉帝,难道只有儿女情长?真是可笑。
“呵呵!”宛白手捧“闺房话”,读得津津有味,浑然不觉屋中有人进来。
算起来,宛白和玄昱算是老相识,当年分给玄昱的仙娥中就有宛白,只是他一直不曾记得罢了,而今宛白跟着阿喜住进来,虽然打心眼里不喜欢她,但是看在阿喜的面子也没有必要和她较真。
可是,也不能太过分不是。
玄昱进来有一会儿,宛白竟然丝毫未觉,一脸阴险奸笑地看着不知是什么的书,平日里蔫坏也就不和她计较,今天可是在和他挑衅不成?
“宛白看什么呢?”玄昱面色不善地坐下,淡淡地扫了宛白一眼。
“嗯?啊!”看清来人是玄昱,宛白慌乱地将书掉到地上,手忙脚乱地站起身行礼,吓得浑身发抖,低着脑袋,眼睛却紧紧盯着地上的“闺房话”,生怕玄昱一个好奇,就捡起来翻看。
跟他抢?宛白想想就小腿肚子抽筋,那不是找死么。和他撒娇不让他看?不行啊,玉帝连仙娥都不留宫里,我小宛白活得不耐烦,冲他撒娇岂不是往火坑里跳,死得连渣子都不剩。
怎么办呀!宛白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手心直冒汗,想着要是阿喜回来定会把她活剐,再剁成肉泥,直接扔到蟠桃园里当肥料去,到头来,怕是永世离不开蟠桃园了。
宛白越想越难过,也不管玄昱会不会看“闺房话”,旁若无人地哭起来。我的命真苦,心意还没来及向喜神表露,却快要他带着怨恨给解决了,凭什么我小宛白的命苦到这般田地,还不如自尽了呢。
见宛白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玄昱也琢磨着要怎么教训她,既能让她长记性,又不会让阿喜找他麻烦,办法还没想出来,宛白自个儿倒先哭上了。是胆子太小?还是太会演戏?
被宛白这么一闹,玄昱也不知该怎么开口,这般景象,任谁看了,都会以为是他欺负宛白,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我就说女人太麻烦,宛白就是典型范例,我还没怎么她呢,她先哭起来,烦死了!玄昱终是坐不住,却看见正往屋里巴头的东流,吩咐他,“东流你进来,把她扶起来。”
东流急忙进屋,扶起跪坐在地上的宛白,眼里满是心疼,规劝道,“宛白,玉帝面前,不要失仪。”
“呜”宛白把小脸扎进东流的怀里,“我快要死了,好害怕。”
听宛白说她快死了,东流难以置信地看向玄昱,“宛白是喜神的人,玉帝要三思呀。”
“我三思?”玄昱的脸都绿了,“三思个屁!我话还没说呢,想死就死外边去。”玄昱烦躁地一掌拍在桌子上。
“宛白,你惹玉帝生气了?”东流知晓玄昱没有怎么宛白,稍稍放心,低头问道。
“我就是害怕”宛白也发觉自己的行为太过,将头死死埋在东流的胸前,接着使劲哭,就不信哭不到自家喜神回来。
“滚!”玄昱气极,抓起手边的茶杯就宛白扔过去。
东流搂着宛白躲开飞来的茶杯,只听一声破碎的声响从脚边传来。
最了解玄昱脾气的东流知道玄昱此时的心情十分不好,本应数落宛白几句,让玄昱消气,可是一见宛白可怜兮兮的模样,也不忍开口责骂,三个人僵在那里,十分尴尬。
“怎么了?”阿喜一进屋就发觉气氛不对,看了眼抽泣的宛白,冲着玄昱质问道,“趁我不在,吃宛白豆腐啊。”
“才没有。”玄昱还没开口,宛白就急忙向阿喜辩解,“我怎么会和他哼!”宛白羞红了脸,嘟着嘴,生气得站在一边。
好不容易等到阿喜回来,玄昱心想这事终于可以结束,屁股都坐疼了,刚要开口,谁料宛白那个不知死活的,还敢一脸嫌弃地瞥他,真是找死,怒极反笑,“就她这样的,和男人有什么区别,女人有的她有么。”
“谁说我没有!”宛白挺起胸膛反驳,要不是被东流死死拉着,非得和玄昱动手不可。
“哎呀,宛白的身材你不是见过,睁眼说瞎话,怎么没有。”
“皮包骨,还不和没有一样。”
宛白听他俩的对话,才猛然明白,自己好像被偷窥了,张着嘴吧,愣是一个字也没说出口,心里最多的念头,不是气恼,而是阿喜会怎么看她。
“没法和你说。”阿喜甩甩袖子,走过去,拍拍宛白的肩膀,“玉帝和你开玩笑呢,回房歇着吧。”
“我”
宛白我了半天,也没说出后面的话,阿喜一脸理解地点头,“我都明白,宛白怎么会没有呢,回去吧。”
“喜神”宛白委屈得眼泪直打转。
“好啦。”阿喜一脸正经,“我说的是实话,喜神我从来都是眼见为实。”
“啊!”听出阿喜的意思,宛白羞恼地尖叫一声,捂着耳朵跑出去。
阿喜痛苦地揉揉耳朵,又是跺脚,又是哎呦,还抱怨说,谁家烧水烧得太招摇。
“你们”东流看着毫无羞愧的二人,手都抖了,要不是这两个家伙背景太硬,非痛骂一顿不可,气愤地瞪两眼,便追了出去。
第二十二章 适得其反
见宛白和东流都不在,阿喜露出一脸哥们义气的神情,“怎么样,该消气了吧?”
“你故意让宛白知道我偷看她。”玄昱感觉自己的一世英明被阿喜彻底毁绝,脸气得发黑。
“哎!”阿喜叹息一声,“你又误会了不是,我要让宛白恨你,也不能让她知道还有我的份啊。明明就你偷看,现在把我也搭进去,我多不容易。当然啦,我知道,你一直对宛白有意见,今天也算撒气了,看我的面子,就不要和傻丫头计较啦。”
玄昱冷哼一声,并未多言,算是答应。瞧见阿喜捡起地上的书,才想起之前宛白看它看得十分入迷,难免好奇,“这是什么书,闺房话?我怎么没看过?”
“你说这个呀。”阿喜不屑地将“闺房话”拿在手里摇晃着,“我从民间带来的手抄本,最适合宛白这样的小姑娘看,里面全是些女人喜欢谈论的东西,你想看,就拿走看吧,解个闷还行。”说罢,便往玄昱手里塞。
“我才不看。”玄昱厌恶地推开,见阿喜仍旧热情地要塞给他,更加确定不是什么好书,慌忙大步离开。
“跟我斗,我小喜是谁,哼!”阿喜得意地小声嘀咕,黑痣上的长毛也跟着主人抖擞起来。
刚进屋的时候,阿喜就眼尖地看见地上的“闺房话”,也大致明白宛白为什么哭个没完。
别说宛白着急,他心里也是咯噔一下,额头直冒冷汗,快速思量一番,才有了这么一出,虽说宛白那边肯定恨死他,但是比起玄昱,宛白太好哄了,说两句好话,再带她去别处玩玩,日子照样过。
哈哈,还是我小喜厉害,这随机应变,这趋利避害,要不怎么在光棍众多的天庭也能风生水起。也只有我小喜一个,才能达到仙见仙爱男女通吃的境界,哎,气质这个东西靠的就是天赋。
可是这么一弄,宛白对我的意思是不是又加重了?阿喜郁闷地抖腿,有些烦躁,大袖一挥,“不管啦,过一天是一天,到时再说。”
暮色袭来,东流才把宛白追回来。
阿喜见宛白回来,心里那个高兴啊,别的不说,宛白的厨艺还是没挑的,好想吃宛白做得红烧锦鲤。也不管东流鄙夷的神色,阿喜狗腿地拉着宛白傻笑,“宛白回来啦,累不累呀,要不先好好睡一觉?”
宛白撅着小嘴,扭头不看阿喜,绕过他,自顾自走着,直接无视。
小宛白真生气了哦。阿喜继续讨好说,“宛白今天好漂亮呀。”
“喜神。”宛白停下脚步,开口道,“你是不是又饿了?”
“还是宛白最心疼我。”阿喜感动得热泪盈眶,拽着宛白的袖子往脸上蹭。
“想吃什么?”
“红烧锦鲤。”
“哦。”宛白点头应道,还没等阿喜笑出声,就进了房间,“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冷冷地声音飘进阿喜的耳朵里,“我要走了,你自己做吧。”言罢,屋里传来收拾东西的声响。
“嗯?”阿喜哭丧着脸,狠劲拍着宛白的房门,“宛白,你不能这么狠心啊!你走了,我会心痛的!不要走啊”
“喜神,昊天通明宫不允许大声喧哗。”东流冷眼提醒阿喜。
“用你管!”阿喜听宛白不给他做吃的,烦躁得不行,好死不死的东流,还敢和他挑衅,看我小喜好欺负不成?玄昱欺负我,我还阴他呢,更何况你个小白脸。
“看什么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我今天还就告诉你,想娶宛白,我不同意,你永远别想如愿!我就大声喧哗了,怎么样!你让玄昱把我轰出去啊,我就是不让你和宛白成。”
“你无耻!”东流气得转身离开,他发誓,他这辈子最恨的一定是阿喜。
“我无耻你才知道啊,你个迟钝的猪头!”阿喜发泄一通,感觉心中畅快不少,又蹭到宛白门口,叹息道,“哎,宛白,我知道你也挺喜欢东流,其实吧,我心里面觉得你和他在一起挺好的,我刚才都是气他的。你照顾我也不少日子了,看到你嫁人,我为你高兴。”
阿喜越说越悲凉,支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发觉收拾东西的声音慢下来。
“怎么说呢,听到你和东流两情相悦,我为你开心,可是心里忍不住发酸,既然你要走,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今天我就应你一句,日后遇到什么难事,尽管来找我,你这丫头太要强,不要什么都自己来,让人心疼。”
微弱的抽泣声,从屋里传出,阿喜再接再厉,“你别担心,玄昱没偷看你洗澡,当时正好被我撞见,为这事我还骂他了,不骗你,我们什么都没看见,完全是个误会,之前那些话是玄昱气你的,你别难过,回头我去和东流说,你们俩好好过日子。”
哭泣声变大,阿喜长叹一声,“宛白,保重。”
听到阿喜离开的脚步声,宛白抑制不住大哭出声,赶忙打开房门,冲了出去,从身后抱住阿喜,“喜神,我不走”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你幸福就好。”
“不要!”宛白死死地抓着阿喜,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大声质问道,“你想赶我走,直说好了,干什么把我往东流身上推,你怎么这么没良心!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想把我赶走,然后从西王母那儿把海棠仙子要过来,是不是?呜我就知道你已经烦我,不要我了”
掂量着差不多该收场,阿喜转过身,将宛白搂在怀里,一脸委屈,语气甚为疼惜,“宛白不哭,我什么时候赶过你?成天胡思乱想,我什么时候说把海棠要过来,你这不是毁我清誉,这话传出去,要是西王母真把海棠送过来,你说我收还是不收?”
“不收。”